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你拿我沒轍
方小微被水妖的幻化物包裹全身時，只覺得眼前一黑，在缺氧狀態下很快暈厥過去，失去知覺的那一瞬間她還在想，為什麼這一次生命遭到威脅，那血琉璃卻沒有靈光四溢的保護自己。
等她再次醒來，卻是在女水妖水脆唱獨角戲一樣的吵鬧中。仔細一聽，與她吵架的對象就是那個一身黑，沒有眼睛的男妖怪竹影。只是竹影的吵架熱情顯然一直處於低迷狀態，任女水妖怎麼叫囂，他也只是有一聲沒一聲的辯駁兩句。
水脆吵累了，但她不甘心費了這麼多嗓子，竹影還是一點都沒生氣的樣子。這個時候她可真希望看見竹影氣急敗壞卻拿她沒辦法的樣子，反倒是她快氣瘋了。
於是她施法將身邊一條瀑布的水盡數調出，分成數十根水劍向竹影刺去——即使她沒有把握這能傷到竹影絲毫，她這麼做，不過是當摔摔盆碗解解氣罷了。
果然，這種在方小微眼裏已經算得上驚天動地的舉動對於竹影來說，就是炒青菜。就見竹影凝了一團火焰狀的東西當空一舉，頓時漫天下起了火雨。火與水的相接不停的發出‘哧哧’刺響。沒有沸騰的過程，那水劍就像不小心跌進燒紅鍋底的水珠，瞬間化成蒸汽，小溪旁的山坡上頓時升起濃濃的水霧。
有少許火雨眼看就要落在方小微身上，就在這時，手中的紅芒終於再次異化，將靠近方小微的火雨悉數消解，同時為她割開了捆在身上的繩索。
渾身一松，緊接着而來的是全身的痛癢交加，就像是全身爬滿了螞蟻在叮咬一般痛苦。好不容易熬過這段，立時又覺得全身的力氣被抽空了一樣，難受至極。方小微幾次試圖爬起來逃跑都以失敗告終，於是只好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希望這水霧能慢些散去。
水霧另一邊，水脆滿臉寫着不信，所以也沒顧到方小微這邊的異常。嘴巴張合了兩下，水脆顫聲道：“魔公子什麼時候將‘火雨掌’教給你的？”
竹影寒聲說道：“你忘了我的身份，我是魔公子的影子所化，他的法術我都熟悉。不過如果你敢這樣冒犯魔公子，他出手的可不是我所用的‘翻手火雨’，而是‘覆手火雨’。”
“那又怎麼樣？”水脆很不買竹影的賬。
“‘覆手火雨’的靈力足夠讓你魂飛魄散，永久消亡！”竹影的話讓水脆聞到死亡的氣息，她心裏真的有些害怕了。竹影剛才使的那招如果直接用在她身上，估計她現在連凝成人形的力氣都沒有了。而他此刻是顧念着幾百年的交情，實在是不適合再激怒他了。
現場沉默了片刻，水脆是害怕得不敢多語，方小微是在靜觀其變，竹影則是在用靈識感應魔公子的位置。半晌他忽然開口：“魔公子已到‘萬戶冢’，快走，不然我就無力再查到他的行跡了。”
竹影言畢，一個閃身已經移步到十丈開外，再一個眨眼便只能看見山路盡頭的一個黑點。
用妖法催化出的水霧終究是沒有自然生成的霧氣厲害，竹影收了法力后不到盞茶功夫就已消散殆盡。倒是方小微看到竹影那一瞬間便移開幾丈遠連動作都無法用視覺捕捉到的步法，雖然是第二次見，卻還是驚訝得脫口道：“好快——！”
不料這聲音反倒提醒了水脆，身旁還有個費力抓來的丫頭沒有處置！
水脆的目光一射過來，方小微就感覺到不妙，急忙喊道：“慢！”
水脆已經飛身到方小微的上空，隨時有撲過來將她吞噬的樣子，聞言冷冷道：“死到臨頭，你還有什麼廢話要說？”
“你真的打算就這麼把我吃掉么？”方小微的大腦飛快的轉着，拚命想着下一步該說什麼。
水脆“哼”了一聲道：“你想我帶着個累贅去追魔公子么？吸了你的靈根，我或許還能跑得快些。”
方小微忽然一笑道：“為了抓我，你費了那麼多功夫，如果你就這麼把我當成食物吸食了，傳到你的主公魔公子那裏，你想想，一個下屬在隨同主人的路上，為了增長自己的法力而撇下主人不顧，得到上好的靈物卻不獻給主人，而是為自己所私享......”
