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III-58 高牆之內(上)
唐嵐一擺手:“你就別麻煩了,現在這麼忙,哪裏顧得上那些。這種時候小九過來幫你照料也是應當的。你自己也要多當心,沒把握的事不要冒險。小九啊,你最近就多幫你哥哥照顧下晚凝。她是周家和顏家唯一的後人了,千萬不能讓她再出事,要不將來我都無言到地下去見妍妍。不過也許她真是你娘給你挑的媳婦兒,哈哈哈,那孩子應該很合她的脾胃。”
小九雖然聽過很多關於自己這個二媽的傳說,但是並不知道細節,一頭霧水,不知道這位傳奇式的二媽是如何給三哥挑的這媳婦。他出生的時候,這位二媽早就過世多年。而自己的父母,一直處於不尷不尬的冰冷狀態。這也是他這麼多年來一直對婚姻不積極的原因。看看自己的父母,他並不覺得婚姻真能帶來幸福。即便是蓮姐姐嫁給了她自己喜歡的三哥,也是歷經波折,這二人雖然已經合好,但是他能感覺到她心裏的一些疤痕是沒有消除的。她本來以一顆赤誠之心相待,但是屢屢受挫,這些疤痕在她心裏築起了高牆,他不覺得三哥真的那麼容易逾越。這是一些自我保護的高牆,過去皇宮中冰冷的生活,讓她的心蕭索離群,雖然在咸陽時曾經為愛人而開,但屢屢受傷之後,她寧可不再開放,也不願再次受傷。
她過去苛求三哥一心一意,那是她自己毫無保留地坦誠面對,而今從她對三哥身邊的女人的言語轉變,他已經感到高牆之堅,不易再被打破,她也似乎不再在意自己是否是他身邊唯一的女人,她對丈夫的期許已經大不如從前,這並不是說她已經不再愛戀他,而是她既然沒有期望太多回報,自己就不自覺地放低了對情感的照料。新野猜兄長還未意識到,他終日的忙碌無法分心,然而晚凝的逐漸淡漠讓新野不得不為她的將來憂心。她太過敏感,太容易受傷而收縮自己的觸角。新野一直覺得三從四德是矛盾的。如果一個女人賢惠,就要忍受丈夫的三妻四妾,花天酒地。他相信人只要是有感情就會有妒忌,連兩三歲的孩童都有強烈的妒忌之心,人之天性也。如果一個女人不在意丈夫的三妻四妾,抑或她過於懦弱,習慣於被擺佈,抑或她根本就無心再關注男人這些事情,靜心修鍊而已。而蓮姐姐顯然就是后一種,就像當初她想懷着孩子離開一樣。他不知道他應該做點什麼幫着兄長讓蓮姐姐轉換心情。
晚間他回到屋裏時,發現妻子正在看阿一蘭和耳達當初送來的玉魚的拓樣。
“什麼事讓你把這個翻出來了?”
“今天玉靈給紅袖療毒的時候,解開衣衫,她頸項上掛的一塊玉露出來,像是一種水紋或者波浪。你記得這幾年看到她戴着嗎?”
“好像一直是有這麼一塊玉,是波浪。”
“你不覺得那個波浪的形狀跟這個魚很配嗎?紅袖那塊好像是這個的下面半截,魚兒在水中嬉戲,躍水而出。”
“真是很像。”
“你說過紅袖在你之前有另外一個男人,只是因為你跟他有幾分神似,所以她當初才找你。不過我想這個人肯定不是丁大勇。單獨的這個玉魚我雖然眼熟,但是沒有想起在哪裏見過,如果二者合一我很小的時候倒是見過一對。”憶起往事,她變得沉重:“那是我小姨媽顏雨竹所配,是她未婚夫婿下給顏家的聘禮。聘禮下過之後,她的未婚夫婿就進京趕考去了,誓要有功名出身方回來完婚。這東西一直在我小姨媽身上戴着,我想她隨着顏家人遇害的時候,這東西應該是被兇手拿走了。也就是說紅袖當初的情人,很有可能就是當初參與了血洗周家和顏家的人,也是害死阿一蘭的繼母和妹妹的真兇。這麼多年來,我只知道事情的緣由,但是一直不知道是誰最後動的手。當年問過太后,問過奶奶,問過你父親,都只知道是杭州提督衙門派的人,但是沒有具體的名姓,太后也不允許我去查找,說是他們只是執行命令,不是真正的兇手。我也就只能如此作想接受。但是如今出了這麼多的事,明顯他們不再是簡單地執行上方旨意,而是有意謀害。能幫我查查他們是誰嗎?如果真是執行上峰命令,我絕不追究,但是如果他們就是後續這些血案的真兇,......”
