第七章 情敵
前期的排查工作暫時告一段落,“6.19”案專案組目前掌握到的線索還只是一些皮毛的東西,這對專案組的偵察員們來說已經是來自不宜了。
聽完羅陽的彙報,副局長徐昊天沒有言語,他點燃一隻煙吸了起來,然後站起身在地上走了幾個來回,這才輕聲道:“這一陣子你們辛苦了,至於‘6.19’案嘛,我覺得你們再進一步分析分析案情。你們能把案情往複雜方面想這當然好,但僅靠兩束來歷不明的鮮花就把時隔三年的兩起謀殺案牽強地連在一起,是不是能夠站得住腳,這還得用證據和事實來說話。”說到這裏,徐昊天輕嘆一口氣,“三年前和張邁做搭檔,我親如兄弟的戰友死了,我比你們誰都急着找到兇手。可如果我們這些做領導的把偏了方向,那可是要誤事的。我的想法是,你們還是要找到那位A型血的犯罪嫌疑人,再順藤摸瓜找到那位幕後指使人。”
“好吧。”羅陽站起身,“那我們就根據徐局的意見再仔細分析一下案情,看有沒有遺露的線索。”
徐昊天戴上帽子,又到鏡子前整理了下着裝,這才同羅陽一起走出辦公室。在走廊上他悄聲對羅陽說了句:“龐舒出事了,現在已經查明,上次市裡組織的掃黃行動,泄密人就是她。董局正為這事上火呢,怎麼說這丫頭也是他從部隊上給整來的。”
羅陽一下子征住了。他吃驚地看着自己的頂頭上司,“這是真的?我怎麼有點不敢相信。”
“你不敢相信,連我都嚇了一跳。不過這事是千真萬確的,市局都來人調查了。”
“可我還是不相信龐舒會做出這種事。”
“好像收了人家不少線。”
羅陽再沒有表示什麼。他驚愣片刻,隨徐昊天一起下了樓。回到辦公室里,他悶悶地坐在那裏,心裏還在想着龐舒的事。雖然徐昊天說的那麼肯定,但他還是不相信這件事是真的。龐舒是那麼的優秀,而且她來局裏的時間又這麼短,她怎麼這麼快就和那些不法分子勾結在一起了呢?就因為她在治安大隊工作?就因為她經常出入餐飲休閑娛樂場所?
朱峰一頭汗水地回到辦公室,他拿起水杯直奔飲水器接了一杯水,一口氣喝了個乾淨,這才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一見羅陽的臉色不對,便問:“怎麼?挨訓了,徐局是不是對我們大隊的工作不滿意?”
羅陽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話,而是詢問他下去排查的事,“先說說你那邊的情況,還是一點線索沒有嗎?”
那天朱峰他們在豐田麵包車上取下的血跡,經檢驗和殘留在仙人嶺膠帶紙上的血跡為同一個人的血跡。因此,根據交警大隊提供的線索,朱峰又帶人到豐田麵包車的棄車點,貴陽街一帶尋找目擊證人。貴陽街是平島市西部城鄉結合部的一條老街道,這一帶屬拆遷區,大部分老住戶已經搬走,現有的住戶以外來人口租房的比較多。
“有了點眉目。那天夜裏雖然雨大,但還真有一位大爺在車站等着下夜班回來的女兒。他看見那個從面色車出來的男人打了一輛出租車走了,當時他還以為是他的車壞了。我已經通知車管部門幫助查找19號夜裏10點前後,在貴陽街一帶拉客的那輛出租車,估計會有結果的。”
羅陽簡要說了一下徐昊天的意見,又談了一下自己的看法,最後他用徵詢的口吻問朱峰:“你對徐局的意見有何想法?”
“你沒有說我們對曹民死因的懷疑吧?”
“沒根沒據的,我們僅僅是懷疑,那能說嘛。”
“那就好。我想,我們的偵破工作可以分兩步走,明面上我們集中力量破‘6.19’案,暗中抽空查曹民的死因。”
羅陽很欣賞地看着朱峰,他們之間對工作的那種配合,簡直到了潛移默化的程度,往往一個眼神一個手勢,就能相互理解對方的意思,而且對好多問題的看法都是不謀而合。對曹民死因的調查實際上羅陽已經開始在做了,只是沒有告訴朱峰罷了。他有他的想法,他怕因這事一旦引出其它麻煩,最起碼還給隊裏保存一份力量。
見羅陽沒有對自己的提法表態,朱峰乾脆把話題直接扯到金河大酒店上。“你知道那酒店是誰的產業?”
羅陽很少到高檔次酒店去消費,朱峰這一問還真把他給問住了。便問:“該不會是那位台商甘文先生的吧?”
朱峰笑了,“讓你說對了一半,那是一家合資企業。但是你絕不會想到它的另一位主人是誰?”
“聽你的意思我與這人相識?”
