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 巧對賬目
等曲姨娘從凌風閣裏面出來的時候，臉都有點歪。
“真是八十歲老娘倒蹦了小孩！”曲姨娘一邊走一邊啐啐啐的呸着說道，“你說這陸芷筠怎麼就能猜到我身上啊！”
她身邊的嬤嬤也不敢吱聲。
“這家裏前前後後里裡外外的，合著我是白忙活了！”曲姨娘怒氣衝天，“我這是替人做嫁衣裳。她的那個弟弟是陸家的嫡子，就算在襁褓之中，也是這院子的主人，我家麟兒如今已經上了學堂了，卻依然是個庶子，將來要仰那個小娃娃的鼻息度日！我怎麼能咽的下這口氣！”
“姨娘，咱們先不說了！”她身側的花嬤嬤趕緊扯了一下她的衣袖，曲姨娘這才看了一下周圍，“算了算了！不說了，就是個勞碌命，我算是明白了，你一會去搬了賬本給那個丫頭送去，讓她看看，咱們這個家現在是有多難！”
“咱們那個賬……”花嬤嬤有點擔憂的看着曲姨娘。
曲姨娘卻是不屑的瞥了一下嘴。“那丫頭別的上面英明，但是她從沒看過家裏的賬目，又沒管過家，又怎麼知道往年的收成如何？那些賬本就連老爺都沒看出什麼問題，你以為那丫頭能看出點什麼嘛？不過就是走走過場，我要給她看的是那狐狸精最近用了多少錢！”
等曲姨娘離開，陸芷筠這才重新將目光落在張嬤嬤的身上。
“你回到別莊怕是也沒什麼位置了。”陸芷筠微微的一笑，說道。
張嬤嬤面如死灰，她哪裏不知道啊，但是總比被送官強吧。她明明知道陸芷筠是使詐，但是她又有什麼辦法？怪只怪她鬼迷心竅，不知道這大姑娘的心思是如此的犀利，為人又是如此的無賴，這才着了道。
“不如這樣吧。”陸芷筠說道，“我出錢送你家的那個孫子上城裏的書堂念書你看可好？”
張嬤嬤一驚，完全沒想到陸芷筠會這麼說。
“姑娘，您這……”張嬤嬤的臉色實在是有點扭曲，完全不知道現在是該哭還是該笑。
“我還沒說完。”陸芷筠慢條斯理的說道，“你以前當過別莊的管事，那別莊裏面的事情大大小小的你都清楚吧。”
“清楚清楚！”張嬤嬤不住的點頭。
“很好。我要你將今冬別莊的收成一五一十的寫下來，不得有所隱瞞。”陸芷筠說道。
“這個沒問題！”張嬤嬤點頭道，“別的不敢說，以前夫人在的時候，提拔我做別莊的管事，不管是大年份還是小年份，收成好收成差，我的心底都有數。這估算下來應該是差不多的。即便現在不管事了，但是種了多少畝田，有多少佃戶，山上有多少獵戶也都是門清的。大概有多少東西，我能算的基本和賬面上差不多的。”
“你見過賬本？”陸芷筠問道。
“以前賬本就是我做的。現在哪裏能見到！但是每個年份除非是特別的災年，不然都是差不多的。今年雖然不是什麼好年份，但是咱們地里基本沒遭災，與往年比可能會少個一兩成，但是不會相差太多的。”張嬤嬤說道。
“行，你且寫下來，我看看，一會會有人送賬目過來，我將那賬目與你寫下來的比比看。”陸芷筠點了點頭道。
“哎！”有了陸芷筠之前的話，這張嬤嬤是看到了希望，哪裏敢怠慢。
等人送來了筆墨，她趕緊趴在地上就一點點的寫下來。
不多時，曲姨娘那邊也將家裏的賬目給取了過來，交給了陸芷筠。
陸芷筠將張嬤嬤所在的別莊賬目挑選了出來，隨意的看了看。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張嬤嬤那邊也寫的差不多了。
她將自己算出來的賬和陸芷筠手裏的對比了一下，陸芷筠的目光便是微微的一凜。
張嬤嬤已經說了，這收成是比往年少了那麼一兩成，她已經將余量抬高到兩成，但是賬目上卻是少了五成的收入。
寫的是旱災和蝗災所致。
“姑娘！”張嬤嬤看了看陸芷筠給她的賬目，頓時搖頭道，“這賬本有問題啊！今年的確是收成不好，但是咱們京城範圍沒遭過蝗災，也只是比往年旱了點，咱們莊子上的佃戶都是老把式了，且當年夫人為了解決灌溉的問題都打了深井的，即便是遇到大旱的年份，咱們莊子上也不會缺水缺的特別嚴重。這賬本隱瞞了收成！”
“哦。”陸芷筠點了點頭，“你可拿的出證據？”
“這還要什麼證據啊！這寫着旱災和蝗災，只要將咱們莊子上的佃戶集合起來問問便知道了。咱們這裏那裏來的蝗災！”張嬤嬤說道。
“嗯。”陸芷筠其實也是想到了，只是為了確定再問一句。
最近方姨娘都在別院陪着陸芷怡，這賬本的始作俑者是曲姨娘。
