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江山給你
順德大帝彷彿看透了他的心思，淡淡道：“為了秦國的百姓和江山社稷，朕不得不這麼做。朕要為他們挑選最合適的君王。”
龍墨炫只是默默聽着。自己對於順德大帝來說不過是一場意外的驚喜。不過當初他為了讓自己活命當真是僅剩的父愛了。
順德大帝一起看着眼前的龍墨炫。他沉默得令人窒息。不過順德大帝知道，他向來如此，不想說的時候沒有人可以逼迫他說話。不贊同的，不屑的，統統都化為沉默。
順德大帝很喜歡他的聆聽，繼續道：“你在周國的經歷朕都知道了。沈家那小姑娘是個很好的妻子人選，更何況她還是……她的孫女。”
這輩子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征戰殺伐上，竭力不去想端儀長公主過得如何。反正他知道周國那個護姐狂魔一定會照顧好她，而那個驚才絕艷的奇男子也深愛着她。
端儀……端儀……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他是註定無法與她相見了。
龍墨炫是他最小的兒子，老來得子是以分外珍惜。甚至他打破了不管後宮的慣例，親自派人將他送入周國江家好好保護起來。這一步只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兒子，沒想到卻成了驚喜。而自己當年心愛的女人在回周國之後就嫁做人妻，生下孩子。她孩子的孩子，也陰差陽錯與自己的孩子成就姻緣。
罷了，這就是緣分吧。
順德大帝道：“你如今回來了，回來的很好。不管如何，男子還是要建功立業，朕會為你鋪平道路……”
龍墨炫忽的開口：“皇上，不必了。”
空氣猛地凝滯。順德大帝定定看着眼前清冷固執的龍墨炫，半天才問：“什麼叫做不必了？”
龍墨炫起身：“臣此次來秦國是為了報仇，並不想去爭什麼皇位。”
順德大帝笑了：“你怎麼會這麼想？你若不要這個皇位，你如何報仇？”
龍墨炫沉默。
順德大帝斷然道：“你不想七年前的慘事再重演吧？”
龍墨炫冷冷道：“不會的。”
順德大帝看着他冰冷的俊顏。他心中嘆息，眼前的龍墨炫當真是他年輕時的模子印出來的，那神氣那氣勢簡直一模一樣，唯一不一樣的是他的固執。
順德大帝冷靜勸道：“可是就算你不要，龍華天也不會容你。現在他只是在找機會反撲。一旦他令你揮軍南下，有的是機會斷你後路。”
“我知道。”龍墨炫冷冷道，“他是卑鄙小人。不過這次我不會重蹈覆轍。七年前他是躲在暗處，七年後他不得不站出來與我一較高下。”
順德大帝皺眉：“炫兒，你不要這麼固執。朕……”
龍墨炫行禮要告辭。
順德大帝忽地道：“你還是不肯叫朕一聲父皇嗎？”
龍墨炫腳步僵住，半天他回頭認真看着眼前的古稀老人。
順德大帝嘆息：“朕已經風燭殘年又日日夜夜被囚禁在這高樓中……”
龍墨炫淡淡道：“皇上言重了，您雖然是被囚禁，但是日子過得好像還不錯。”
順德大帝收了面上的凄色，傲然一笑：“那是自然，朕畢竟還是龍華天的老子。老子雖然老了，但還是老子。”
龍墨炫露出很淺淡的笑容：“在我心中生父是江家之父，生母還是江家之母。不過……您，的確是我的父皇。十五歲之後的父親。”
他行了個禮，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順德大帝獃獃看了他背影良久良久，忽地回過神來哈哈大笑起來。
他的笑聲很爽朗，驚得屏風之後一位年老的內侍匆匆出來。
“皇上，到底出了什麼事？”
順德大帝擦着笑出來的眼淚，道：“你可聽見了嗎？他終於叫朕父皇了！哈哈哈……哈哈……”