“豈止是相識,你們還是舊情敵呢。”但是,話一出口朱峰就後悔了。
“你是說高強?金河大酒店有高強的股份?”羅陽平靜地坐在那裏,臉上沒有顯出特別的表情。
“你好像並不為此感到驚訝。”
羅陽笑了笑,“高強擁有一個大酒店的股份,這有什麼奇怪的,他的資產多得去了。要不當初葛菲哭着喊着要嫁給一個比她父親小兩歲的老男人呢?”
朱峰尷尬地咧咧嘴,這才發現從他一回辦公室羅陽的情緒就很低落,後悔剛才不應該說那句話。他知道當年羅陽對葛菲愛得很深,在葛菲嫁給高強的時候,他曾大病一場,而且至此再沒有談戀愛。雖然他們倆都是三十好幾的人,都是單身一個,但愛情對他們來說,卻一個是深深的傷害,一個是痴情的等待。
話在舌尖上滾了個來回,最後它還是從朱峰的口中溜了出來,“抱歉,我不該提。”
羅陽又笑了笑,但笑得很勉強,“讓你說的,我羅陽是面捏的?拿水一泡就散了?再說這都過去幾年的事了?噢,照這樣說高強要犯了法,我還不能去收拾他了?”
“我知道,那段傷痛還在折磨着你。”朱峰的聲音放得很低。
羅陽站起身,過去拍了拍朱峰的肩頭,“走吧,天不早了。”
朱峰向窗外一瞅,外面早已是燈火一片了。他伸了個懶腰,道:“我們真該去放鬆放鬆了。要不我們先找個地方吃一頓,然後再去洗個桑拿如何?”
“沒問題,但是……”
“但是得我掏錢。”
“不錯,是這個意思。誰叫你是我未來的姐夫,我是你未來的小舅子呢。”
一提這話朱峰就有些靦腆,幸好屋裏沒別人。
羅陽卻壞壞地笑了起來。
……
從洗浴中心出來,羅陽先把朱峰送回了住處,但他卻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把車開到長江路附近一條僻靜的路邊停下。不遠處,有七八個中老年男人圍在路燈下打撲克。
羅陽沒有從車裏出來,他將身體靠在靠背上,眼睛卻瞅着不遠處的樓房。那幾棟樓房是景山公安分局的家屬宿舍區,龐舒來局裏上班后被臨時安排住在了這裏。
龐舒的住室沒有燈光,羅陽猜想她一定出去辦什麼事情還沒有回來,或者她因為自己的事情暴露,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也不好說。羅陽在為她惋惜,心裏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他發現自己突然間對這個女孩子的事很關心,而且從聽到她的事後心情就特別繁亂。這種感覺從下午得知她的事後,就再也沒有消失過。他說不好自己為什麼會開車跑到這兒來,如果龐舒真的被開出警籍,那她的政治生涯就此結束了。但是,難道還能有其它處理結果嗎?
龐舒,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羅陽在心裏恨恨地想着。
龐舒是去年十月由部隊轉業到景山公安分局的。據說是市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董征,在去部隊看望老戰友時,趕上軍區舉辦軍事全能大比武。在女子散打比賽時他被一位女兵超凡的武功所折服。比賽結束后,他立即找到那位叫龐舒的特種兵,問她轉業后是否願意到平島市公安局工作。龐舒早就聽說平島是座風景秀麗氣候宜人的海濱城市,只可惜沒有機會來,當即便應允了。去年國慶節長假後上班第一天,董征就把這個漂亮的姑娘送到了景山公安分局,臨走還對分局的幾位領導說:“我先把龐舒放這兒鍛煉鍛煉,你們誰也不準給她氣受。”局領導們說:“你董局親自送來的人誰敢給氣受呀?敬還來不及呢。”別說,這龐舒也真的給董征爭氣,她工作能吃苦不說,還連着搗毀了幾家涉黃場所。不僅如此,她的到來使得不少幹警的責任心都加強了。特別是那些還沒有找着女朋友的幹警,他們都爭着在龐舒面前表現自己。原因嘛,那龐舒天生麗質是一方面,但主要還是她的武功了得,幾個強壯小夥子同時圍攻她都不是對手。就連羅陽,這個身手在全局數一數二的人,和她對打也只能打個平手。這樣一來,龐舒的名氣就大了,就連社會上一些不怕死敢惹事兒的混混,只要一提到她的名字也都得吐舌頭。可是,像她這樣一位優秀的警察怎麼說變就變了呢?羅陽想不明白。
正當羅陽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突然,他的雙眸定格在前方的一幕上。不遠處,龐舒正拎着大大小小的購物袋從一輛寶馬車上下來,而給她開車門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白天還和朱峰提起過的高強。
羅陽抓起相機,想拍下這一幕。但想了想,他還是放下了,心裏不覺湧出一陣酸酸的感覺。就在龐舒道別高強準備轉身回樓的時候,羅陽的車緩緩地從她的身邊開了過去。
龐舒看見了車裏的羅陽,看見了他一臉的怒氣,她的心咯噔一下,笑容僵在了她俊秀的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