方小微搜刮著被水脆擄去的那晚她與那年輕道士所說的每一句話，猜測着她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一字一句的揣摩着她此時的心思，說話的語氣越來越慢，大氣都不敢松一下的盯着水脆開始變化的面部表情。
水脆居然沉默了。
那這也就意味着，自己的猜測至少有七分是正確的！方小微心中一喜。
但是這種喜悅沒有持續多久。希望就被水脆的話擊得粉碎：“你知道我們這次要經過的地方是哪裏嗎？‘萬戶冢’！一般的妖怪只要在那裏呆半個時辰就會覺得法力無法凝聚。帶上你......咯咯......那裏是人間的陰極，你只要踏進去一步，那裏聚集的怨氣足夠將你的形神俱滅！與其竹籃打水一場空，還是讓我先吸了你吧！”
“不要過來！”
眼見水脆就要欺身上來，方小微驚叫了一聲伸出手掌格擋，在無助與恐懼之中她已忘記水脆並不是一個人或一個東西，她是可以變化的妖。她這個人對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的動作在水脆眼裏簡直是兒戲，而此刻方小微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這時，手中的靈物似乎是感應到了方小微心中重複的求救信號，在水脆的幻化物剛剛接觸到她的手指時，手心的紅線再次異化，放射出扇形紅芒，將水脆的俯衝格擋在外。
水脆萬萬沒有想到方小微居然還有這一手，水波一樣的身體撞在紅芒所鑄的牆上被分解成一滴滴水珠滑落在地上。但她豈是這麼容易就能被擊潰的？掉落在地上的水珠並沒有浸入土中，而是宛如有了生命體一樣從地上飛起，在半空中重合凝聚，慢慢變幻出一個女人的姿態。
方小微只覺得頭皮發麻，恐懼的想：這妖怪到底什麼來頭，這麼難纏，再生能力比螞蝗還強！
水脆恢復女人的形體后，沒有輕易的發起第二次進攻，而是望着方小微靈光漸弱的右手難以置信的說道：“你手中那東西究竟是什麼？”
方小微想了想，並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偏開話頭，面露得意的說道：“看吧，你想吸光我的靈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你再在這件事情上拖延時間，就永遠也別想追上魔公子了。”
“難道你想讓我放了你？”水脆有些動搖了，但她不會那麼容易就放棄。
“帶我一起走。”方小微從地上爬了起來，之前的得意是她裝的，但在她看出水脆的動搖后，反倒真的鎮定了許多，肅然道：“我有自保的靈力，也許可以通過‘萬戶冢’，到時你可以將我作為貢品獻給魔公子，豈不是好事？如果過不去，你再吸食掉我也不遲，或者你到了‘萬戶冢’再把我丟在那裏，讓我自生自滅，你心裏豈不是也痛快些？”
方小微口中雖然這麼說，心中卻不是這麼想。在目前沒有任何辦法擺脫這難纏的傢伙之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盡量拖延時間，也許在路上能遇到被解救的契機，例如——
她想到了那個在火堆外向自己慢慢走來的年輕人，如果昨天沒有這個水妖的干擾，她是否已經被他解救了呢？又或者他也無能為力，而她現已被熊熊烈火化成灰燼......想起那張帶着病容的臉，方小微掐滅了心中的幻想。
耳邊傳來水脆不耐煩的聲音：“發什麼呆，還不快上來！”
看起來水脆是將方小微的話信了一半，因為時間緊迫的緣故，她也來不及多做揣摩了。
就見水脆將身體幻化成雲一樣的物質，停在方小微身旁半米多高的空中，示意方小微爬上去。
雖然是雲的形狀，卻像水一樣的透明。方小微驚奇的同時有些遲疑，怔了怔，然後半信半疑的用手指戳了戳那朵水雲。
水脆爆炸一樣的聲音叫了出來：“死丫頭，你幹什麼？”
“我想試試坐上去後會不會掉下來。”方小微弱弱的說了句，連忙爬到水雲上。
水脆冷哼了一聲，沒有答話。方小微心想，這個媚如水性如火的妖精，這次怎麼沒聲響了？就見水脆將她帶到了兩米來高的半空中時忽然消失，方小微驚叫一聲跌到了地上，渾身的骨頭震得散了架一般，疼得嘶啞咧嘴說不出話來。
接着，水脆盤旋到她身邊來，得意的笑道：“你以為戳不動我，你就不會掉下來么？再不老實坐着，下次就把你從兩千米高的地方丟下來！”
坐上了水脆幻化出的水雲，方小微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幼稚至極。
即使她不會從水雲上掉下來，以水脆現在在一千多米高的空中前行的速度，自己稍有不慎就會因空氣阻力產生的狂風給刮下去。從沒玩過這種刺激遊戲的方小微只得整個身體趴在水雲上，用盡全力抓住水雲上能抓的地方。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水脆妖精的本體，方小微幾乎要以為自己的爪子在如氣球一樣的水雲上亂抓亂摳，會不會把這個氣球給摳破了？！
身體漸漸適應這種速度，肌肉與神經放鬆了些，方小微透過透明的水雲看向地面，還好經過的都是些無人居住的山林與河流，不然讓個普通人看見一個活人手腳張開一個大字在天上飛過，他該是什麼感想？
過了盞茶功夫，那些線條緩和的風景漸漸過去，水脆帶着她進入了一片茂密的森林上空。方小微抬了抬頭，前方就是直插雲霄的陡峰，以那種高度，水脆應該不會帶她穿越。在那看不清風景的雲霧深處，空氣應該十分稀薄了吧！
這時，一直沉默的水脆開口說話了：“看見前麵灰色的霧氣了嗎？那便是‘萬戶冢’的怨氣溢出所致。”
她說完這話，猛的止步在一處矮峰上一塊巨石旁。方小微一個沒防備，被拋了出去，重重摔在石頭上，疼得她雙目極欲噴火，大叫道：“你能不能先打個招呼啊！萬一偏一點，掉下去我就死定了，你連根骨頭都找不到！”
水脆冷笑一聲道：“如果我想偏一點，還用你提醒么？”語氣中滿是‘我想怎麼玩你就怎麼玩你，你拿我沒轍’的得意。
方小微聞言，嘴角噴出一個憤怒但又無奈的‘切’字，從石頭上站起身來。她搓揉着摔得生疼的胳膊肘，看見水脆望向那片呈紫灰色的霧氣時，眼神變得凝重起來，不禁好奇的問道：“你在看什麼？”
“當然是怨氣。”水脆這次開口說話，居然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神情少見的嚴肅：“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萬戶冢’的怨氣是平時的兩倍，到底是誰動過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