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雁盪七子
兩人且行且歇,崇山峻岭已逐漸增多,一望無際的平疇之地早已不見,路途日漸艱辛。這一日,兩人又錯過宿頭,只得預備在麻姑山下的林子裏權宜一夜。雖則方始進入仲夏,但山區坳僻,毫無縷風,悶熱異常,加之蚊蟲叮咬,兩人竟皆無法入眠,遂坐起聊天。黃嘯雲素慕唐賽兒的武功,便向他求教。唐賽兒欣然同意。於是唐賽兒便教他將本門的劍法使出。黃嘯雲此時一身功力已非常人可比,但見他拔劍在手,頓時寒氣襲人,藉著月光在一片空曠處翩翩起舞,將其師傳授給他的摩雲劍法一路施展開來。只見威猛處如蛟龍出海,輕靈時似彩蝶穿林,好一套曠世劍法!
唐賽兒看了對方這套劍法后,讚嘆不已。接過黃嘯雲遞過來的寒劍后道:“這套劍法如果你施展出他的全部精髓,再配以千古奇劍的威力,恐怕天下絕少有劍法能與之相提並論。只是目下你雖然手持名劍,身懷絕頂內功,卻未能與劍法融會貫通。因此,你剛才舞劍時雖然威不可當,但仍然破綻較多,沒能將功力恰如其氛地融入劍招之中,更沒有體現出你手中劍與其他劍的不同。從招式上看,你使的劍招連綿不絕,銜接得很好,但從內力上看,卻未能做到始終如一,出劍時鋒芒太露,回劍時陰柔有餘。再從劍身上看,你的劍本是浸淫了極地之寒,施展時應將這極地之寒的威力逼迫出來,令對手膽寒心顫,不戰而屈人。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未必全對。我試舞一次給你看看,希望不至於惹你笑話。”道畢,左手持劍站立,深吸一口氣,再劍交右手,兩眼凝視劍尖,將內力貫注劍身,劍未施而威已至。黃嘯雲心頭一凜。俗話說,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接着,唐賽兒緩緩施出摩雲劍法。唐賽兒施劍雖然不快,但黃嘯雲感到自己全身竟然給劍光罩住,一股威不可擋的酷寒籠罩在自己的四周。黃嘯雲禁不住後退幾步。慢慢地,唐賽兒將劍訣一領,劍招加快,劍勢猶如彩雲出岫,?爛多姿,延綿不絕,氣象萬千。同時,由劍身鼓盪起來的寒流排山倒海地向周圍直壓過去,令人心膽俱寒。黃嘯雲驚嘆不已,想不到世上還有這麼聰明的人,只仔細看了摩雲劍招一回,居然像是本門武功施展出來一樣全無滯礙。而且,還將劍招的精髓,寒劍的威力,以及自身的無上內功融合在一起使出,當真有驚天地、泣鬼神之功。以對方那般年少,竟然懂得劍訣的無上心法,使出劍來,竟然比浸淫此道數十年的老劍客還要高明。
未及黃嘯雲細想,這時就見唐賽兒一個蓮花錯步,就像孫大聖分身一般,數十個唐賽兒在四面八方同時出現,頓時寒流迴旋激蕩,洶湧澎湃,令人立腳不穩,猶如置身驚濤駭浪中一般。即以黃嘯雲這等的內功以及在雪山十年的磨鍊,亦不由自主地又退出數丈開外。黃嘯雲知道,這“風雲激蕩”之後的一招便是“烏雲漫天”,以前師傅教他時說要儘力快跑,要讓對手只見劍不見人,有如烏雲漫天,不見天之面目。果然唐賽兒接着一招便是使出“烏雲漫天”,剎那間,天空有如一暗,恍若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哪裏還見唐賽兒的人影?空氣中分明已凝聚了極地之寒一般。