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溫先生，您是怎麼理解，人生這兩個字的。”
我楞了一下，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低着頭思索了一下，緩緩開口到。
“有時候，我總感覺我活着，就像是一場夢。發生的一切是那麼真實，卻又不太真實。我清晰的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所以我拼了命的努力，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只是有時候我又陷入了迷惘，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虛無，我花費了無數時間去拚命努力，確實是得到了回報，卻又感覺到無比的空虛。
對於人生，我是這樣子理解的。
就如同小說一般，我是主角。而我的人生就好比作者設立的主線劇情，偶爾會出現突發情況觸發了支線劇情，但是到最後，都是走回正軌，回到主線劇情。”
方縱微笑着點點頭，“您的回答很獨特。不過您說的很有道理，我很贊同。因為我店裏的業務，和您剛剛說的內容，有點相似。”
“我還是沒聽懂您的意思。”
“比方說，我是您所撰寫小說裏面的主角，我有自己的獨立思想，我不贊同您給我安排的豐滿人生，我想去創造，去過我想要的獨立人生。那麼，我應該怎麼做。”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選擇脫離作者。”
“說的好。那您接下來的打算呢？”
“接下來的話，應該就是自己去努力，然後創造屬於我的人生吧。”
“但是您似乎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嗯？”
“您，是被撰寫的虛擬人物。脫離了作者，就好比小說突然寫崩了，主角死了。那麼，這本書就反而到此寫下了句號，成為了爛尾的書。這樣子看來，您脫離了作者反而是在自尋死路呢。”
我仔細想了一下，好像說的還挺有道理的，確實是這樣子。主角死了，那小說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不脫離作者，又不喜歡被安排好的主線劇情，那還有什麼辦法？”
“那當然是，換個作者。”
“換個作者？”
“是的。”
“我是被撰寫出來的虛擬人物，還可以自己自主選擇作者？”
方縱噗嗤笑了一笑，“如果您是被撰寫出來的虛擬人物，那麼當然不可以。就算再怎麼不喜歡被安排好的主線劇情，也得按照劇情發展走下去。”
“奧。”
“在我的店裏，進來的顧客們都是如我剛剛說的那樣，不喜歡被命運這個作者早已在暗中準備好的主線劇情，脫離了創造他們的作者。”
“然後選擇你為他們的新作者，為他們創造他們想要的獨立人生。”
“不，不是這樣。”方縱點燃了一根香煙，緩緩吐出了幾個字。
“他們既是主角，也是作者。”
我有些發懵，方縱吸了一口香煙，拿出了一根筆和一張紙，在紙上唰唰唰的書寫着什麼。
“主角們提供了屬於自己主線劇情的大綱，而我只是以寫手的身份，將原作者的小說內容做出修改和完善，然後補齊後續。”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一本正經的方縱。
我努力想從他臉上看到“我開玩笑的你別在意”的神色，可是我失望了。
沒有。
他認真專註的神情告訴我，他說的是真的。
從命運手中截胡了它小說裏面的主角並修改它的劇情？
世界上會有這麼荒謬的事情？
我放在腿上的雙手有些許顫抖，額頭上也有冷汗在緩慢的低落，我低下頭不敢去看方縱的眼睛，我感覺整個人都很不舒服，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然後這時候，我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隻端着紅色飲品的手，我整個人都站了起來，睜大了雙眼，哆嗦着嘴唇抬起頭看着方縱。
他的眼睛很清澈，我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我此時緊張狼狽的模樣，他也沒有露出嘲笑和看不起我的神情。
就是靜靜的看着我，也沒有在說話。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伸出手接過了飲料，慢慢坐回座位，喝了一口飲料后緊張的心情終於平復了下來。
方縱雙手交叉撐住下巴，繼續道。
