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仔細一想，好像還真的是這個道理。
我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隱瞞了我來到這裏的目的和方式，然後起身準備離開，眼角餘光突然間瞥見了方縱剛剛換衣服沒關好的那扇門裏，有一些殘舊破損的人偶。
我扭頭看了方縱一眼，他低着頭正在看着文件沒有理會打算離開的我，我正準備收回目光，他剛好抬起頭，兩個人四目相對的瞬間我感覺渾身發冷，打了一個冷戰。
“您還有什麼疑問嗎？”方縱疑惑的看着我。
“沒，沒事。就是剛剛太緊張了，想看看你的長相。”
說完這句話，我便轉過頭正準備離開，就在這時候，無數道目光從我的左邊直勾勾的盯着我，那種感覺很詭異。
很直接也很強烈，我僵硬着身子，明明想邁腳走出這間詭異的商鋪卻發現因為太過於緊張而身體有些發軟沒辦法動一動。
“方先生，你這裏，有很多員工嗎？”
“阿，事實上，這間店裏除了我，便只有我剛剛說過的，傀儡了。”
“那他們是什麼樣的存在？”
“請您轉過頭看向左邊那扇門。”
我咬了咬牙，猛然轉頭看向那扇門看了一眼，就是這一眼，讓我飛也似的一般逃離了那間詭異的商鋪。
無數具破舊殘損的傀儡，正齊勾勾的盯着我，有些是缺肢斷臂，滿身傷痕；有些被開膛破肚，腸子內臟都流了出來；還有個別無頭的傀儡，正趴在地上，用脖子上那個碗口大小的洞對着我，更為詭異的是——他們的臉上，都沒有五官！眼睛，鼻子，嘴巴，甚至於眉毛，都沒有，只有一個頭！就如同沒有捏出五官的石膏像一般光滑。
但是我卻真真切切而強烈的的感受到了，他們的目光。
他們的目光在我渾身上下掃來掃去，甚至於因為太過於灼熱我感覺我的身體要被他們的目光刺穿！
“和我換吧。”
“和我交換吧。”
“讓我來接替你吧。”
“留下來吧。”
我的眼前開始發黑，耳邊也突然了無數叫囂着和他們交換的話語。
我彷彿出現了幻聽，和幻覺。
此時此刻的我早已不在方縱的商館裏，四周灰濛濛的，沒有陽光，沒有活人，也沒有建築，空空曠曠的，紅色而開裂的地面。
我的耳邊一直聽到傀儡們發出的，和他們交換的那幾句話語，我的內心充滿了絕望，和驚恐，但我還是挺直了腰板站在原地，不願意露出膽怯和害怕的一面。
無數冰涼僵硬的手從地底鑽出拉住了我的腳，想把我拉到地底下去，我想反抗，掙脫開這些束縛，卻驚恐的發現，被他們接觸到的雙腳居然開始發軟，我喪失了行動能力，無力反抗。
整個人如同牽線木偶般被地上那些冰涼僵硬的手來回拉扯，我一個不小心沒站穩被他們扯倒摔在了地上，頓時又伸出了無數只手迅速的纏上了我的脖子，我的四肢，他們費勁的想把我拖進地底下，我努力張開嘴巴想向方縱求救，卻發現自己也無法發出聲音，只能如同死屍一般任他們擺佈。
“誰來救救我！？我不想死？”
就在我以為，我要死在這個鬼地方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和聽到了一聲怒喝。
“都給我滾！”
傀儡們發生的聲音霎時間就停了，那些蠢蠢欲動的手也猛地縮回去了地下，我抬起頭看看是誰救了我，向他說一聲謝謝，努力了半天總算抬起頭，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定睛一瞧，我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是你！”
我尖叫着說出了這兩個字，身體突然間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支撐着我站起身，挪着腳步遠離了夢中的那個，叫囂着把人生還給他的古怪男人。
他沒有接話，徑直走過來，直接往我臉上招呼了一拳，我眼冒金星的倒在地上，等我晃晃悠悠勉強站起身，再去看他時，發現，我已經回到了方縱的店裏。
他坐在桌子後面正在看着文件，而我怔怔的盯着他，他忽然間抬起了頭，疑惑的看着我，問道，“您還有什麼疑問嗎，方先生？”
我陡然間睜大了雙眼，沒有回答他的話，腦子裏迅速閃過了一句話。
快逃！逃！離開這個鬼地方！
我沒有接他的話，直接閉上眼睛轉過身，對着門口就往外衝去！
直接撞碎了玻璃門的我不敢停留，忍着劇痛直接往馬路上跑，伸手攔了一輛的士，往柏堯家的方向疾馳而去。
我躺在後座上喘着粗氣，終於知道為什麼發帖子的人為何要告誡看到帖子的我不要走進去。
剛剛如果不是那個我夢境裏的那個邋遢男人嚇退了那些傀儡。。。。
我掏出手機想從那個帖子找出些有用的蛛絲馬跡，可奇怪的是事情來了。無論我怎麼找，
怎麼翻，都找不到那條帖子了。