頓時黃嘯雲如同置身冰窖,血液為之凍結,步履為之僵化,欲向後退卻不能。與這同時,偶爾傳來一兩聲龍吟虎嘯,竟具有摧腐拉朽之勢。一時間飛沙走石,數丈內腕口粗的大樹,被瀰漫的氣浪一侵,竟然齊齊斷折。黃嘯雲不禁完全怔住,就連他師傅也使不出這種氣勢,這是一種怎樣的境界啊。其實這一招最能考驗出一個人的輕功造詣,須知唐賽兒自幼服食各種靈藥,而且這類靈藥吃的人年紀越小,效果越好,是以能塑造出唐賽兒的非凡素質,他的輕功比之黃嘯雲的師傅似乎還要勝過一籌。這時唐賽兒已然將劍招使完,笑吟吟地將劍還給黃嘯雲,謙遜地說道:“見笑了。”
黃嘯雲這才恍若從夢中驚醒。他見對方施展了這套極耗內力的劍法之後,依然面不改色,顏不見汗,不禁由衷地佩服。“真想不到你的劍法如此高明。”
唐賽兒笑道:“不是我的劍法高明,而是你剛才沒有將摩雲劍法的威力都施展出來。本來你這套摩雲劍法變化繁複,奧妙無窮,但我第一次看見你施展這套劍法時便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之後在荒廟中我與敵爭鬥時又忙中偷閑研究過你的劍招,我終於發現你的這套劍法與我們泰山劍法有類通的地方,也許是異曲同工的道理。我只要記住你每一招中與我們泰山劍法中不同的微妙之處,便已熟記了。下面我將泰山劍法施展給你看。”道畢,抽出自己腰佩的秋水劍,端神凝魄,挺劍站立,猶如山停岳峙。緊跟着由一招“雲山霧海”開始,接着便是“松濤林浪”,直到最後一招“君臨天下”,一氣呵成,氣勢磅礴,使人慾不敬而不能,欲不威而不行。這套劍法與摩雲劍法相比,從表面上看,泰山劍法講究的是穩健、精確、威猛,摩天劍法則強調的是輕靈、陰柔、狠辣,兩種劍法別具風格,各有千秋,但從根本上看,這兩套高妙的劍法似乎源於一爐,不僅都需要配合內力發出,而且呈相補的兩種形態,凡泰山劍法中出招慢的地方,對方就快,泰山劍法中出招沉的地方,對方則輕,泰山劍法中出招威猛的地方,對方則奇詭。經過唐賽兒將兩種劍招的奧妙說通之後,黃嘯雲恍然頓悟,大嘆受益匪淺。
閑話休題。兩人談論劍法,不知不覺中已到午夜時分。此時月色較明,唐賽兒眼尖,忽然發現對面山頂上有一條灰影一閃而沒,如一隻鷹隼掠過天際。唐賽兒心頭一凜,暗思此人輕功如此了得,其武功之高可想而知。未及細想,又見幾道黑影接踵而過。也是藝高人膽大,唐賽兒一拉黃嘯雲,兩人竟也施展輕功直奔對面山頭而去。未及到達峰頂,就聽得一聲厲嘯,有如巴山猿啼,又似沙漠狼嗥,震蕩得周圍數十里山鳴谷應。這時唐賽兒好奇心更熾,料定上面十之*乃是江湖上的恩怨仇殺。聽發出嘯聲之人武功之高,竟隱然還在自己之上,自己雖不想亂攪進去,但對方的這一場兇殺對攻必是曠世難逢。愛武是武林中人的通病。兩人一路不停地奔至山頂。原來這是座禿山,山頂全無寸樹片葉,加之此山鶴立雞群,在銀白的月色下,顯得特別蒼涼、凄慘。在山頂的南側,一方圓數丈的巨石上,對峙着七個手持寶劍的黑衣人和兩個徒手迎戰的灰衣人。
這時就見兩個灰衣人把兩雙劍一般的目光投向唐賽兒和黃嘯雲,唐、黃二人想躲已是不及,其中一個灰衣人冷然道:“你們還有什麼幫手儘管都叫出來,看我倆怕與不怕?”
這時那七個黑衣人也已然發現唐、黃二人的到來。他們唯恐對方又有了幫手,遂有一人厲聲喝道:“兩位是敵是友?”
