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眾怒難犯

第005章、眾怒難犯

方小微被來勢洶洶的村民一口一個妖孽一口一個妖賊叫得心煩意亂,從小跟爺爺父親以及正輝一起生活,最好的玩伴也是楊楊岩,說穿了全是一幫子男人,她的性格不免也會少一分女孩子的柔順,多一分男孩子的倔強,漸漸的,火氣就被罵上來了。

雖然她理解,村中有人受到過妖怪的襲擊,村民同仇敵愾抗拒她是有緣由可尋的。但是被一大幫子人無休止的指責,抹黑,而且沒有解釋的機會,脾氣再好的人臉上也會掛不住。況且方小微也不知道手裏那點靈力是怎麼回事,她從未用那靈力傷害過誰,她自己都覺得冤枉。

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莫名其妙的受到地方輿論的凌遲。

於是方小微大吼一聲:“夠了!你們有完沒完!!好吧我就是妖怪怎麼了?我傷害過你嗎?我作孽了嗎?你什麼時候哪隻眼睛看到過我在你們村吸人精血害人性命了?!你們就不排除強盜惡霸也會來作姦犯科的可能嗎?!”

怒火如山洪暴發,向村民們噴涌而去。方小微吐罷心裏的憤懣,長舒了口氣,稍稍帶了一點得意的神情望着被她猝不及防,連珠炮似的吼聲驚得呆了呆的眾村民——‘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這句話也不完全是對的嘛,有點口才總比現在什麼都不會好點——方小微忍不住在心裏小小讚許了一下自己。

她怎麼知道,剛才她只是嗓子大了點,在她一直低沉不語的氣場反襯下,突然咆哮,會給村民以雙倍的震撼。而這種起不到實質作用的發泄式吼叫,只會是村民暴力傾向的催化劑,現場只安靜了數秒,村民開始真正的暴發了。

“她果然是妖怪,大夥聽,她自己承認了!”

“剛才的話果然激怒她了!大夥小心,她要現形發難了!”

“村長,我帶了上個月去‘風竹山’求來的捆仙繩,將她捆了她就沒法跑了!”

“這妖怪狡詐無比,能幻化幾種形態,大夥千萬別被她的話騙到!”

方小微頓時覺得無語了,滿臉都是無奈。原來他們所說的‘讓你現出原形’的方法就是十幾條舌頭!那麼‘讓你魂飛魄散’的方法又是什麼呢?她可是絕對的血肉之軀啊,死了是會留下屍體的。

還沒等她多想,一大群人就撲了上來,輕輕鬆鬆的將她捆了個嚴實。

人群中有個人忍不住好奇了句:“奇怪,她怎麼不反抗呢?”

立刻有人給了他一記響栗:“笨蛋,她這叫欲擒故縱,故意束手就擒,以為我們會因為同情而放過她!”

後面還有個年紀稍長的人意味深長的補充了句:“這妖怪的心思比常人還敏捷,好在現在氣候未成,不然又是一個混世禍害......”

我呸——

要不是離那個聲音太遠,還沒看清楚他的長相,方小微真想賞他滿滿一口口水。正好剛剛吃進肚裏的粟米粥,因為餓極了,也沒管是半生不熟的就三下五除二吞咽下去。現在這麼一折騰,身體被繩子勒得太緊,喉頭都開始泛酸水了。

任由村民將自己抬起來往一個地方送,方小微心想,果然還是應了那句話‘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因為遇到的是莽夫啊,他們根本就沒想過跟你講理,那叫吵架,並且吵不過的結果就是打,而不是文人墨客所說的辯不過便一笑泯恩仇。

或許剛才自己裝可憐還有希望些。

方小微被這個一閃而過的想法噁心到了。

可能是因為從小家中就缺乏女性的引導,她的性格里就很缺乏這點:裝可憐。

目的地到了,捆得像根火腿的方小微被村民隨手摔在地上。

身體已經被繩子捆得有些發麻了,被這麼一摔,皮肉上倒不覺得有多疼,渾身的骨頭卻似被震得散了架。尤其是頭,只覺得磕在滿是小石子的地上,頓時眼前如金星亂舞火花四濺。

一股溫熱的液體從額頭淌了下來,濡濕了半邊臉。方小微伸出舌頭舔了一點,鹹鹹膩膩的,她冷哼了一聲,咬牙忍着疼,只睜開另一隻沒有被血模糊的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只見這是一個打穀子的稻場,稻場的中央整齊的用木柴拼了個圓堆,足足有一人多高。柴堆的旁邊是一個以黃布鋪成的香案,上面規規矩矩的擺放了一些貢品香燭等事物。

香燭旁一個穿了一身道袍,體型微胖的道士只看了方小微一眼,就朝村民使了個眼色。接着方小微被村民七手八腳的抬起送到柴堆中央,再用繩子捆死在一個木架子上。

一個熟悉的場景閃過方小微的腦海,她的心頓時涼了半截——這些人所說的讓她魂飛魄散的方法,難不成是要將她活活燒死么?

被煙火窒息,皮膚被烈火烤得綻開,最後化成灰燼的死亡過程,方小微不敢再多想下去。她有些絕望了,無助的握了握拳似乎是對那血琉璃說話:“如果你真的能保護我,就快帶我走吧!”

