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夢魘
往事如風，夢境如幻。
第一個夢是納蘭若虛不知何時回到了老家，他看到了他們那間破舊不堪的小木屋，木屋的上面都長滿了青苔還有長長的蒿草，窗子也破了個大洞，隱約可以看見裏面的情景。就在這時，那扇破舊不堪的小木門被打開了，一個小男孩跑了出來他手裏抱着一個破舊的小皮球，他四下里張望着，發現遠處正有幾個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孩子在河邊玩耍。於是，他抱着自己最心愛的皮球跑了過去，其他的孩子一見他過來趕忙就跑，這時河邊正在洗衣服的媽媽們似乎也看到了小男孩，忙抱起自己的孩子衣服也不洗了就往回跑，很快河邊一個人都沒有了，空空曠曠的。小男孩獃獃的站立在原地，奇怪的看着這些人怪異的舉動。
就在這時，他的身後傳來了一個老婦人的聲音：“若虛——你在哪，快回來吃飯了！”小男孩聽到了奶奶的呼喚趕忙就往回跑。就在他們跨進那扇小木門的那一刻，納蘭若虛看到老婦人緩緩的回過頭來，沖他詭異的笑了。那笑容令納蘭若虛毛骨悚然。那一刻，納蘭若虛也清楚的看見了老婦人的臉，一張十分熟悉的臉，那人竟然是自己的奶奶！而納蘭若虛的奶奶竟然在對他詭異的微笑着。
接着，納蘭若虛便又做了第二個夢，他夢見村子裏死了好多人，哭喊聲，咒罵聲混成一片，村民們手裏都拿着鋤頭，鐵鍬什麼的拚命奔跑着。奶奶這時也抱着納蘭若虛拚命的跑着，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追他們一般，最後他們跑到了懸崖邊上，望着那深不見底的萬丈溝壑，奶奶用一隻手遮起納蘭若虛的眼睛，之後的事納蘭若虛就再也不知道了。
第二個夢做完之後，納蘭若虛已經是大汗淋漓，他以為曾經的一切都已經釋懷了，都已成往事，然而今天，隨着再訪荒村，曾經揮之不去的惡夢又一次找上了他。
緊接着納蘭若虛又做了第三個夢，他夢到他們的村子到處都是屍體，房屋也都已經破敗不堪，整個村子都顯得無比荒涼，像是好久都未成有人住過一般。後來有位叔叔和阿姨來找納蘭若虛和奶奶好像要帶他們離開村子，接着納蘭若虛便看見他們在拉奶奶的胳膊，而納蘭若虛也被別人抱了起來像着一個黑色的小轎車走去，那是納蘭若虛第一次坐汽車。
納蘭若虛的夢很混亂，沒有固定的時間也沒有固定的地點，就像演一部電影一般不斷的轉換着場景，在這樣詭異的夢境中納蘭若虛幾次都想掙扎出來，但都以失敗告終。他多麼希望表哥和小葉能夠看見自己痛苦的表情將他喊醒，但他們一點反應都沒有，似乎根本就沒注意到納蘭若虛此刻的狀況。
奇怪的是，納蘭若虛雖然在做夢，但他卻能看見他們兩人在說話就連他們說話的聲音似乎都很清晰，納蘭若虛努力掙扎着想喊出聲來，但無論他怎麼張大嘴巴就是沒有半點聲音發出來。
就在納蘭若虛準備放棄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人，一個穿着白色衣裙的女人，她的裙子被血染成了紅色，然而卻還有鮮血不斷的從她的身體裏流淌而出。她緩緩的向納蘭若虛走來，在離納蘭若虛兩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長長的頭髮遮住了她的面容，但卻遮不住她那空洞的聲音：“若虛，我回來了，我回來找你了！”
“你是——”納蘭若虛被嚇的一身冷汗，雖然她的聲音很古怪但納蘭若虛還是隱約聽出了她的聲音，那聲音曾經是多麼的美妙動聽，像天籟之音一般。那一刻他激動的竟流出了眼淚，“你是——蕾？”
“你竟還聽得出我的聲音？”白衣女子頗有點驚訝，“但你是否曾記得我們的誓言，你說！”她說後面半句的時候幾乎是用吼的語氣和納蘭若虛說的。在納蘭若虛的記憶當中，她這是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
“我沒有忘記，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這一輩子我納蘭若虛就只愛你一人！”納蘭若虛斬釘截鐵的說出了曾經對她的誓言。說完之後，納蘭若虛才意識到自己錯了，是的，他背棄了對她的承諾，不但沒能愛她一輩子，反而眼睜睜的看着她跳樓自殺，卻無能為力。最後，他竟然還愛上了另外一個女人，也就是納蘭若虛再次認為會愛一輩子的趙怡婷。
