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失焦

暑假前的考試周開始了，文化課和專業課考試前，有體育考試給學生們放鬆身體。王小陸和孟荷川相約一起參加周三下午的800米女生測試，各自在自己的自選課拿到了合格，只差一個跑步。

李楠承擔著03屆三個班級的計分工作，他坐在有遮陽棚的座椅上看着花名冊，王小陸不意外的拿到了健美操的合格，王小陸說過健美操這個小課聽起來雖然有點小尷尬，但是報名人數少，積極性低，老師也不會在過不過上為難學生。孟荷川選擇了網球，雖然不算高挑的身高發球比較短板，但好像也及格了。

操場上一片騷動，以每組6人的形式進行着考試，400米跑道兩圈。因為是體育課成績也不是比賽，並沒有過高的難度，只要跑下來的都可以合格，沒有跑下來下周補考即可。

又過了幾組，李楠一抬頭就看到了王小陸結實的身體，一副參加馬拉松的氣勢。旁邊束起馬尾的孟荷川穿着合身的網球服，只是換了一條運動短褲，她也淡定的在一旁活動着腳腕。腿上的肌肉線條並不是明顯，所以在6個女生中有點顯眼。

哨聲子，全像離弦的箭一樣，但是女生們就是有各種有趣的小心思，大家保持着一個速度慢慢的向前跑動，最慢的和最快的也不過差了一條腿的距離，李楠心裏悶哼一聲，這一下午都這麼墨跡。

都跑完了。“累死了。”王小陸拉着孟荷川走了幾步就躺倒在軟軟的假草坪上，跑道里包裹着人工草坪。兩個女孩額頭几絲汗珠，歡脫的歪頭對視彼此，一會伸伸腿，一會胡亂抹一把汗。周圍幾個看到的女生也湊了過來，坐在了旁邊加入了聊天。青春的時光總是過得很慢。

李楠喝了口冰鎮礦泉水，一抬頭，看到了他們。他悶哼了一聲，覺得幼稚。

夏季樹上的蟬鳴和午後的小困意突然像隱形的手，一下子拉走了他的意識，眼神失焦。

他的意識回到了自己的大學時代，那是大概十年前的事情，他在工商大學就讀金融銀行專業，雖然不算尖子生，但是殷實的家境和比同齡人更成熟的思維讓他在學校里也算的是風雲人物了。在學生會的外聯部有職務，女朋友也是學校里有名的高分名媛，漂亮身材好，還開着一台將近一百萬的小跑車。他和女朋友很快就自然而然走近一起，可能也是因為彼此是同一個世界的對手，逐漸在學生圈子裏脫穎而出，去高檔餐廳、游泳健身、進出一些俱樂部和藝術展覽。

直到……他們不能在繼續的那一天那天女朋友要去最貴的all買包，李楠開着她的車子去接她，在等紅綠燈的一分鐘，他對她說我們還是學生，即使家境殷實，未來也是打算自己先奮鬥一番。如果她是這樣的消費，那麼李楠肯定有很長一段時間要承擔不起，女生聽了很是生氣，在車裏抱怨起花家裏的就好，自己家也很有錢等等。

車子開到一個學校附近的月租停車場，女朋友解開安全帶就撲了上來，她脫掉了雙排扣風衣外套，漏出弔帶連衣裙和豐滿的胸部。李楠也感到車裏很悶很熱，調整了座椅的距離，隨後托起女朋友的腰身，讓她仰卧在自己的懷裏。

激情的熱吻持續了十來分鐘，兩個人的身體都發燙髮熱，這時候一聲清脆的玻璃瓶落地的聲音從車子後方傳來，李楠看了眼後視鏡。看到兩個東倒西歪的醉漢，一邊搖搖欲墜的走過來，一邊唾着口水。李楠以為是看到了他們在車裏親熱，所以想找麻煩把。

落好車鎖，讓女生回副駕座位稍坐。兩個醉漢竟然晃晃悠悠的經過了車子…李楠突然發現了什麼，有些異樣的東西。探了個頭，那是……什麼……

呼吸和心臟像是被什麼阻隔了，身體的循環逆流。他十分確定，兩個醉漢挽起的襯衫袖子，西服褲子上，還有順着手指滴落下來的，全都是血……只是不是自己的傷口，而像是屠宰了什麼的血，三四秒一兩滴的落了下來。女生也看到了，嚇壞了，立刻喊道咱們走，離開這什麼的。

李楠迅速觀察後視鏡和反光鏡，什麼也沒有，後面沒有人。他打開車鎖，準備下車去看看。這個時候女朋友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肘，厲聲對他說“想想我們的家庭，不要去惹麻煩，這些底層的爛事交給警察，況且那兩個人也沒有看到咱們，走吧……”。他猶豫了，然後着車，踩了油門。

畢竟只有二十二歲的李楠還不是了解社會，參透人性的年紀，他趁早上路燈剛滅的時間就趕回了昨天晚上的停車場附近，附近除了商業街、電影院就是坐落在街心公園外的停車場了，聽說這裏有一所初中，還有自己就讀的工商大學。

李楠藉著手機的光亮摸索着昨天的位置，地上零星的血跡變成了棕色，又覆蓋了一些灰塵，順着血跡。他走到了公廁的背面。

灰色的瓦礫，黑色的泥土。在牆壁下方、草地與磚瓦接縫處……是兩攤有如平底鍋大小的血跡，也是棕紅色了，上面還停着蒼蠅。牆壁上像爆炸的可樂罐一樣，噴射上去的血點細細碎碎，星河一般。他當時整個人都靈魂出殼了，嘴巴乾渴，內心狂跳。呆立了五分鐘，他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都改變了，自己的那一腳油門……意為著什麼？是人命嗎？

天昏地暗，血壓升高，李楠沒有站穩跌坐在地。在雜草蓋住的一角，他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血手印，握緊的拳頭印，而且是孩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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