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辭別（1}

顧昭顏來到後山，後山是一處清幽之地，翠竹濃密，竹林深處，有一處簡樸的涼亭，而涼亭中，白衣老者背對着她，靜靜坐在石桌旁。這就是她的師父，醫仙藥穀子。正猶豫着要不要喊一嗓子，一道略顯喑啞的聲音響起，“顏兒，過來吧！”

聞言，她不再遲疑，邁步朝着涼亭走去，對着老者一揖，輕聲道，“師父。”

老者轉過身，指了指他對面的石凳，望着她，溫和道，“鈺兒告訴你了吧！“顧昭顏點頭，走到石凳前坐下。歸棲山的這六年，除了師兄，就是師父對她好了，雖然師父對她一直挺嚴厲的，但是他對她的關愛不會比師兄少。

老者見她坐下，自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她。顧昭顏心下疑惑，伸手接過，信封有一個黑色花紋，她伸手展開信紙，看了片刻，指着自己，“師父想讓我去。”

老者點頭，“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以你的醫術，再留在歸棲山，已經無法精益了。此番你下山要做的第一件事，治好夙王夙熙。”顧昭顏懵了，雖然她明白，這天遲早會來，但沒想到來得這麼突然。再者，對方既然找到師父，就說明他的病，不簡單。她慢慢將信疊好，揣入袖中。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顧慮，老者安慰道，”顏兒，憑你的醫術，為師相信你可以，你是個聰明的孩子。“頓了頓，”但，你現在還欠缺了一些東西。“

顧昭顏一愣，”行醫的經驗？“

“不，那只是一個方面，醫者，人也；醫者，仁也。”老者望着她，一字一頓道。

見她向自己投來求助的目光，老者嘆了一口氣，”缺了什麼，為師現在不會告訴你，所以，此次下山的第二件事，尋到自己欠缺的。“

”可我如何才能找到？“顧昭顏追問。

老者搖搖頭，”這便要你自己去尋，記住，凡事，用心。“語罷，起身站在亭邊，朝着竹林入口揚聲道，“顧相，請進。”

話音未落，一位中年男子出現在顧昭顏眼中，頭髮被白玉鎏金冠挽起，一襲藍色錦布長袍，腰間一條同色腰封，上系一塊通體雪白的玉佩，歲月並未在他的臉上留下多少痕迹。顧昭顏盯着來人，有些出神。

老者回身望着她，“顏兒，此番下山，你便做回顧府嫡女，顧昭顏!待你完成為師交給你的那兩件事，若你還願意回歸棲山，歸棲山定會是你的容身之處!若你不回，顧相也定能照顧好你!”

顧昭顏眼睛微酸，低低喚了一聲，“師父!”對着他的背影，端端正正地雙膝跪地，以頭貼地，磕了一個頭，一如拜師那日。”徒兒定會常回來看您！“

老者一擺手，負手出了涼亭，緩緩走出了她的視線。

顧昭顏這才將視線移到顧齊峰身上，卻發現對方也在看她，緩緩起身，唇角揚起一抹笑意，喚道，“爹!過來坐吧！”

顧齊峰徹底愣住了！眼前的少女青絲如瀑，一部分頭髮被一支紫玉鑲花釵閑閑挽起，其餘頭髮隨意披散着，一縷青絲垂在胸前，一張清麗脫俗的小臉，細眉如柳，眼若含星，嘴角一抹淺淺的笑意，一襲淺紫色衣衫，淡雅不俗，與記憶中那人的眉眼竟是那麼相似。思及此，眸子一暗。

顧昭顏見他站着沒動，只好出了涼亭，走到他面前。顧齊峰見她走近，低聲問道，“顏兒，這些年，過得還好么?”聲音有些顫抖。

顧昭顏望着眼前這人，心裏五味雜陳，眼前這人是她的爹，很疼愛她的爹，不論以前在顧府，還是在歸棲山這六年。六年間，不斷有人送來東西，或是吃食，或是衣物，無一不有。

可也是這個人，在她母親過世不過百日，就扶正了雪姨娘，她在歸棲山聽到這個消息時，說不難過是假的，說不恨也是假的。

她剛來歸棲山的那些時日，每天都想着回去，想去問問他，是不是不要她了。被師父捉回來了幾次之後，她也就死心了。許是時光太溫柔，也就沖淡了她的那些個小情緒。

所以再看到顧齊峰，她除了有片刻的愣神，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情緒了。畢竟，人還是要學會原諒。那時的顧昭顏，如是想着。

聞言，顧昭顏收回思緒，原地轉了一個圈兒，“您看，我這不是挺好么!”

顧齊峰眼裏微微有些發酸，明明有千言萬語想說，此刻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伸出顫抖的手，摸了摸她的頭，”顏兒，爹爹帶你回家。“

顧昭顏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