老內侍亦是欣慰：“是是，皇上終於認回了這個兒子。十七皇子才真的是皇上唯一心中的人選啊。”
順德大帝激動了一陣子后，忽地道：“怎麼樣？今夜還有一位客人，帶上來讓朕再看看。看是什麼樣的人才竟然能跟到了此處。”
老內侍神色複雜：“皇上一定會很吃驚很吃驚的。”
順德大帝起了好奇心思：“哦？那快帶來讓朕看看。”
老內侍善意提醒：“皇上答應老奴一定不要太驚訝。”
順德大帝不耐煩擺了擺手：“知道了，還賣什麼關子，讓朕看看就是了。”
一會兒，一位素衣長發的女子被帶上前來。
當她抬起頭時，順德大帝渾身劇震，連連退後幾步。他顫抖指着眼前的人，半天才道：“端儀……端儀……是你嗎？”
眼前的素衣女子容色與記憶中的那風華絕代的公主一模一樣。歲月深處的記憶呼嘯而來，幾乎淹沒了他。
順德大帝捂住心口，蒼老的面容上俱是哀傷與痛苦。
他最愛的女人——這一輩子最痛的遺憾。
每次征戰殺伐中，在所有人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中，他眼前總是會出現她的面容。歡笑的，惆悵的，生氣的……一顰一笑，他猶如中了她的魔障般，無時不刻想着她。
可是他失去了她啊，從此以後記憶就是他一輩子要背負的酷刑。
曾幾何時他都已認命。已經接受自己這輩子永失吾愛的命運。
可是眼前的人……眼前的人彷彿穿越了幾十年的時間，脆生生到了他的跟前。
“端儀，端儀……”
他老眼中已淚眼朦朧。眼前的人那麼美，那麼真……是他幾十年來做夢都不敢做的美夢。
是老天爺終於憐惜他這孤苦幾十年的懲罰，終於給了他補償嗎？
“你……”
沈靜月愣愣看着眼前激動不已的老人。她心中知道他一定是將自己認錯了人。但是能將自己認錯人又說出端儀長公主，那不是一般人吧？
她隱約猜測出眼前老人的身份，但又不太敢確定。
老內侍上前道：“皇上，這不是……端儀長公主。”
順德大帝依舊獃獃看着沈靜月，喃喃道：“怎麼不是？怎麼會不是？一模一樣……安路，你看一模一樣……是端儀來看朕了。”
“不是的。”老內侍安路低頭，“皇上，她真的不是。她是……十七皇子的妻子。”
順德大帝愣了下：“是炫兒的妻子？”
老內侍安路點頭，輕聲道：“皇上忘了嗎？當時十七皇子在周國成親，江家還送來兩人畫像。皇上還說這門親事好。十七皇子娶的妻子了了您的心愿。”
順德大帝漸漸冷靜下來。
他只是一時看見沈靜月真人在眼前，是以震撼了心神，失態了罷了。不過現在經過安路一提醒他又恢復了理智。
眼前的沈靜月雖然十分像端儀，但是她眼神有防備，身上更有莫名的靈氣。
順德大帝指了指方才龍墨炫坐過的蒲團，道：“孩子，你坐吧。就你長得與端儀一模一樣，不管你是誰，什麼來意，朕都不會傷害你。”
沈靜月心中舒了一口氣。
她剛才剛入了閣樓就失去了意識。等她醒過來時，臉上的面具被揭掉，身上藏着的東西也被收走了。就在她惶恐不安中等待了大概一刻鐘后，有人將她帶來了這裏。
沈靜月沉默坐在位子上。
順德大帝突然感嘆：“沒想到今晚這麼熱鬧，見了朕的親生兒子后還能見到了兒媳婦。”
沈靜月渾身一震。
順德大帝擺了擺手：“將來會與你說清楚的。你的夫君今夜也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你放心，他並未背叛周國。”
沈靜月不知為何莫名鬆了一口氣。下意識中她不希望龍墨炫連自己的身世都欺騙她。不過……自己這是怎麼了？明明已經決定與他再無一點關係的，怎麼竟然這個都會有期待？
順德大帝繼續道：“你怎麼來了這秦國？”
沈靜月斟酌了下道：“是為了……報仇。”
順德大帝挑了挑雪白的眉，顯然覺得她說得不夠完整。
沈靜月沉默了一會道：“這事恕難從命，我來秦宮是為了自己的私事。”