捆紮好方小微的村民退下后,香案前的胖道士開始做法了,無非是口中念念有聲,桃木劍點了幾張黃符凌空一陣亂舞。看到這如瘋癲痴漢一樣的動作,方小微想笑,但扁了扁嘴卻笑不出來。

道士如此反覆了幾次,然後收了劍,朝村民中一個領頭人模樣的壯漢說道:“法事已作完,可以點火了。”

聽村民們嘰嘰喳喳的討論,方小微大概的理解了,道士口中的法事的目的是為了封印妖怪的妖力,此事順利做完,被封印的妖怪便如砧板上的肉,村民們可以無所禁忌的進行下一步了。

果然,道士這句話一出口,村民緊張的情緒鬆懈了許多,不少村民已開始聊天談笑。而方小微則看到,原本稻場只有青年壯丁,現在一些老人和女子也摻了進來,村民與村民之間的間隙里偶爾還有幾個孩子閃過的身影。

方小微心中苦笑,真當自己是掛在架子上烤肉啊!即便自己真的無力威脅到任何人,即便是處罰妖怪,這麼殘忍的場景大人就放心讓小孩子也旁觀嗎?就不怕給他們幼稚的心靈抹上一道陰影嗎?

陸續有幾個村民舉着火把上來點火了,被火灼燒之前先是濃烈的煙熏,方小微被熏得咳嗽不止,涕淚齊下,難受不已的時候,忽然聽到火堆外人群里起了些騷動,就聽那胖道士有些驚訝的說了句:“師兄,你怎麼出來了?”

濃煙漸漸被烈火所取代,透過火光,方小微模糊的看見,香案前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年輕男子,便是那胖道士口中所喊的師兄了。

被胖道士這麼稱呼,他應該也是道士身份,不過此刻的他卻沒有着一身道袍,而是一身素白的薄衫,在一群身着粗布麻衣的村民里格外顯眼。

他的長發也沒有紮成道冠,而是隨意的披散下來,甚至有些凌亂。微風輕輕掀開了一邊頭髮,露出他半邊臉龐,臉色不怎麼紅潤,有一種病態的憔悴。但那雙被頭髮半遮半蓋的雙眸,卻有着如此刻無月夜空裏北極星一樣明亮的光。

如果平時走在路上,偶遇這樣一個年輕男子,方小微可能會在心裏小小崇拜一下,飽足眼福。但現在是生死攸關的時刻,她沒那種心情。不過年輕人的眼中並沒有殺意,眼神如孩子一樣純澈,方小微也不好將心中對無知村民的憤恨拋在他身上,目光短暫的相接便錯開了。

“我有些不放心,所以出來看看。”年輕人的語氣很淡,幾乎是沒什麼力氣的那種。他的病態並不是裝出來的,若不是躺在床上忽然被一種莫名的心悸所觸動,他也不會強撐着身子來到這裏,潛意識裏他覺得有一種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卻聽那胖道士信心滿滿的說道:“這種小妖怪,師弟收拾綽綽有餘啦!這次下山來,收妖是順道伸手的事,給你尋葯才是正事。如果三天後回‘風竹山’不給師父交出一個康復的你,我這小命可又得受虐了。”

年輕人聞言面露一絲歉意:“連累師弟了。”

“哎,別說這麼見外的話。”胖道士連忙擺手。

這時方小微才覺得,這個胖子還有點人樣,剛才就是一抽筋的混賬神棍!

年輕人心裏掛着事,並沒有多說什麼。他環顧四周,最後向不遠處地上的一小灘血走了過去,而那血跡正是方小微的頭被石頭磕破流下的。

胖道士緊跟了過來問:“師兄,你幹什麼呢?”

就看見年輕人半蹲下身子,伸出一指拈了一點血沫摩挲開來,又朝方小微看了一眼,沉吟了片刻后問道:“這血是她流的么?”

“好像是吧。”剛才圍繞方小微的村民太多,所以胖道士的回答不太肯定。不過看方小微頭破血流的慘樣,可能性最大的也是她了。隨後胖道士又不解的問道:“怎麼了?”

年輕人扶着胖道士的肩膀站起身來,眼中有一絲憂色:“可這是人的血。”

“人的血?她難道是人么?”胖道士大吃一驚。

別看這個被他稱為師兄的年輕人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如果不是宿疾纏身,他絕非是現在這個模樣。他真正的實力極點是在場之人沒見過也無法理解的。所以縱然他說的話無法讓所有人相信,他這個師弟還是會深信不疑的。

胖道士的話因吃驚而聲音頗大,不少村民都清晰的聽到了,立刻引來村民的一陣騷動。

依舊是那個村長模樣的壯漢先一步走了過來,開口說道:“你憑什麼說她不是妖怪?我們大夥可都親眼看見她的手會發光,不用武器就能將巨蟒殺死。”

年輕人沉默了。他確實拿不出證據,他辨別人與妖的方法也是平常人無法理解的,而這種探別三魂七魄的法力他此刻也無力施展。不過,那個女孩除了衣着怪異點外,的的確確是個人,如果真的錯殺......年輕人念及於此,眉宇微微皺了起來。

這時,一個因駝背瘦弱,身形顯得格外小的人從村民中跳了出來,聲音中透着一些悲涼的祈求道:“仙道,你眼力准,想辦法救救那個孩子吧。”

大夥定神一看,此人正是救助收留過方小微的吳婆婆。

她最開始就有意放走方小微,的確存了私人的感情;隨後方小微被抓,那一番發泄的話讓她覺得這裏隱隱存在錯誤;最後,方小微被放上火堆中,卻一直不曾反抗,她額頭上不停留下的鮮血讓老人心疼不已,那倔強的眼神更讓她覺得心中忐忑。只是村民眾怒難犯,她一個老人家想為方小微開罪也是無能為力。

直到年輕人得出了這個結論,吳婆婆才覺得自己心中被點亮一盞明燈,鼓起勇氣從人群里站了出來。

年輕人看見吳婆婆蒼老的臉上寫滿祈求,聲音放柔了安慰她道:“老人家,你不必擔心,我們道家之人雖然不介殺戮,但也不會錯殺無辜。但事情得弄清楚了才能下決定。”然後他偏頭對胖道士說道:“先把火滅了,我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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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仙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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