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六章[06.19]
顧懷瑜好幾次都差點被甩到地上,她不想死,也不甘心就這麼死了,只能將韁繩纏上胳膊,死死拉住馬脖上的鬃毛,胳膊已經被勒至破皮,她依舊不敢鬆手。
眼前不停掠過的樹影每一次都有種要撞上的錯覺,顧懷瑜只能緊緊閉上眼,心裏祈求着這馬能停下來。
忽然間,後背處一暖,有人已經輕飄飄落到了馬背上,一手擁着她,一手從背後探出扯住崩成直線的韁繩。
「鬆手!」瞥見她手肘間的紅腫,宋時瑾冷聲道。
顧懷瑜嚇得神不附體,耳旁全是呼嘯而過的風聲,她不敢,送手之後若是摔下去怎麼辦。
宋時瑾只能將人往懷中緊了緊,沉聲安撫:「乖,你鬆手,我保證你沒事。」
他的聲音太過熟悉,顧懷瑜後背處一僵,這才反應過來身後的人是誰。來不及思考他為何出現,潛意識中她似乎對他有種出乎意料的信任,手腕反着繞了兩圈之後,乖乖地鬆開了手。
宋時瑾不敢耽擱,一手用力拉緊韁繩,圈在她腰間的手用力一提,將人翻了個面朝向自己,嚇得顧懷瑜驚叫連連。
「若是害怕,就抱着我。」
心裏剛建設好的防備,於危難間轟然崩塌,在男女有別應該遠離和抱緊他保住小命中,顧懷瑜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一切等活下來再說!
腰間一緊,宋時瑾扯了扯唇角,這馬瘋的真好!
林間有暗影追了上來,宋時瑾揚聲道:「不用管我,西南方向,五百米處,我要活口。」
話音一落,那幾個黑影便轉身向著他口中的方向躥了出去。
宋時瑾曾騎馬上過戰場,受了重傷的戰馬比這瘋的更厲害他都能制服,更別說圈養在馬場,溫馴許多的馬,因此,他並不着急停下。
身後的景物在倒退,顧懷瑜腳不落地,心裏始終是不踏實,只能死死抓住他後背的衣服,坐下的馬似乎瘋得沒有那麼厲害了,可向前奔跑的速度依舊是很快。
「顧懷瑜。」宋時瑾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顧懷瑜沒有應聲。
他又道:「為什麼將東西還給我。」
她還是沒有應聲。
宋時瑾咬了咬牙,手間一扯,馬蹄行徑便偏了一個方向,有越來越往高處跑的架勢,路開始由平整變得崎嶇,山林也更密了些。
他心跳很沉穩,身上松香味入鼻,顧懷瑜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
終於,她低聲說:「你很好。」但,我不配。
聲音太小,幾近呢喃,宋時瑾卻還是聽見了,他看着前頭越來越近的地方,忽然開口道:「你回頭!」聲音帶着不容置喙的決絕。
顧懷瑜下意識回頭,手間一松,差點就從馬背上栽了下去,被宋時瑾輕鬆抱住。
樹影褪去眼前豁然開朗,百丈開外,土地似被撕裂,向著兩邊分開露出陡峭的山壁,下頭是深不見底的山淵。
馬兒的速度一點都沒有降下來,顧懷瑜嚇得大喊:「你快拉住馬!」
宋時瑾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它瘋了,拉不住的。」
距離在飛速拉近,顧懷瑜咬了咬牙,顫聲道:「我知道,你有功夫,你放開我,還有活命的機會。」
宋時瑾卻收緊了一點胳膊,將下巴擱到她的頭頂,問道:「為什麼將東西還給我。」
「都要死了,你還說這個!」
宋時瑾笑了笑:「這比我的命重要。」
「你瘋了!」山淵越來越近,宋時瑾還是沒有一點要離開的意思,顧懷瑜急的大喊:「你走啊。」
狂風將他的頭髮揚起,他低聲道:「是,我瘋了。」
顧懷瑜嘆息,「所有事你都記得,為何非要一個結果呢。」
「因為,沒有你,我這條命沒有意義。」
顧懷瑜仰頭,對上的是他無比認真的神色,他沒有說謊,顧懷瑜一直都知道。
馬蹄騰了空,眼底就是濃霧繚繞的山谷,顧懷瑜絕望地閉上了眼,沒想到這輩子,還是沒活兩年就要死了。
宋時瑾失望地嘆息一聲,在馬往下墜落之時,抱着她飛身而起,腳踏在馬鞍山,一個借力,便向著對面斷崖處飛去。
這處裂縫因何形成無人知曉,邊沿處的泥塊有些鬆動,宋時瑾腳剛一落在上頭,整片松垮的泥石就有崩塌的趨勢。
顧懷瑜腳下一個趔趄,宋時瑾已經帶着她往地上滾去,連着翻了好幾個身才停下,方才站立的地方已經滑落到了裂縫之中。
劫後餘生,顧懷瑜喘着粗氣看着宋時瑾,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宋時瑾死死護住她的頭,臉與臉之間,不過一臂的距離,他上半身懸在上頭,皺着眉問:「你沒事吧?」
顧懷瑜搖頭,冷汗已經嚇出薄薄一層,「沒事。」
四下無人,宋時瑾索性不放開她,雙手墊在她腦後禁錮着迫使她看着自己,居高臨下望着她:「我說過,若是不想要便將東西丟了。」
顧懷瑜偏開視線,道:「我想你已經明白我方才說的話了。」
喟嘆一聲,宋時瑾道:「那麼你聽明白我說的話了嗎?」
沒有你,我的重來沒有任何意義。
四目相對,顧懷瑜眼中還是躊躇,宋時瑾眼中情意過濃,樹葉還在簌簌響着。
她的頭髮已經散開,額間碎發被薄汗沾濕,有些狼狽,可在宋時瑾眼中,卻嫵媚到了極致,這樣將她死死圈進懷中,是他的夢寐以求。
五官放大,距離在拉近,宋時瑾可以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磬香,呼吸纏繞,唇瓣近在咫尺,顧懷瑜猛地回神,一把推開他。
所有旖旎在她連聲乾嘔中倏然間褪去,宋時瑾懊惱地閉了閉眼,啞聲道:「對不起。」
回答他的依舊是乾嘔。
半晌之後,顧懷瑜才壓下心中不適,尷尬地看着他。
宋時瑾長長嘆息,從懷中掏出那個盒子,又放到她手中,不等她開口,先說:「想要聽聽我的過去嗎?」
上輩子二人熟識之後,幾乎變成了無話不說,可對於認識她之前的一切,宋時瑾一直是三緘其口。
顧懷瑜摳着盒子上的雕花,點了點頭。
宋時瑾仰面躺到了地上,半闔着眼緩緩道:「我沒有五歲之前的記憶,也不知道父母是誰,家在哪裏。五歲之時,被師傅從亂葬崗撿了回來,身上就只有這個東西,和一張寫着生辰八字的紙條。」說著,他指了指顧懷瑜手中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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