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外來的和尚
晚風拂過,天色將暗,血色的殘陽遲遲沒有落下,斜斜的照在盤山路上。
老實和尚一個人走在上山的路上,原本生意紅火的餐館旅店大都已經關門歇業,一些店的門上還張貼了告示,提醒遊客們春節后開門營業的時間。突然間,寺里隱隱傳來鐘聲,鐘聲兩長一短,連續不斷,乃是召集全寺僧眾的訊號。除非寺院有大事發生,寺中向來極少召集全體僧眾。
老實和尚的心驟然沉了下來,他腳下加緊,幾個起落,身子已落在數丈之外。
片刻之間,老實和尚趕到大雄寶殿,全寺百餘僧人都已集在殿上,各分行輩站列,人數雖多,卻鴉雀無聲。老實和尚並非本寺出家,只是老和尚收留的孤兒,因此不依“德行永延恆”字輩排行,只能站在最後一行。
只聽鐘聲三響,諸僧齊宣佛號:“南無阿彌陀佛!”
主持永參與四大班首陪着兩位僧人,從後殿緩步而出。眾僧一齊躬身施禮。七位高僧先參拜了殿上如來佛像,然後分賓主落座。
老實和尚抬起頭,見那兩僧五十多歲年紀,服色與本寺不同,是別處寺院來的客僧。其中一僧高鼻深目,膀大腰圓,是一位藏僧。另外一僧身材矮小,雙目炯炯有神,顧盼之際極具威嚴。
永參朗聲說道:“這位是少林寺方丈永覺大師,大家參見了。”眾僧聽了,心中都是一凜。慈恩寺與少林寺同屬一脈,聲望和地位卻遠不及少林了,均想:“少林寺向來不願與本寺打什麼交道,今日永覺方丈親自前來,不知是為了什麼大事。”當下都躬身向永覺行禮。
永參伸手向著藏僧道:“這一位上人來自西域,法名珠古桑波。”眾僧又都行禮。
永參說道:“兩位大師是佛門有道大德,今日降臨本寺,實在是本寺無上榮光,故此召集大家。盼二位大師開壇說法,弘揚佛義。”
“不敢當!”珠古桑波高聲說道。老實和尚不由得一驚,這一聲中暗用佛門獅子吼,震人心魄,只聽他接著說道:“佛法本無邊,只渡有緣人,小僧前來,只為提醒永參大師不要毀了慈恩寺的聲譽。”
他說話頗有敵意,眾僧聽了,人人憤怒,但慈恩寺戒律嚴明,眾僧不敢作聲,只得怒目而視。
永參道:“上人何出此言?蔽寺若有不當之處,還請上人明說。”
“若有眾生,偷竊常住財物穀米、飲食衣服,乃至一物不與取者,當墮無間地獄,千萬億劫,求出無期。”
“上人言語中所指的偷盜之事,小僧有些不明,還請坦言相告。”
珠古桑波雙目一翻,射出兩道精光:“二十年前貴寺行顛和尚到我白居寺研討內典,十日後卻不辭而別,只因小僧師父發現這位行顛和尚每晚深夜,都悄悄潛入本寺十萬佛塔,偷習本寺秘籍《飛蓮神功》。”
永參道:“小僧這可不明白了,貴寺為何二十年未曾提及此事,偏巧在我行顛師叔即將坐化之時提起?”
“本寺從不提及此事,主要是擔心貴寺名聲有損。但眼下卻不得不說,永參大師若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將行顛肉身入坐化缸,必會鑄成大錯,有負我佛如來。”
老實和尚心中一震,原來是為老和尚來的。
“我等敬你是佛門高僧,你卻妄言詆毀我行顛師叔,莫非欺我承恩寺無人?”永參身旁一個身材魁梧的僧人高聲說道,乃是承恩寺首座永明大師。
永參向永明瞧了一眼,責怪他言語失當,然後轉向珠古桑波說道:“行顛師叔雖行事古怪,但也不可能偷學貴派武功,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珠古桑波仰頭望着如來佛像,說道:“我佛在上,‘妄語’乃是佛門重戒!”轉頭向永參說道:“請問主持,行顛當年離開少林寺,來到承恩寺,你可知曉其中詳情?”
“天下寺院是一家,行顛師叔既已身入佛門,在哪又有什麼關係呢。”
珠古桑波神色更加傲慢,冷冷說道:“當然有關係,而且關係重大,行顛和尚當年就是因為偷學少林的易筋、洗髓二經被逐出少林!”
永參欠身道:“永覺師兄,不知上人所言,是否屬實?”
永覺輕輕點了點頭。
珠古桑波眼光在眾人臉上掃過,說不出的得意之色。
大殿裏一陣沉寂,沉寂了好久。承恩寺僧眾個個垂頭喪氣,雖不相信珠古桑波之言,卻也無從辯駁。
“我也認為行顛和尚偷習了《飛蓮神功》!”
此言一出,眾僧皆驚!循聲望去,只見老實和尚走出人群。一見是他,眾僧懸着的心放了下來,反而為珠古桑波擔心了。
珠古桑波自然不認得老實和尚,但老實和尚的話,卻讓他聽得很舒服,笑道:“想不到你年紀雖輕,見識卻一點兒也不輸給這些大師。”言語間像是十分欣賞。
“小僧只說老實話,依上人所言,《飛蓮神功》必是貴寺絕學,非同一般,不知上人是否學過這門功夫。”
珠古桑波大笑道:“這個自然。”說著,他左手食指與拇指微曲,直擊而出,佛座前一口燒香的銅鼎受到暗勁,鐺鐺作響。
“上人神技,小僧在從未見過如此神功,佩服,佩服!”
“這不過是神功皮毛,《飛蓮神功》豈是其它武學可比的。”珠古桑波已有些得意忘形。
“上人所言極是,不過小僧還有一事向大師請教。”
“但說無妨!”
“行顛和尚既然已經習得易經、洗髓二經,還要去偷習《飛蓮神功》,莫非也是因為《飛蓮神功》要比此二經高明?”
珠古桑波的臉色有些不自然,若回答是,勢必會造成與永覺方丈的矛盾,若回答否,那麼行顛偷學秘籍的謊言便不攻而破,老實和尚的問題將他逼上了絕路。
老實和尚趁機走到永覺方丈近前,一臉認真的說道:“永覺大師,我不是挑事的人,但事關少林武學榮辱,如果換做我是您,我是忍不了的……”
永覺無語了,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出家人,自己把事情挑起來,還要躲到一邊看熱鬧。
珠古桑波尋思:“一旦永覺出手,自己必敗無疑。”他心念一轉,急忙說道:“承恩寺僧眾要以比武來驗證事情的真偽,原也在理,但永覺大師作為客人,如果出手的話,未免有些喧賓奪主。”
老實和尚頭一昂,說道:“我只是和永覺大師開個玩笑,他老人家德高望重,怎麼會輕易出手。我對付你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