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龍華天的為難
龍華天挑眉，眼底隱約不悅：“你的意思是，你不如你家大姐，朕不如龍墨炫？”
沈靜蓉心頭微微跳了跳，改口道：“皇上冤枉臣妾了。臣妾哪兒是這麼個意思？臣妾的大姐是周國有名的大美人，不然周國皇帝蕭景瑞也不會幹出提前登基，並且弒親君，奪取臣子之妻的蠢事了。”
“皇上可不一樣。皇上英明神武，不為美色迷惑，自然是不會以美色來評價臣妾。”
龍華天面色稍稍和緩了點。沈靜蓉心中長吁一口氣。所謂伴君如伴虎便是如此，一句話不對便可以引來殺身之禍。自己看來越發要謹言慎行。
龍華天由她伺候了更衣梳洗，便在車輦中閉目養神。沈靜蓉在一旁乖巧地為他添香與添茶。
很快庫瑪草場到了。御駕一行到了小行宮。這行宮叫做珍珠行宮。是為了讓皇帝平時偶爾來草場狩獵而建。順德大帝來過幾次，不過最後十幾年因為南征北戰，外加他年事已高，便鮮少來此地。
這珍珠行宮去年由龍華天下令重新修繕，這還是今年第一次前來。秦國草場很多，每年皇帝喜好不一樣。這庫瑪草場是離秦京最近的一個。
御駕入了行宮，兩千人的護衛將小小的行宮圍得密不透風。沈靜蓉隨着龍華天住入了藻華宮。說是宮，但是只比宮中的殿差不多。
龍華天一到行宮中就吩咐侍衛去準備狩獵遊玩。沈靜蓉則在宮中指揮宮人們洒掃與放置從宮中帶來的物件。
過了一會兒，有宮人前來稟報：“德妃娘娘、明妃娘娘送來賀禮。”
沈靜蓉挑了挑綉眉：“哦？那就收下吧。派人好好準備兩份重禮回兩位娘娘。”
宮人應了退下。
這彷彿是一個信號，緊接着宮中送禮的妃嬪越來越多，不到半日，藻華宮中就堆滿了禮物。沈靜蓉看着一屋子的東西，只能讓宮人趕緊拿下去。
到了下午，有小宮女前來稟報：“御前的樂錦女官前來求見，想問問娘娘這幾日喜歡用什麼茶。”
沈靜蓉眼中亮了亮：“讓她進來，本宮有一味茶不知她能不能調製。”
過了小半刻，沈靜月前來。沈靜蓉早就摒退了眾宮人只等她來。
沈靜月見她第一面就道：“你小心點吧。宮中已經傳開了。”
沈靜蓉道：“這我知道。”
沈靜月見她眉間神色沉沉，心中的疑問欲言又止。沈靜蓉把今日收的禮物與她說了。
沈靜月微微皺眉：“這麼看來只有一綺蘭宮的沒有送了。”
話音剛落，便有宮人在外面道：“啟稟娘娘，綺蘭宮的淑妃娘娘送來賀禮。”
沈靜月與沈靜蓉聞言頓時面面相覷。這拓跋端紫還真的是很有點城府。以時間來看她恐怕是在宮裏大罵一頓之後才送出賀禮。
沈靜蓉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她對外面宮人冷淡道：“收下吧，再送一份重禮回謝淑妃娘娘的厚愛。”
宮人退下，殿中恢復了平靜。
沈靜月對沈靜蓉道：“你如今盛寵正開始，是時候選擇一方可以庇護你的。”
沈靜蓉點頭：“大姐姐以為現在是誰更可靠點？”
沈靜月想了想，道：“德妃。”
沈靜蓉微微皺眉：“難道不是明妃？畢竟明妃有一位大皇子。”
沈靜月搖頭：“我從宮中打聽到的德妃比明妃更有才幹。明妃安於眼前。而且東西二院向來一體，誰當皇后其實應該她們暗中早就有了約定。”
沈靜蓉微微動容：“大姐姐的意思是，德妃與淑妃爭后位，明妃與淑妃爭未來太子之位？”
沈靜月緩緩點了點頭。這是她這些日子暗中觀察所得。
沈靜蓉想了想，忽的搖頭：“不可能！德妃這樣豈不是被當了槍使？”
“你忘了，女人與女人的盟約其實更牢靠。明妃無才能也無心掌管後宮，她有一子一女，其實後宮地位穩固，德妃有一女，無子，只能依靠明妃。所以她們才會結成這樣的盟約。”沈靜月解釋。
沈靜蓉想了一會兒，點頭：“大姐姐說的也有道理。”
沈靜月道：“你只能投靠德妃，一來她也是中原人，二來，她急需有新人在皇上面前為她與明妃說情。哪怕沒辦法左右皇上的想法也不能壯大淑妃的聲勢。所以你越早效忠越好。不過也不需要太急切，因為……你背後有龍墨炫。”