唐賽兒嫣然一笑道:“我們與你們非敵非友,只是過路的。在這荒山野嶺、渺無人煙的地方,驟然看見有人打架,便想瞧個熱鬧。”
這時那兩個灰衣人中另一人竟然一陣大笑,這笑聲令人毛骨悚然,比哭還難聽。唐賽兒和黃嘯雲立即斷定剛才那一聲厲嘯必定是他發出來的。只聽他聲如金石,鏘然道:“俗話說‘善者不來,來者不善’,看得出兩位必非等閑之輩。你們要看熱鬧,儘管看好了,看看我們兩人是否敵得過對方七人。到時有兩位大俠作證,也不愁我們的美名不得遠揚。”
唐賽兒和黃嘯雲既然暴露了身形,索性再向前走了幾步,這時已然看清了發話之人是個高鼻深目、權突面長的中年人,另一個灰衣人與他年齡、長相相彷彿,只是有些發福了,個頭略矮,但眼神一樣的銳利。黃嘯雲此時已然看出了那七個手持長劍的黑衣人居然竟是自己在金陵城外見過的七個道長,心中一時說不出個滋味來。當初他見這七個道長圍攻許*一人,心懷惻隱,趁他們雙方力竭而倒的時候,出手救了許*。豈料許*卻是心懷頗測之人,居然將他軟禁在太湖山莊達十數日。現在他雖然惱恨許*,也不太相信對方說過的話,可七位道長如果真的不是攔路搶劫者,那便能說他們是好人么?唐賽兒見黃嘯雲面色有異,關心地看了他一眼,意思是我們是不是避開為好。但黃嘯雲內心矛盾,一時拿不定主意,想點頭表示同意避開,卻不自覺地將頭搖了搖。
這時七位道長求戰心切,再也無暇顧及唐賽兒和黃嘯雲這邊,手中劍一齊向前刺出。這一劍刺出,居然有七種變化,那兩個灰衣人竟然在一瞬間等同於面對七七四十九支劍。兩人武功再高,也是絲毫不敢大意。試想,以七位道長每一人的武功,均似達到一流境界,而他們那一招七變的奇詭劍法在江湖也屬罕見。如果單打獨鬥,即便雙方的功力相差不多,對方往往也要大吃其虧。而這七位道長卻似不喜與人單打獨鬥,一出手便是七人七把劍,全不給對手以喘息的機會。黃嘯雲雖不識陣法,但到底也能看出這七位道長的站位有一定的規律,絕不同於群打聚毆,顯然是佈下了一種玄門陣法,否則進攻的威力不會如此厲害。但是僅憑這一招,唐、黃二人心中皆有數,知道並不能使兩個灰衣人殞命當場。果然,兩個灰衣人以近似鬼魅般的步伐,居然輕易地躲過了這勢在必得的進攻,接着,他倆雙掌翻飛,頓時有如數十雙手在空中同時出現。七位道長一招不中,並未退卻,立即暴風驟雨般地連續急攻數十招,端的是劍法凌厲,陣法嚴謹,而兩個灰衣人毫不示弱,硬是以兩對肉掌與七把利劍相頡頏,且不呈現敗勢,足見其武功之高。那七位道長見灰衣人在他們數十招的急攻之下,居然遊刃有餘,不禁大怒,劍訣一念,劍勢由快變慢。唐賽兒這時對黃嘯雲眨了眨眼,用手一指七位道長,黃嘯雲看了一會兒后,恍然大悟。他剛才只是直覺地感到七位道長的劍招由快變慢不是攻勢減緩,而是攻勢增強,因為他可以從七位道長的劍芒上所滲透出來的肅肅殺氣中感覺出來。經過唐賽兒這一提示,他再仔細一推敲,終於看出了門道。原來這時七位道長似已將整個生命投入到劍招之中,那每一劍的攻出,已不是雙方剛對陣時的劍掌相攻,那只是一般劍客所具備的,而是將全身真力貫注到劍刃上,這樣對敵手的傷害已不僅僅是利器的威脅,而且有剛猛的內力助攻,劍刃不觸及對手的**,一樣可以致對方於死地。這時,黃嘯雲才真正明白了唐賽兒剛才講解劍法的精髓,不由得更加感激,胸中頓時熱血綠色,真氣盈盪,有一股說不出的衝動。他偷看了一眼唐賽兒,見對方正笑吟吟地凝視着自己,忍不住臉紅起來。
