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年一度選秀(5)
“哎,瞧瞧,那就是傳聞中那足不出戶的南家三小姐。我看也不怎麼樣嘛,什麼傾國傾城!”
“啊,不是說素有心疾嗎?”
“大夏規矩,凡年齡居於十四歲到十六歲之間的官家女子,無論嫡庶,一律都得參與選秀。”
“這我自然知道,可聽說此番那四大輔臣之一的沈翰林之么女沈秋霜不是也沒來嗎?”
“那有什麼要緊,那沈秋霜痴傻,頭上那個姐姐可不傻!”
傾歌聽到這裏鼻息一頓,只聽那邊又有人低聲道:“諸位妹妹有所不知,聽說南大將軍凱旋歸來那日的宮宴上,是皇上親口提名三賢王務必要讓她來參與選秀的!”
“什麼,皇上親自提名的?”
“可不是嘛,我聽爹爹說了,皇上說若是她此番得選入宮,正好與同樣染病在身的寧貴妃做個伴。”
下面的話傾歌再沒聽進去,腦中一直縈繞的,全是那跑跑跳跳的六個字——皇上親口提名!
皇上的聖旨,誰敢違抗?
如若那女子所言非虛,那麼,她豈非錯怪了那人?!!
傾歌腳下一軟,幸得身邊的青蘿慌亂之中扶了一把,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她仰頭看着頭頂沉甸甸壓過來的黑雲,又看着眼前巍峨高大的硃紅色宮門,心間好一陣哀戚。
正值此時,只聽轟隆隆一聲,那神武門自裏面打開來,一個滿頭花白的老公公顫顫巍巍地走出來,身後跟了七八個年紀輕輕的太監。
一行人終於在離她們幾步之遙的距離頓住腳步。
“辛時到,秀女入宮~~~”
按照之前列好的隊伍,傾歌依然排在中端,她一腳踏進了那扇大門,那老公公沙啞尖銳的嗓音還似乎響徹在耳際。
——經久不息!
好像命中注定一般,就這樣冥冥之中,預示了她與那人自此經久不息沒完沒了的開始和後來。
當夜,所有秀女被安排暫住儲秀宮,房間三女共享一間,與傾歌同住的二人之中,一個是先前所聽說的那位翰林家的大女沈秋月,另一個,便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知府千金,韓素素。
那沈秋月,人如其名,清冷得像一輪高懸夜空的秋月,不找人攀談,也不理他人言語,韓素素大概顧忌自己身份卑微,一言一行都頗為小心翼翼。
如此這般,便是各自管各自的事,都不言語了。
晚些時候有晚膳送進來,傾歌經歷了這麼一天的折磨,早已餓得發慌,沒曾想筷子還沒拿穩外間就來了個宮女將她叫了出去。
月明星稀之夜,周圍偶有巡視的侍衛一隊隊地經過。
傾歌站在假山後面,藉著黯淡的月光,終於看清了眼前人的面目。
正是日間負責接送她們的那位姑姑。
“不知姑姑找傾歌前來,所為何事?”
傾歌對她福身一拜,那姑姑卻換了個人似的連忙滿臉堆笑地將她扶起。
“奴才可擔不起姑娘如此大禮,折煞奴婢了!”
傾歌一愣,這人前前後後差得也忒大了些,前面看她還是一副鄙夷的姿態,這才幾盞茶的功夫,緣何便成了這般畏縮模樣了?
“姑姑有話不妨直說,傾歌若有甚得罪之處,還望姑姑大人大量。”
“奴婢不敢,姑娘乃是有福之人,他日姑娘若是飛黃騰達,只求莫要忘了奴婢則個。”
那姑姑一臉惶恐,傾歌正不知所以,轉眼,手上卻被她塞了一件軟綿綿的物事。
傾歌正要低頭去看,卻被她一把握緊了手心。
“夜晚風大,想是飯菜已經涼了,奴婢差人再送一份到姑娘房裏去。”
傾歌會意,連忙福身一拜:“不敢勞煩姑姑,既然無事,傾歌先行告退了。”
她說完,正要從假山後面走出,不遠卻傳來侍衛的呵斥聲。
“是誰在那裏鬼鬼祟祟的?來人,去看看!”
傾歌一驚,那姑姑已經扯緊了她的衣袖。
“快,往這邊走!”
傾歌被她拉着穿過好幾座假山才回到儲秀宮,好在有驚無險。
她累得滿頭大汗,害怕房間裏面的人起疑,只得偷偷跑去院裏打了水,終於洗了臉喘勻氣,眼看外面有掌燈宮女經過,她再不敢耽擱,忙回了房間。
裏面的光景,卻有些令她傻了眼。
桌上的飯菜絲毫未動,卻只有韓素素一個人坐在那兒。
傾歌暗暗咬牙,莫不是自己此番,得罪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祖宗。
“姐姐,你終於回來了,沒事吧?”
傾歌搖頭一笑,接着問道:“秋月姐姐呢?”
“哦,她說她不餓,早早便睡下了。”
傾歌下意識看了一眼卧寢的屏風,“那你呢?怎地也不吃?”
她突然有些臉紅地垂下眼瞼,“我怕你出事,想等你回來。”
傾歌心裏甚是訝異,然而,便是人心隔肚皮,總是素不相識的兩個人。
她心裏頓存了些末感動。
“傻丫頭,等我作甚,飯菜都涼了。”
她輕聲嗔怪,門外卻又一次響起了叩門聲。
兩人對看一眼,素素忙道:“我去開門。”
來人是之前那個小宮女,手裏提了個食盒。
傾歌這才知道,那姑姑原來是說真的,果真差人又送了飯菜過來。
看着那小宮女將桌上的冷飯冷菜收拾妥當,又一一擺上那熱氣騰騰的飯菜,她下意識捏緊了袖中那件物事,心裏瞬間湧出一股莫名的煩躁。
入夜,傾歌躺在床上,左邊是素素清淺的呼吸,右邊的沈秋月卻安靜異常,不仔細聽,會讓人覺得身邊其實躺了個死人。
傾歌心口倏然一緊,那塊手帕像個燙手山芋,灼得她手心直冒熱汗。
素帕大小與普通無異,淡淡的荷香,上面印有稀稀疏疏的荷塘月影,卻空無字句!
荷塘?月影?
傾歌突然憶起那老公公領着她們前來儲秀宮時經過的那片荷塘,她之所以會多看了兩眼,緣於初春的寒氣還沒消盡,那池塘里的荷花卻早已打了花苞,且甚為廣袤。
月色恰恰透過軒窗打進來,滿屋皎潔。
荷塘!月影!
鬼使神差地,她倏然輕手輕腳地起身,一步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