沈靜蓉神色複雜看了一眼沈靜月。她沒有想到沈靜月入宮后竟然可以成為她全心全意的謀划的軍師。
沈靜蓉道：“大姐姐放心，我懂的。”
沈靜月目光複雜：“你若是真的懂了就好了。就怕你想要鋌而走險……”
“我不會的。”沈靜蓉斷然道，“我沒有把握就不會貿然出手。我現在要做的是固寵。”
沈靜月看着她年輕又野心勃勃的面龐，輕輕嘆了一口氣。
沈靜蓉問道：“大姐姐在嘆息什麼？”
“希望你能來得及吧。兩國交戰就要開始了。一場變亂就要開始了。”沈靜月眼中複雜，“到時候爭鬥更激烈，你能不能保住自己我真的不知道。”
“大姐姐要走了嗎？”沈靜蓉問。
沈靜月不語。但是她的神色告訴了沈靜蓉有這個打算。
沈靜蓉神色變了變。
沈靜月輕笑：“你已經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我能幫你的會幫你，如今我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所以等我將沈家茶行在秦國安頓好，發揚光大之後，我的心愿已了。就等着周國大亂我就會回去……報仇。”
她想了想，從手臂上退下一個臂釧遞給她：“這是一個信物，你好生收藏起來不要給皇上看見，也不要給任何人看見。也許這個到時候會救你一命。”
沈靜蓉愣住，半天才接過。
眼前的沈靜月看起來太奇怪了。她彷彿知道了什麼天大的秘密卻不能對自己說。
沈靜月說完就要離去。
沈靜蓉忽的上前幾步拉住她的長袖：“大姐姐，你當真要回去？你別忘了你只是個弱女子，你怎麼報仇？”
沈靜月笑了笑：“這你就不用操心了。大家求仁得仁……”
“不！”沈靜蓉忽的激動。她面上浮現慍怒：“為什麼一定要去送死？為什麼不化仇恨為野心，站在萬人之上！到時候不要說一個蕭景瑞，就是整個周國都在我們的腳底下！”
她怒視沈靜月：“你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傻事？他們都死了！端儀長公主死了，你的外祖父也死了，皇帝死了，太公與太君，還有我們的父親都死了！為了這些已死的人值得嗎？”
沈靜月沉靜看着眼前暴怒的沈靜蓉。若是從前她一定會鄙夷她的野心與貪生怕死，心口不一，甚至會憤怒她再次利用了自己。可是這一次，她竟然意外的平靜。
因為她忽然明白了沈靜蓉與自己的不同。
她心中也想報仇，但是也想站在權力之巔。
沈靜蓉從未改變過。不，她變了，她變得矛盾與糾結。她得不到情愛，便把一生的目標都放在了野心上。這是她的路，也註定是她的路。
但是這不是她的路。
沈靜月看着暴怒的沈靜蓉，神色平靜。
沈靜蓉在殿中疾步走來走去后，忽的冷靜下來。她看着平靜的沈靜月，忽的定定道：“好的，大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去與德妃交好，甚至與她們結盟。”
沈靜月點頭，目光深深：“這是你當前的保命之道。我相信你會做得很好。”
沈靜蓉不置可否，繼續道：“不過大姐姐要回周國的話記得告訴我一聲。”
“嗯，不會是最近，只是一個打算罷了。你放心。”沈靜月道。
沈靜蓉點了點頭。她忽地又道：“大姐姐你知道嗎？這次龍墨炫也會出宮。”
“哦？”沈靜月心頭大大一跳，不過因為她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出什麼表情。
沈靜蓉意味深長道：“我今日早上聽皇上與內侍說道龍墨炫會前來一起狩獵遊玩，好像是要商量什麼出兵。”
沈靜月沉聲道：“出兵平叛霍木族與匈奴族勾結。”
沈靜蓉擺了擺手，不以為意：“應該是。”
沈靜月道：“謝謝你告知。我知道怎麼做了。”
沈靜蓉輕笑：“我知道，大姐姐又要躲着他了。何必？”
沈靜月肩頭微微顫了顫，只是不語。
沈靜蓉輕笑：“真是奇怪。情之一字對大姐姐怎麼畏之如虎嗎？不過罷了，這種事我從不知道有什麼好的。你與龍墨炫斷了關係也好。情愛只是拖累罷了。”