這時武鬥場上,七個道長和兩個灰衣人的拚鬥更加劇烈。掌風劍勢使得周圍數丈之外的山石紛紛滾下山崖,在萬籟俱寂的山谷中激起陣陣駭人的轟鳴;無數只烏鴉被這些滾下山崖的山石從酣夢中驚醒,呱呱地四處迴旋。雖然現在是仲夏季節,但唐、黃二人仍舊感到寒意逼人。黃嘯雲知道他們雙方再打下去必有傷亡,而自己也不想捲入他們的是非恩怨上去,同時他亦怕被七位道長認出,到時反而尷尬,遂悄聲對唐賽兒道:“我們走吧?”唐賽兒本來也僅是要看看熱鬧,並不想插手對方的恩怨仇殺,經黃嘯雲這一提醒,頓萌退意,遂點了點頭,準備離開。正在這時,場上形勢立變。原本佔盡上風的七位道長,突然有兩位被灰衣人的掌力擊中,身如斷線紙鳶向唐、黃二人這邊飛來。黃嘯雲顧不得考慮後果,立即迎向兩位道長,將他倆從空中接住,輕輕放在地上,為了不讓對方認出來,轉身便走。
“多謝援手之恩。”其中一位道長致謝道,他一把拉住黃嘯雲的手,“少俠別忙離開!請問兩位少俠尊姓大名?”
唐賽兒與黃嘯雲做了個眼色,黃嘯雲便道:“這件事沒什麼的,道長不必掛在心上。”
另一位道長這時方始喘過氣來,他吃力地說道:“兩位少俠也許以為我們雁盪七子是黑道上的人?”
黃嘯雲從未聽說過雁盪七子的事,不由得怔立當地,不知如何作答。唐賽兒卻心頭一陣狂跳,因為他聽母親講過,雁盪七子只是近年來才在江湖中崛起,嫉惡如仇,武藝高強,黑道上的歹徒聞風喪膽。如果這七位道長真是雁盪七子的話,那自己便不該袖手旁觀。“前輩真的是雁盪七子么?”他問道。
“那還有假?”兩位道長一齊回答。
唐賽兒點了點頭,又問:“那兩個灰衣人是誰?”
其中一位道長答道:“他們是韃靼國的姦細,人稱‘草原雙狼’。”唐賽兒和黃嘯雲聞言心頭猛地一沉,忙抬頭向場上看去。只見場上僅剩的五位道長的情形非常不妙,已呈敗勢;而草原雙狼不知從何時開始手中各多了一對形狀奇異的彎刀,攻勢甚為凌厲,已完全佔據了場上主動權。唐、黃二人正在吃驚,那邊又有一位道長被草原雙狼的彎刀刺中肩膀,頓時血流如注,倒了下去。唐賽兒不由得勃然大怒,一拔秋水劍,如飛地撲向草原雙狼。草原雙狼這時又將一位道長砍倒,正待繼續對付剩下的三位道長,不料,眼前一花,唐賽兒已如神兵天將突然出現。高灰衣人慌忙揮刀架格,哪知對方的劍乃是寶劍,雙方兵器一碰之下,一對彎刀頓時成了兩雙,慌忙後退數步。唐賽兒哪容對方有喘息的機會,挺劍便上。矮灰衣人正全力對付三位道長,他本以為自己的同伴一定贏得了這位乳臭未乾的少年人,最不濟也能打成平手。萬不料同伴與少年人一觸即潰,急忙拋開三位道長,轉攻少年人,誰知他剛才轉身,另一個少年已持劍攔住他的去路。原來黃嘯雲見唐賽兒沖入戰陣,便也拔劍跟了上去。矮個的灰衣人這一驚非同小可,他見同伴與唐賽兒相交,只一招便已敗退,而眼前少年人年紀要比唐賽兒大一點,武功可能會更好,而自己的武功與同伴只在仲伯之間,很可能不是面前這位少年人的對手。可憐這一對縱橫江湖幾十年的武林高手,竟被這一對娃娃嚇成這樣。因此,矮灰衣人每攻一招都不敢用足功力,以防不測,而黃嘯雲經過唐賽兒的點撥之後,武功大有起色,出手毫不容情,加之寒劍發出的刺骨之寒,竟使對方誤以為是劍招中透出的殺氣,不由得心膽俱寒,哪裏還有鬥志?
