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最艱難的一頓飯

暑假開始了，夏季考試周的成績在月份才公佈，很多學生感激學校的英明之舉。留校打工的學生並不多，雖然宿舍開放，但是已經將近人去樓空。

孟荷川邀請王小陸去自己家住上一個月，因為她的父親長期外派出國，正好最近一個月都不在家。在孟荷川的盛情邀請下，王小陸大包小包就搬到了她家。兩個人開始了兩個女孩快樂、自由的假期。

“小陸，小陸！”孟荷川從衛生間帶着滿嘴牙膏跑到了還沒睡醒的王小陸床邊。

“幹什麼……”帶着慵懶的睡意。

“張乙潼回復了！他說今天中午一起吃午飯！”孟荷川壓抑着這段時間的疑惑和苦悶，似乎心底的期望終於要重見天日。

“什麼……”依舊沉浸在睡意里。

“什麼！給我看看！”王小陸醒透了。

短訊內容言簡意賅中午見個面吧，你家附近的中餐廳“遇見”，1130。王小陸看清楚了，內心蕩過一絲不安，她本想脫口而出的話重重的卡在嗓子眼裏。

“太好了。”孟荷川露出少女般陽光的微笑，全身的細胞加快了新陳代謝。她放下手機，發現牙膏沫子一大朵的落在了胸前。

“你收拾收拾去吧，不用管我了。”王小陸悶頭躺倒在床上，看着孟荷川雀躍的背影，她掏出手機噼里啪啦的按起了短訊。

孟荷川在穿衣鏡前，端詳着自己的黑色修身連衣裙，長短肥瘦恰到好處。一絲暗淡中又轉動出不太成熟的小性感，她在化妝包里掏出了梅子色的口紅，還刷了睫毛膏。

“那個……我在家等你，你要是有事給我打電話……”王小陸穿着睡衣送她到門口，臉上沒有一絲為她欣喜的顏色，反而充滿了擔憂，像是家長心疼孩子般卻又必須放她去成長，孟荷川輕點了點頭，根本顧不上王小陸的臉色。出門前，她似乎想到什麼回頭又附上一個溫柔的微笑。

孟荷川按耐不住內心的焦慮，一邊快步走向那家餐廳，一邊在路過的反光玻璃里檢視着自己的衣着妝容。在孔雀藍牆面的餐廳前，頓住了腳步，深呼吸……

伸出手臂正要推開大門，門則反方向的被拉開了，不是服務員恭敬的打招呼而是張乙潼那張英俊而又有點深沉的正臉。發梢又長了一兩厘米，眼睛都快被遮住，他低頭看了一眼孟荷川，深邃的眼眶裏再也沒有熟悉的溫暖和疼惜。而孟荷川就像是終於見到了旅人們口口相傳的海市蜃樓般，那種絕境裏引人入勝的凄美和僥倖。

孟荷川站在門外，不知道是風的作用還是流逝的時間，腿腳不聽使喚的往前跟了一步。她的呼吸紊亂，神經緊繃到了極點，想了十幾個打招呼的說辭，此刻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句子。

“我……”她伸出右手想虛挎上他的胳膊，卻只碰到了空氣。

“荷川，我要給你介紹一個人認識。”張乙潼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是一點沒有開玩笑的語氣。孟荷川看着他往前走去的背影，熟悉的牛仔褲和t恤，熟悉的發尾和味道，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孟荷川心裏預感到了不好，說不出來是什麼情緒，只是充斥着“不好”，她的腳步很輕很輕，心裏的聲音缺好像自己的帆布鞋踩穿了地表。視線已經能夠感覺到隱隱的模糊，別哭，她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念道。

站到一個梅花屏風的四人卡座前，孟荷川終於看清了……不是一桌齊整的菜色，也不是窗外形色的路人，更不是面色陰沉的張乙潼，而是坐在窗邊也在抬頭看着自己的女孩。她幹練的短髮，炯炯的目光，驕陽般顏色的雪紡襯衫，還有臉上一副伺機待發的侵略的氣息。

“戚畫紅，她是我的女朋友。也可以說是未婚妻。”張乙潼回望了一眼短髮女孩，幽幽的說道，字字清晰沒有顫抖。

孟荷川的世界瞬間凍結了，感覺餐廳里的冷氣都結成了冰山。

“你好，孟荷川對吧，我常聽他提起你。”戚畫紅反而打破了冰凍的局面，站起來客氣的招呼了一句，禮貌的笑了笑。

孟荷川感覺自己所有的心緒都被打亂了，她很清楚坐下和逃跑都沒有任何意義，該來的終於來了。那是一場終究會有的審判。

“坐，坐啊。你看你……”戚畫紅感覺自己也不能按住驚呆的孟荷川，她看着她的容貌果然就和我自己偶然看到的照片一樣，一張姣好的臉上帶着讓人捉摸不透的哀傷。

“別緊張，荷川，坐吧。”張乙潼也發出了聲音。

孟荷川帶着尷尬，坐到了二人對面，看了看桌上清淡的菜肴，好看的擺盤應該是店裏的招牌。此刻她的大腦超載了，身體全部的力量都在緊緊的拉着自己的淚腺，不要哭出來。

“我知道有點唐突，但是真的就是想請你吃頓飯，和你聊聊……”戚畫紅的語氣就像拉家常。張乙潼則是在旁邊倒了一杯溫水遞到孟荷川面前。

“好。”孟荷川從乾涸的嘴唇擠出來一個字，她在來之前痴痴的想了幾十個問題想問張乙潼，比如最近好不好……到底去哪裏了……能不能原諒她在學校里的事……到如今，她發現自己只剩最後一個問題……

你還記得我嗎？

孟荷川看到張乙潼自然而然的拿着筷子給叫戚畫紅的女孩夾了一些菜，那動作熟悉又熟練，隨後張乙潼躲閃的看了她一眼，讀不出任何情感。孟荷川低頭搓着冒冷汗的雙手，感覺自己沒有一點胃口甚至有點緊張的反胃。

“荷川，我們邊吃邊聊，動筷子呀。”戚畫紅大氣的提點了一句。孟荷川像受驚的小鳥顫顫巍巍拿起了筷子。

這註定是一頓最艱難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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