難怪曲姨娘想讓自己與方姨娘起衝突，最好是將方姨娘打壓的在別莊再也不能回府了。
一個莊子，她就黑掉了將近四成的收入，那其他的莊子和店鋪呢？
收入方面陸芷筠已經不用看了，多半都已經被曲姨娘中報了私囊了。
至於支出方面。
看來父親為了給自己辦宴席的確是花了不少錢。
家裏最大的支出便是給岳柔兒買衣服和首飾的。
如今岳柔兒可以出門走走，幾乎每天都要在外面買點東西回來。
這個支出佔了整個家裏日常開支的三分之二。
“行了。”陸芷筠心底有數了，打發人將賬本送還給了曲姨娘。隨後對張嬤嬤說道，“剛才的事情你知道該怎麼辦了？”
“若是姑娘不讓奴婢說，奴婢絕對不敢對外面的人胡說八道。”張嬤嬤這回是學精工了。趕緊說道。
“嗯。”陸芷筠點了點頭，“你繼續回別莊吧。可能會過幾天苦日子，畢竟你得罪了曲姨娘，回去之後你就先裝病吧，工錢別莊會停了，但是你從我這裏拿的金錁子已經夠你兩年的開銷了。”
“可不敢收姑娘的東西。”張嬤嬤趕緊將昨日陸芷筠給她的兩個金錁子拿出來，托在手裏。
“給你了便是給你的，斷無收回來的道理。”陸芷筠說道。“你是別莊的老人，我還要用你，你且回去病上兩個月，我再想辦法將你弄回莊子便是了。”
“多謝姑娘！”張嬤嬤千恩萬謝道，“老婆子是瞎了眼了，這才會跟着曲姨娘瞎胡鬧，老婆子以後只聽姑娘的話，姑娘叫我做啥就做啥！”
“嗯。我喜歡識趣的人。”陸芷筠點了點頭，“你看清楚我身邊這兩個丫鬟，還有一會送你回去的兩個小廝，以後我的吩咐只會由他們四個傳遞給你，別人若是給我傳信，你一概不用相信。我覺得你不是個蠢貨，知道審時度勢，今後也別再犯渾了。”
“是是是。”張嬤嬤哪裏還有什麼別的話說，只有一個勁兒的道謝了。
陸芷筠讓人將張嬤嬤送出後門。
“姑娘，這曲姨娘也真是有點過分了！”蘭姨說道，“這些可都是咱們夫人在世的時候一點點忙起來的，她們可真是心黑。”
“嗯。心的確是黑了點。”陸芷筠點了點頭，“不過也不要緊，且當錢在她那邊存着吧。她想替陸芷麟存家當，就讓她先存着。”
“姑娘的意思是以後找她算總賬？”蘭姨問道。
“算賬這種事情不用我去做。”陸芷筠道，“你當我們家那個老爺真是個完全糊塗不管事的嗎？他現在有錢用，不管家裏這麼多瑣事，只管與他的心頭好親親我我的，等以後沒錢用了，自然就會管了。”
蘭姨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可是姑娘，那張嬤嬤能堪用嗎？”蘭姨問道，“我總覺得她既然能為了錢來折騰咱們，也會為了錢出賣咱們。”
“放心吧。”陸芷筠笑道，“她壓根不知道咱們什麼事情，談何出賣？況且我讓她孫子上城裏的學堂，她只有死心塌地替咱們辦事的份兒。”
“姑娘為何這麼肯定？”蘭姨不解的問道。
“之前我誣陷她偷盜，她還有點脖子硬，但是後來我說將她子孫都貶為奴籍她就着急了。”陸芷筠笑道，“之前我問過咱們的李嬤嬤，她之前一直都跟在母親身邊，每次母親去收租子，她也會去，所以對着張嬤嬤也是有點了解。她這最大的心愿便是自己的孫子能讀書，她之前在莊子裏面那麼替我母親賣命就是為了贖回自己孫子的奴籍。好不容易做好了的事情，哪裏可能再讓自己的孫子重新變回奴籍。我能讓她孫子讀書，便是原了她的心愿。她的孫子想到京城的學堂哪裏有那麼容易的事情呢？”
“哦。明白了！”蘭姨這才恍然大悟，對着李嬤嬤笑道，“還是你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都是大姑娘聰慧。”李嬤嬤笑道，“我也就是跟着先夫人時間比較長，八卦知道的比較多而已。不過說起來，我剛才陪着大姑娘看賬本，那岳柔兒用的有點過分，總感覺不像是正常的來當姨娘的，而是想趁着自己得寵好生的撈一筆。”
“這岳柔兒也是有趣。”陸芷筠起身，“來吧，幫我換身衣服，我也出去溜達溜達。”她瞥見了自己床頭放置着的木頭箱子，遂叫了兩個看起來比較壯實的家丁來，陪着她與綠萼一起上了街。
雖然這次她這遭賊是她設的局用來套張嬤嬤的話，但是這凌風閣也總有大家會疏忽的時候，畢竟大家保護的重點是放在陸芷麒的身上。
母親留給自己的那些東西總是擺在床頭的確不太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