高灰衣人見唐賽兒窮追不捨,不禁惱羞成怒,索性將手中一對半截彎刀當成暗器向對方擊去。這一招完全出乎唐賽兒的意料,再加上他與對手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而高灰衣人的功力並不比唐賽兒遜色多少,因此唐賽兒退無可退,只得揮劍去格,不料這彎刀甚是古怪,雖然僅剩半截,但依舊能在空中轉彎,兩截彎刀一俟與寶刀相碰,立即一柄向上繞向唐賽兒握劍的手,另一柄繞寶刀一圈后,卻突然擊向唐賽兒的咽喉。這下子唐賽兒顧刀就顧不了脖子,顧脖子就顧不了刀,只得一咬牙,將劍脫手,同時以鐵板橋的功夫向後一仰,一柄彎刀擦面而過,另一柄飛刀擦掌而去。唐賽兒不由得嚇出了一身冷汗,但未及冷汗從皮膚下滲出,對方已然腳踏洪門,向他雙掌齊出。唐賽兒知道自己的內力與對方相差無幾,也許自己還略強些,故在平時,唐賽兒並不害怕與對方硬對一掌,但是此刻已容不得他多考慮,對方那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已向他仰斜的身子壓了過來,退縮便只有死路一條。當下一咬牙,將內力倏地從雙腳收回,全力向上迎擊一掌,只聞一聲巨響之後,對方龐大的身軀竟被擊下萬丈懸崖,而她身體因失去重心,重重地摔在身下的山石上,頓時暈了過去。
黃嘯雲急風暴雨似的三五招一過,矮灰衣人已逐漸適應了對方的攻勢,心膽為之一壯,立即施展反攻。那黃嘯雲的武功本不及對方,加之劍招還不嫻熟,內力分配不均,被對方一反攻,頓時破綻百出,險象環生。那剛剛被黃嘯雲救下的三位道長見狀,立即加入團戰。矮灰人見勢不利便想拔腿逃跑,正在此時,他的同伴與唐賽兒對出一掌之後竟被摔下懸崖絕壁,心神一分,立即被黃嘯雲搶攻得手,一劍劈去了左臂。灰衣人慘嗥一聲,突然凌空拔起數丈,黃嘯雲等還未反映過來,灰衣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夜幕之中。
黃嘯雲正待追蹤下去,身旁的道長忙道:“你去照看一下同伴,這條狼逃不遠。”黃嘯雲一聞此言,吃了一驚,回頭見唐賽兒正被兩位道長攙扶着坐了起來,不知他怎樣了,顧不得再去追人,立即奔向唐賽兒。“唐弟,不礙事吧?”他擔心地問道。
唐賽兒笑了笑道:“還好,沒有受到內傷,我想運一下功便會好的。”
“好吧,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黃嘯雲道畢,便坐到唐賽兒背後幫他運功療傷。
唐賽兒得到黃嘯雲內力相助,只片刻功夫,功力便恢復如初。他一躍而起,對黃嘯雲道:“謝謝。”
這時兩位受了傷的道長經過同伴的包紮治療后,已能走路。他倆走到黃嘯雲和唐賽兒的面前不停地致謝。黃嘯雲忙道:“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七位大俠不必在意。”他將自己和唐賽兒的姓告訴對方。雁盪七子又是一番感謝。
唐賽兒道:“七位前輩怎會與草原雙狼交手的呢?”