沈靜月自然不會與她爭辯這個。她便要離開。
卻沒有想到外面傳來一聲朗笑：“哈哈，愛妃，你快出來看朕給你獵到了什麼好東西。”
殿中的沈靜月與沈靜蓉聞聲頓時臉色劇變。
沈靜蓉急忙道：“你快躲起來！”
沈靜月迅速掃了一圈，斷然道：“來不及了！”
她說著匆匆在一旁挑了個不起眼的角落跪下。沈靜蓉定了定神，婷婷裊裊出去迎接龍華天。
她嬌笑：“皇上您獵到了什麼好東西竟然如此高興？”
龍華天大步走了進來，手中提着一隻血淋淋的巨鷹。沈靜蓉看見血面上的笑容頓時凝滯了下。不過很快她就若無其事上前迎接。
龍華天似乎十分高興。他把手中的鷹丟在地上，笑道：“朕才去草場上隨意溜達一圈就看見這獵物。朕的箭法還未減當年，不錯哈哈……”
沈靜蓉看去，那死了的鷹背上好像還有傷口。她心中明白，應該是龍華天馴養的海東青發現這鷹，兩相搏鬥中龍華天趁機射下這鷹。
不然以龍華天的功夫怎麼能有百步穿楊的功夫？
沈靜蓉心中輕蔑，面上卻是一片崇敬，連連誇着龍華天武功蓋世。龍華天十分受用。他忽的眼角餘光掃到了沉默不做聲跪在地上的沈靜月。
他心中一動：“你怎麼在這兒？”
沈靜月抬頭，看了他一眼復又低頭：“樂錦是前來聽侯蓮嬪娘娘的差遣。”
沈靜蓉道：“臣妾想着皇上舟車勞頓，正想要問問樂錦女官有什麼好茶可以給皇上解解乏。”
龍華天看去，沈靜月面色沉靜，那普通的面容卻有種波瀾不驚的沉穩。
他忽的心中一動，看着沈靜月：“你倒是說說，有什麼茶可以解乏？”
沈靜月不亢不卑道：“回皇上的話。這世上的茶有千百種，茶本就是人們閑暇之餘歇息品嘗之物，所以首先品茶之人要心靜。心靜如水，哪怕喝着白水亦是能品出百味。”
龍華天起了興緻，故意道：“可是你方才也說了，茶本就是解乏之物。它一定有什麼功效可以讓人從煩心中解脫出來。”
沈靜月猶豫了下，只能道：“是。”
龍華天繼續道：“那朕現在命令你立刻烹煮出一種茶讓朕從行獵中安心下來的茶。”
沈靜月皺眉：“皇上……這有點為難樂錦了。”
沈靜蓉亦是柔聲道：“皇上，你為難一個新進宮的女官做什麼呢？”
龍華天哈哈笑道：“朕就是故意為難她。看她如何為朕煮出這種茶，而且不可以超過半刻鐘。”
難度提高了？！
沈靜月眉心皺得更深了。
“怎麼？做不出來？”龍華天面上浮起得意，“朕才一道小小的考校，你就這麼為難。朕開始懷疑你如何得到三品御前女官之位了。”
他面上神色莫名深沉：“朕聽說德妃對你讚許有加呢。”
沈靜月抬起頭來，明眸對上龍華天那陰沉的眼睛。她心中跳了跳。
龍華天在懷疑她！
不，應該說龍華天的多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近身伺候的宮人，她也不例外。她可以肯定，若是今日煮不出讓龍華天滿意的茶，也許會招來殺身之禍。
四目相對，龍華天微微皺了皺眉。
不知為什麼，他覺得眼前的女官眼睛漂亮的過分。看久了竟然有種要溺斃其中的錯覺。她眼神清澈，如天山萬年冰雪清澈，那麼純凈。
他看得微微有些失神。
沈靜月收回目光，默默行了一禮：“是，樂錦遵旨。”
她說著躬身退了下去。
沈靜蓉看着她冷漠倔強的身影，眉心皺了起來，心中滿滿是憂慮。
“愛妃，朕怎麼覺得奇怪。”龍華天忽地開口說道。
沈靜蓉勉強收回心神，柔聲問：“皇上覺得什麼事奇怪呢？”
龍華天皺眉：“朕怎麼覺得這叫做樂錦的女官一點都不怕朕，甚至……有點蔑視朕的威嚴。”
沈靜蓉心中暗道不好，面上卻依舊溫柔萬千：“皇上真的是多慮了。皇上是九五之尊，誰人不敬仰，誰人不敬畏？樂錦只是小小的女官，她怎麼敢違抗皇上的天威？”
龍華天聽了面色並沒有好轉，他冷哼：“這天下蔑視朕的，可不是沒有。”
不但沒有，還很多，第一個就是他恨之入骨的龍墨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