“該死，是怎麼回事。帖子呢，為什麼我去完一趟以後就再也找不到了。到底是為什麼？！”
我氣急敗壞的把手機砸在地上，手機掉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我一眼，張開嘴巴欲言又止。
我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許是我此時的表情太過於陰沉，他反倒嚇得哆嗦了一下。
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撿起手機摸摸鼻子，才發現剛剛跑得太快而撞到鼻子滿臉都是血，難怪
司機被我嚇得一哆嗦。
不過此時此刻的我沒往日的心情去向他解釋我身上的血跡，我只想知道，為什麼這條帖子不見
了，早不見晚不見，偏偏在我前腳剛從他那裏出來，後腳就不見了。
這要說是巧合，我寧願相信更像是個陰謀，只是這也說不通，我有什麼值得人家惦記的？
他又怎麼確定我會過來？
還有帖子裏的另外一個人，他過來了以後發生了什麼？
他又是通過誰，通過什麼方式過來的？
帖子裏的兩個主角，誰抹除了誰？
還有鋪子裏的那些詭異傀儡，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在無意中，踏入了一灘什麼樣的渾水？
我還能不能全身而退，回到以前的安穩日子？
“方縱。”
我清晰的看到，司機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整個人僵硬了，臉色也微微的變了。
他握着方向盤的手輕微的打顫，直覺告訴我，他知道些什麼。
“師傅，”我把頭靠近了他。“您似乎，很緊張，很害怕？”
司機轉過頭，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只可惜，真的是比哭還要難看。
“我，這是熱。熱的，哈哈。我空調溫度調低一點。”
“您似乎，認識方縱？”
司機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猛地吸了一口氣，表情越來越難看了，卻搖了搖頭，很肯定的告訴我。
“我不認識，你這瓜娃子別瞎說。”
我伸出左手放在了他握方向盤的右手，“那您的手，為什麼在顫抖？師傅，你知道嗎，我剛剛，
看見他了。”
聽到這句話，司機臉色大變，而後一腳踩下剎車，把車子停了下來，他哆嗦着嘴唇，半晌才轉
過頭看着我。
“你真的，看見他了？”
“我很肯定的告訴你，是的。”
司機沒有說話，顫抖着雙手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一根香煙，煙霧瀰漫中我沒有看清他的表情，
只是能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他的唏噓之情。
“好多年沒聽到這個名字了，你既然見過他，那你對他的印象是什麼？”
我回想了一下方縱給我的印象，長相平淡普通並不出彩，言行舉止很穩重不顯輕浮，說話挺有
禮貌，似乎也沒其他的了，除了他的身份讓我很在意。
“低調穩重，也挺有禮貌的。”
司機深深的吸了一口煙，看着遠方的街景，然後娓娓道出了方縱的過往。
“說起來，我也算是方縱的堂哥。他比我小一歲，他從小就是一個很低調，挺有禮貌的孩子。
父母離婚後他跟着媽媽，父母二人離婚也並非電視劇里演的那樣，出軌或者吵架什麼的。他
們離婚的原因很簡單——累了，厭倦了。
夫妻二人是屬於和平分手的，方縱跟着媽媽是因為他無意中看見了她的病例，胃癌晚期。
他是獨子，不忍心媽媽在生病之時沒有人照顧，瞞着爸爸選擇了跟着媽媽。
後來媽媽去世后，他沒有聽媽媽的囑咐回去他爸爸那裏，而是去到了爺爺那裏。
爺爺是一個手藝人，熱衷於製作牽線木偶。
方縱跟着爺爺學會了製作木偶，除了父母，他和爺爺的感情最深。
我聽爺爺講過，其實方縱很在意也很不解為何明明相愛的父母還要離婚，所以他不願意回去那
個只剩下爸爸的家。
方縱很有天賦，他製作出的木偶比爺爺的還要精緻，爺爺希望他能繼承他的手藝，方縱答應了。
只是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方縱突然性情大變，和家族裏的所有人鬧翻並買了機票打算
去往倫敦，不巧他乘坐的那次航班失事，那年他剛好，25歲。
我已經44歲了，如果他還在的話，那應該是43歲了。
他很喜歡女孩子，如果他沒有和我們鬧翻，這會子應該也和我一樣，看着家裏的臭小子拱白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