七位道長中年長一點的道:“在下玄機子,”他用手一指身邊的道長依次介紹道:“他們分別是我的二師弟玄元子,三師弟玄慧子,四師弟玄智子,五師弟玄靈子,六師弟玄陰子,七師弟玄陽子。那草原雙狼中個頭稍高一點的,就是被小兄弟你一掌擊下左邊山崖的叫烏里巴斯,是師兄,另一個逃走的師弟叫恰哈達德。這草原雙狼本是蒙古血統,是韃靼國師阿魯台的兩位得意弟子,因精通漢語,被長期派在中原卧底。江湖義士久欲除去他倆,只因這兩狼非常狡猾,行蹤飄忽不定,加之武功高強,幾次圍剿都讓他們逃脫。數日前,他倆在衡山腳下現身,但很快又失去了蹤跡,不想今日白天在麻姑山腳下被我們師兄弟發現。我們七人被他倆耍得在此山周圍整整兜了一天,幸虧沒被他倆摔掉。”
唐賽兒一聽玄機子提及阿魯台,心頭不由得一緊。他聽母親講過阿魯台的事。阿魯台是元太祖弟弟溯只的後裔,武功高強,被公認為塞外第一高手,為人狡詐,窮兵黷武,就連韃靼可汗本雅失里亦畏懼他三分,他多次派兵擾亂遼東和雁北地區,給邊疆人民帶來無盡的災難。“難道說他們早已發現被人跟蹤?”唐賽兒聽完后問道。
玄機子答道:“很可能。否則他們在這山裡轉了一天還不離開幹什麼?”
黃嘯雲猜測道:“他們會不會是在找什麼或是等什麼?”
玄機子恍然大悟,道:“小兄弟的這個推測極有道理!”
唐賽兒也點點頭道:“也許黃兄說得對。”
老二玄元子道:“那我們應該立即去追捕恰哈達德,不能放過他。”玄機子點頭道:“恰哈達德傷得如此重,絕不會逃遠,一定是躲在附近的什麼山洞或隱蔽處療傷,我們立即分頭追下去。”唐賽兒點頭贊同,他要求和黃嘯雲一路,黃嘯雲本來就怕被雁盪七子識出自己便是救了許*的人,一聽唐賽兒的建議,立即催促眾人馬上行動。玄機子立即下令兩人或三人一組分別行動,一俟發現敵蹤,迅速報警。他遞給黃嘯雲一支蛇焰火箭,說明使用方法后,便與其餘六位道長消失到夜幕中。黃嘯雲手持蛇焰火箭,目送着七位道長下山,一時百感交集,心中真分不清是敬佩還是慚愧。
唐賽兒這時一拉黃嘯雲的手,道:“我們也離開這裏吧?”
黃嘯雲一怔,但立即明白過來,“我們先到哪兒去找?”
唐賽兒想了一下道:“我想,我們還是先到左邊懸崖下找一下烏里巴斯的屍體,看看有沒有收穫。”黃嘯雲點頭同意。於是兩人繞道下山,來到南麓的山谷之中,這裏幽深荒涼,從無人跡,兩人在山下花了半個時辰,終於發現了高個子烏里巴斯的屍體。此時烏里巴斯的屍體早已被摔成一堆爛肉,形象極為醜陋。黃嘯雲走過去用寶劍挑開對方的衣服,逐一檢查,發現烏里巴斯身上果然系有韃靼國的腰牌。接着,在他的內衣上又發現了一個大蜡丸,碾碎一看,原來裏面是一張羊皮紙畫成的地圖,上面詳細地繪出了大明地形地貌、關卡交通、兵力部署、糧倉分佈。其中,令人費解的是,這地圖中還用紅筆畫出了一條線,起點是雲南的桂林,終點是雲、貴交界處的一座寺廟,廟名叫“永嘉寺”。唐賽兒接過地圖仔細研究了一下,兩人都為地圖上標註的軍事情報驚駭不已,心想,萬一這張地圖落入阿魯台的手中,大明江山便要遭到重大危險。
黃嘯雲指着唐賽兒手中的地圖問:“那永嘉寺會不會是韃靼的一個秘密據點?”
唐賽兒點頭道:“很有可能。不管怎麼說,這永嘉寺一定藏有極大的秘密。我這次南下桂林,一定要找個時間到那裏看看。”
兩人在山谷中又找了近一個時辰,毫無恰哈達德的蹤跡。兩人又向南方找去,很快,天便亮了。兩人在山中轉了一個白天,仍無所獲,便回到與雁盪七子分手的地方,想先見到他們再說。不料,一晝夜過去后,也不見雁盪七子的影子,兩人覺得在山頭枯等也沒什麼意思,況且唐賽兒還要去見建文帝的聯絡官,兩人商量后,便在山中一處醒目的位置用劍刻下一行字,留下蛇焰火箭,然後繼續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