順德大帝點了點頭：“罷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特別是這個宮裏，每個人都不簡單，都目的不純。你既然因為不得已的苦衷入宮，那朕就不問了。”
沈靜月心中感激。她想起了什麼，問道：“我的臂釧呢？”
老內侍安路笑了笑，折身拿了一對事物遞給了沈靜月：“風華郡主，這就是你貼身的東西，您看看是不是？”
沈靜月看去，臂釧靜靜躺在托盤中，在燭光的照耀下泛出歲月都不曾磨滅的光華。
順德大帝眼中流露深深的感傷：“這是端儀給你的吧？”
沈靜月接過臂釧，點了點頭，低聲道：“是皇祖母給我的，她讓我逃離周國向皇上您尋求庇護。她說您只要看到這個臂釧就可以答應幫我。”
順德大帝嘆道：“端儀……端儀……你怎麼不相信朕呢？只要是你的後人，朕不管怎麼樣都會庇護。更何況是你唯一的外孫女。”
沈靜月拿起臂釧，頓了頓：“也許皇祖母是為了讓我提出過分的要求。”
順德大帝疑惑問：“什麼要求？”
沈靜月抬起頭來，一雙明眸熠熠生輝，彷彿燃燒着火焰：“攻打周國，殺了蕭景瑞！”
順德大帝愕然。
……
半個時辰后，沈靜月離開了閣樓。黑暗中有護衛默默護送。她每次回頭都看不到護衛的影子，但是每一次都能得到他的提醒。
最後，御前宮人的住所悄然打開，她猶豫了下，朝着黑暗行了禮便進了住所。
直到她進了屋子，那被人護送的感覺還在。她心中駭然，沒想到“被囚禁”的順德大帝竟然暗藏着這種實力。那這麼說，他被自己的兒子龍華天“逼宮變亂”“被薨逝”“被囚禁”都是他有意為之。實際上順德大帝是有能力翻盤的，甚至掌控整個秦國。
而今夜龍墨炫到了宮中見了順德大帝，他是想做什麼？還是順德大帝想要做什麼？
順德大帝說龍墨炫是他送入周國江家寄養的兒子……又在這個節骨眼上挑明他的身世……
難道是……沈靜月被自己的推斷給驚得疲倦之意都沒了。
“樂錦，你還沒睡？”隔壁床傳來沐鈴迷迷糊糊的問話聲。
沈靜月急忙壓低聲音：“沒，我起夜了。”
“睡吧，明日一早還要當值呢。”沐鈴含糊說了一句。
沈靜月等她沒有了聲響這才悄悄躺在了床上。
她腦中亂紛紛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她摸了摸自己臉上重新貼合的人皮面具，心中安定了幾分，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早，沈靜月是被沐鈴推醒的。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正準備起床，沒想奧沐鈴滿臉驚奇道：“樂錦你可知道，今日皇上重重賞賜了蓮嬪娘娘，還帶着她出宮遊玩。我們這御前茶水房的人也要跟去。我們是第二批，下午就得走。”
沈靜月結結實實愣住。
昨夜龍華天才寵幸沈靜蓉，今天就帶着她出宮遊玩？
難道是昨夜沈靜蓉一夜之間就得到了盛寵？
不可能吧？這麼簡單就虜獲了帝王的心。該說是沈靜蓉厲害？還是龍華天城府不夠？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眼下重要的是沐鈴所說的，他們要跟着出宮去了。
沈靜月忙問：“去哪兒？”
沐鈴一邊收拾一邊道：“去京郊的庫瑪草場，那邊有一座小行宮。皇上喜歡去那邊打獵與處理政事。往日皇上會帶着淑妃娘娘去，這一次只帶了蓮嬪娘娘。”
她說著嘆道：“也許很快，蓮嬪娘娘就要變成蓮貴嬪娘娘了。”
沈靜月心中複雜。
是啊，誰能想到沈靜蓉竟然能一夜之間得到盛寵。是她的幸事還是未來禍事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