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戰場玫瑰
自幼時在這樣的環境裏長起來,也是因此,張佳玉自小見到的,多是貧瘠的環境,也是相對單純的環境,父母、敵人、朋友,各種各樣的人們都頗為清晰。
隨着南洋軍和周圍的土人起了衝突,張佳玉加入軍醫隊后,周圍才漸漸開始變得複雜,他開始看見大的原野、廣闊的大海、巍峨的高山、鱗次櫛比的良田、窮奢極欲的人們、目光麻木的人們……這些東西,與在南洋軍範圍內看到的,很不一樣。
隨着軍醫隊活動的日子裏,有時候會感受到不同的感激與善意,但與此同時,也有各種惡意的來襲。
自跨海移民的這些年來,這南洋土著對於他們這些外來者,從麻木、漠不關心到嫉妒貪婪,大夏人也曾經希望帶着原住民一起奮鬥,但在他們懶惰與不勞而獲的思想驅使下,總是對於勤勞的人們產生的惡意,其實一直都沒有斷過。
南洋軍對於內部的整治與管理卓有成效,部分陰謀與騷擾,很難伸到以學校生活中心她們一家,但隨着這兩年時間地盤的擴大,向張佳玉這樣家庭的生活天地,也終究不可能收縮在原本的小圈子裏。
作為中心管理層,負責商貿最高官員張老實的唯一女兒,又是享譽巨港的小才女,且美名在外,這其中,張佳玉加入軍醫的消息,也不脛而走。
在現代這個時代,十三四歲的女孩已是嫁人生子的年紀,張佳玉從十三歲起的一年中,他一共遭遇八次提親,心中始終被那個少年影子填滿,雖然父親也和她談了幾次婚姻大事,都被其堅決的拒絕。
在軍醫隊這一年,還發生三次危機,其中有一次就發生在眼前,六月初戰爭開始時一次,在她和兩個小姑娘到河邊為傷員取水時,遭到了附近被衝散的土人潰兵的偷襲,那是她第一次出手殺人。
幾天後又有一次,這次只要土賊的投扔石塊在准一點,她怕是再也不能站起來,這次是和甘勝孫女甘露合力殺死隱藏在死人堆里的土人傷兵,到得如今,未滿十四歲的少女,手上已經有兩條人命了。
對於張佳玉而言,親自出手殺死敵人這件事並未對她的心理造成太大的衝擊,但從逃難以來這八九年的時間,在這複雜天地間感受到的諸多事情,還是讓她變得有些沉默寡言起來。
從來到這個富饒的島嶼開始,南洋移民內部的物資都算不得非常充盈,互助與節儉一直是他們中提倡的事情,張佳玉自幼所見,是人們在艱苦的環境裏相互扶持,父輩們將對於這個世界的知識與感悟,分享給移民們中的後來者,面對着敵人,大夏移民中無論是戰士、還是其他人都總是頑強不屈。
進入蘇門答臘之後,她發現這片天地並不是像大夏本土哪樣的。這裏的原住民中,頭人和酋長們不事生產,生活卻豐盈而富庶,生活糜爛。
在他們的下頭,普通土人過着渾渾噩噩的生活,他們把最好的物資貢獻給掌權者,但因為這裏過於富饒,滿山偏野都是果實,天天躺着也不會挨餓,並且陽光充足,沒有寒冷的冬季,他們從來都不知羞恥,不知道織布遮擋一下他們那些醜陋的身體,連女人也是一樣。
他們自小就養成懶惰、自私的性格,都以為這是理所應當的,大部分人們甚至於對下鄉贈醫施藥的大夏移民醫務工作者的成員抱持敵視的態度。
這些人為何要這樣活呢?張佳玉想不清楚。一兩年的時間以來,對於這些頭人和酋長處心積慮要趕走他們,因為自己過於美貌的容顏,偶爾扮成可憐兮兮的人要對她出手,過後就是被抓起來審問,這些醜陋下賤的人也覺得理所當然。
軍中“對敵人要像嚴冬一般冷酷無情”的教育是極其到位的,張佳玉自小就覺得敵人必然狡猾而暴戾,有一名真正混到他身邊的人是一名土人侏儒,乍看起來如同小女孩一般,混在鄉下的人群中到張佳玉身邊看病,她在隊伍中的另一名同伴被識破了,侏儒猝然發難,打暈張佳玉,想藉著混亂,劫持張佳玉,轉而逃離。
但是他們低估了南洋軍對醫院的守護,在背着小姑娘翻牆的時候被弩箭射中大腿后被擒獲,和經過審問得知是一個部落酋長安排來的,這個酋長仰慕其美色,在求婚不得的情況下,出此下策。
對於這些遭遇他並不迷惘,其後父母同伴匆匆過來的安慰也只是讓他覺得溫暖,但並不覺得有必要。但好在更為簡單直接的一些東西,也即將到來了。
二年前南洋軍對不合作和冒犯的土著進行清理,大軍的行動軍嚇跑了一批本地的原住民,他們大多出海向更靠近赤道的小島移民,因為那裏有更多的自然食物,更適應這些懶惰的人們。
後來當地強大的珂沙里王國的強勢插入,是南洋這片擁有一千多個海島的地區,局勢變得不明朗起來。
現如今珂沙里十幾萬人的入侵,戰火燒至占碑后,被南洋大夏軍隊的強大表現,他們的進攻,赫然止步。
到得六月二十三這天,大夏主力開始從雙溪向占碑推進。
張佳玉所屬的軍醫大隊,在陣雨停歇後,迅速啟動,向更靠近交火的地方轉進,午時三刻,第一批傷員被擔架抬過來,張佳玉等護醫們也進入一種瘋狂的繁忙的工作之中。
小半個時辰前,南洋軍主力。
龔海江一面前行。一面用手中的石片摩擦着長槍的槍尖,此時,那長槍已銳利得能夠反射出光芒來。
前、后、左右,都是奔行的同伴。他將手中的石片遞給旁邊的同行者,對方便也卸下了槍鋒,揮手打磨。
他們都知道,再過不久,便要面對珂沙里的王宮近衛隊了。
“老子在占碑城,殺了三個人。”磨刀的青石與槍尖相交。發出清冽的響聲,旁邊的同行者擦過幾下,將石片遞給另一側的人,口中與龔海江說話,“你說這次能不能殺三個近衛軍?”
“咱們還怕過誰嗎。”龔海江低頭說了一句,聲音沉悶。這個時候,他全身的血脈都在動,感覺腦子裏突突突的響,視野微微顫抖。奔跑純是本能,前後左右所有人,幾乎都是這樣。不奔跑是不行的。
自上一次殺穿占碑之後,他們接下來要面對的,不是什麼雜兵,而是這支名震南洋的珂沙里近衛軍。誰的心中,都醞着一股緊張,但緊張里又有着自傲的情緒:咱們說不定,真能將這強軍壓過去。
徐州城外面對草原人時的感覺已經淡漠了,而且,當時身邊都是逃跑的人,就算面對着天下最強的軍隊,他們到底有多強,人們的心中,其實也沒有概念。跟王蛟南來之後,眾人心裏大約才有了些驕傲的情緒,到得這次破占碑,所有人心中的情緒,都有些意外。他們根本想不到,自己已經強大到了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