“不用緊張溫先生，事實上您的反應是很正常的。聽起來是挺荒謬的，就好比突然間有科學家告訴我們說，我們才是四肢簡單的猿猴一樣。”
我被他說的這句話逗笑了，又喝了一口飲料，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每個人都可以來你這裏，改寫自己的主線劇情嗎？”
“問得好，溫先生。事實上，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改寫的。”
“還有條件限制的？”
“這個是當然的，溫先生。您喜歡現在的人生嗎？”
我想了一下，似乎過的還不錯，如果說要做出什麼改寫劇情的話，那我肯定是選擇拒絕的。
“喜歡。也不想做出改變。”
“就是這樣子的溫先生。不是每個人都如你一般，喜歡自己被命運暗中安排好的人生。您就已經不需要如同他們一般成為自己的作者了。”
“那需要滿足什麼樣的條件？”
“能夠發現並進入到這裏的，都是滿足條件的，無一例外。包括您。”
“我剛剛看了一下，似乎還需要報酬？”
“我是一名商人，溫先生。”
“那是怎麼算的？”
“這個就涉及商業機密了，無法奉告了呢溫先生。”
“我能否再看一眼剛剛的那個定製需知？”
從方縱手中接過那張需知單，指着上面的第二條。
“兩種方式，有什麼不一樣嗎？”
“當然是有的。他們付出報酬，從命運手中改寫並定製屬於自己的完美人生，而我，就需要從命運這個作者手中，神不知鬼不覺的改寫它的原劇情，讓接下來的劇情走向變的更加合理。
而我，有兩種方式來讓主角們取走屬於他們的定製人生。
第一種，就是找到合適的新主角，埋下伏筆，在合適的時機讓他出來，兩個主角爭奪主權。如果我的定製主角成功了，他抹殺掉了新主角的意識，那麼他以後將接替新主角的人生，真真正正脫離了作者，可以自己創造屬於自己的，完美人生，而我這個寫手，也算完成了任務。
第二種，我用主角留給我的劇情大綱，把他自己本身修改成他自己劇本里的主角，用店裏的傀儡去接替他過完前面的人生。在他自己選擇的合適時機，引導傀儡回到店裏，我回收傀儡並抹除原先的記憶，抽出傀儡的記憶植入他的體內。從此以後，他就是他劇情大綱裏面的主角，而不是被命運創造的主角。而且，沒有人能夠左右他以後的劇情走向了，他既是主角，也是自己的作者。”
“第一種方式失敗率很高嗎？”
方縱豎起了一根手指，“僅僅只有一成的成功率。”
我大吃了一驚。
“為何成功率這麼低？”
“因為，這種類似於寄生的方式，會引起命運的警覺，一個老實聽話不會反抗，老老實實按部就班永遠按着劇情走向的孝子，和一個心生反抗並準備搶奪劇本抹殺其他主角的逆子。如果你是命運，你會如何取捨？”
“嗯。。難怪成功率低下了。”
我指着後面的那句話。
“如果失敗，將與定製的傀儡互換身份，從此以後成為一具傀儡是什麼意思？”
“除了酬勞，而這就是他們需要承擔的風險了。”
方縱突然間露出了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容，那笑容有些許的陰森，我不自覺的往後挪了挪椅子。
“畢竟，是從命運手中截胡，強行改寫了他的小說劇情。我需要付出大量時間和精力製作出一個傀儡，去代替這些選擇第一種方式的主角，艱難的完成命運的劇情走向。
如果他失敗了，那麼我製作出的傀儡，就不再只是代替他們去完成劇情走向，而是接替空位，成為新的主角。而他們，也會被抹除自己的自主意識，留下軀殼，成為第二種方式的，人生傀儡。”
“如果選擇第二種方式呢？”
“第二種方式相對而言就簡單些了。我以作者的身份撰寫小說，用的是主角提供的劇情大綱。傀儡代替他去走完鋪墊的劇情，在後續的正文劇情里，傀儡會暗中受到我的指引，回到店裏，而我將會抹除主角的全部自主意識，將他整個人的外表全部改造，再換成傀儡替他走完的全部記憶。而傀儡則被我回收，他，就變成了他自己小說裏面的主角，從此以後按照他自己安排好的劇情走向，直至死亡。
當然，這個方式也有一定的風險的。那就是如果傀儡因為反抗而導致我回收失敗，那麼他也會成為，我的傀儡。”
“傀儡也會反抗？”
“當然。沒有人能夠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就好比您，溫先生。比如突然有一天，有個人告訴你，你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你這個人，包括你擁有的所有東西，包括名字。都是別人的，而你只是替他體驗人生的一具沒有情感的傀儡替身，您想一下。這該是多麼的殘酷和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