“蓮兒,你不用解釋,我知道你不會讓我用公職之便替你查找當年的真兇來報私仇。所以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他們是誰,當時帶兵過去的就是現在的揚州提督袁世達。我很早就查過了,在我們返京之初,我們成親之前我就已經查過了,那個時候只是覺得周家的血案可能會跟江南其他弊案有牽連。既然我將你帶進了我的生活,我就需要想方設法來保護你,我就必須搞清楚當年這些人為什麼要對周家用如此血腥手段。”
“所以你早就知道,在我去見齊賢之前,你就知道我父親可能是因為觸動了他們的利益而被網羅的罪名?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檔案里沒有寫這些,也不可能這麼寫,我看到的只是當時地方官吏的上書和後面執行的記錄,但是並不知道真相。不告訴你是怕觸動你的傷心事,我只是希望你在我身邊的日子能夠盡量快樂無憂,雖然我知道做不到,但是盡量讓你少些煩惱,我......”
“阿傑,我知道,只是你知道這些對我很重要.......好了,說回來,你覺得這個人就是袁世達?”
“只是一種可能,但是我又覺得不像,因為他當年是杭州的一個小小的府衙統領,長期在官府供職,怎麼會有時間來回奔波與江南,南湘苗疆和京城之間?”
高牆之內
高牆內的沂和,沒有了原來的親兵衛隊,只有來監控他們的內務府的人,他已經沒有權力指示他們做任何事情。他每天都翻動着一些太皇太后和當今皇上賜給他教化用的書,表面上麻木地過着日子。
自從在這裏被圈禁之後,沂和變得異常冷靜,眼光也變得異常冰冷。對阿一蘭,他沒有任何指責或者像那一夜的謾罵。他變得好像對這裏所有的女人都沒有興趣。她有一天聽見沂和的另外兩個女人在議論,說他一直誰也不碰,不知道是不是上一次被唐家九少爺給打傷了,做不了男人了,或者是因為那一次跟那個女人做過了頭,看着哪個女人都沒有胃口了。阿一蘭覺得很好奇,如果是前者,想想自己要跟這個廢人在這高牆裏渡過一生,她覺得很恐怖,如果是後者,她要用自己的肉身找回點樂趣。普邦族的母親們不僅教會了女兒養蠱,也教會了她們如何用身體去套牢男人。她要尋找合適的機會。
隨着沂和被禁錮在這高牆中已經大半年中,阿一蘭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她通過普幫人特有的方式傳遞消息給兄長們,兄長們也傳信給她說會想法解救她,但是一直沒有實質性的動靜。她以為兄長們只是敷衍她,自己的族人早就忘記拋棄了自己。想想也是,以兩位兄長謹小慎微的性格,又時時刻刻顧忌着整個普幫寨的生存安危,是不敢有逆於朝廷來救自己的。
阿一蘭和沂和的其他妃嬪一樣,在這裏度日如年,消磨着時光。她曾經希望過也許新傑會念在舊情,讓她在這裏呆一陣之後,救她出去,至少自己的兩位兄長應該去求他來解救自己。但是一直也沒有任何動靜。在這裏被圈禁之後,她只見到過他三次,每次都是他來找沂和問話。第一次看到他時,她甚至有種錯覺以為他是來解救自己的,但是他並沒有朝她走過去,看到她只是點頭示意,連話都沒有跟她說過。她非常失望。雖然看她的眼光依然和藹,但是早已沒有過去看到她時那種喜悅和親切。當新傑離開之後,沂和表現出幾個月來的第一次激動憤怒。他雖然沒有出聲,但是他所有的表情都被阿一蘭看得一清二楚。
阿一蘭十分好奇:“好像你很生氣?他來告訴你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