“哼，是么？”白衣女子冷哼一聲。
“是的，蕾，是我對不起你！原本你跳樓自殺，我應該陪你一起去的，但是我還有一個年邁的奶奶，我不能拋下她不管啊！現在奶奶也已經去世了，如果你願意，我現在就來陪你。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么？”納蘭若虛台起頭，靜靜的望着她，眼淚從他的眼角汩汩而下，也就在這一刻，納蘭若虛才發現自己對她的愛，並沒有因為她的離去而有所減退，反而在此刻見到她的時候，他的心裏似乎充滿的全是對她的愛，他曾經最愛的女子——蕾！
如果蕾沒有死的話，納蘭若虛或許和她早都結婚了，可能的話孩子或許都已經會跑了。但是那次事件不但害蕾丟失了性命，還害的納蘭若虛背井離鄉，到外地求學。這就是為何納蘭若虛只在北海市初級中學未完成學業的緣由。
納蘭若虛曾經恨過，罵過自己，為何不給蕾去報仇。可是，理智卻一次次將他拉回了現實。是的，他被拉去槍斃不要緊，但如果他死了，奶奶又該如何？奶奶一個人含辛茹苦的把他拉扯大，就是等着有一天他能出人頭地，重整納蘭家族。她之所以撐到今天就是因為納蘭家族世代遺留下來的家族使命，而他又是納蘭家族這一代唯一的血脈。如果他死了，納蘭家族將徹徹底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或許，這也正是趙怡婷所說的，他只不過是在找一個能夠生育的工具，只是為了傳宗接代才和她在一起的。
所以，如果納蘭若虛做出那些事，非但對不起奶奶，更對不起納蘭家族的列祖列宗！
一直以來，納蘭若虛都在痛苦的掙扎着。很多時候他都夢見蕾來找他，問他為何不給她報仇，為何要拋棄她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每一次，納蘭若虛都在半夜的時候被驚醒，醒來后都是一身冷汗。
電腦桌上蕾的照片依然楚楚動人，嬌羞的臉龐無論是誰看到都不禁感到憐惜萬分。此刻，人已離去，留給納蘭若虛的只是無盡的思念。
納蘭若虛以為，他能放下那段痛苦的回憶了，很多時候他都在逃避，也正因為如此，慢慢的他開始很少在夢到蕾。之後，趙怡婷便出現在了納蘭若虛的世界當中，曾經黑暗的內心世界也正是因為個女人的出現，似乎才露出了一縷陽光。納蘭若虛原本陰暗的天空，終於迎來了破曉的晨光。
納蘭若虛以為自己釋懷了，可以忘記蕾，重新去尋求自己的真愛。可是，直到趙怡婷離開的那天他才發現他的世界就一直未曾亮過。山雨欲來風滿樓，而他竟然一直活在自己編織的謊言當中。
今天這個夢納蘭若虛已經好幾年沒做了，但不知為何此刻竟然做起了這樣的夢。也正是因為今天這個夢，納蘭若虛才翻然醒悟，原來他一直都未能擺脫曾經的種種，更無法擺脫失去蕾對他的打擊。他至還記得，那天蕾跳樓之後，他跑進了學校的食堂拿了一把菜刀狂奔而出，追着那幫學生拚命的砍着。但很快，警察就趕了過來，他也被幾個大塊頭的警察給制服了。由於納蘭若虛是未成年，所以只對納蘭若虛教育了一段時間就放他出來了。然而，那幫真正的兇手至今仍都在逍遙法外！
納蘭若虛好恨！恨自己沒用，不但不能給蕾報仇，就連自己都被逼得背井離鄉。
雖然納蘭若虛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夢，但卻覺得是那樣的真切，就像蕾真的站在他的面前一般。或許，現在的納蘭若虛也只有在夢裏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蕾的存在。而面對渾身是血的她，納蘭若虛也不再害怕了，不管她如何變化，她都是他曾經深愛的蕾。
納蘭若虛緩緩的向她走去，輕輕的將她擁入了懷中。她沒有反抗，只是身體意外的冰冷。納蘭若虛用手慢慢撩撥開她那一頭烏黑的長發，一張破碎的臉頓時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張破碎的臉上，血肉模糊，從那空洞的沒有眼珠的眼窩裏正不斷地向外流淌着鮮血，紅色的血液頓時染紅了她那白色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