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六章[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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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荷，你老實，我方才出門時的模樣，不很難看？」

「出門那會兒還行吧？不詩書氣？」念荷認真回想了下，非常實誠地補充，「回來的時候，那倒真難看。」

出去時至少頭髮還梳得整整齊齊呢。回來時那被風吹得，嘖嘖。

「好的，謝謝你的誠實。」徐靜書淚流滿面，更想死了。

趙澈與趙蕎、趙淙趕在昨夜宵禁之前回府的。因回來得太晚，也沒驚動誰，各自回去歇了。

早上趙澈醒得早，平勝來稟「門口侍衛瞧見表姐往萬卷樓去了」，心念動，便叫平勝撐了傘，打算上萬卷樓去見。

哪知才到走到含光院門口，遠遠就見那姑娘頂着風雪兔子似地蹦躂着過來。

便站在那裏「守株待兔」。哪知那兔子才朝走了兩步，就立刻見鬼似地撒腿瘋跑，鬧得頭霧水。

恍恍惚惚回到房中，趙澈破天荒地坐到了銅鏡前，眉心深鎖，仔細端詳着自己的模樣。

竟只以貌取人的兔子？不過就膚色黑了點點而已，居然嚇得轉身就跑，真……

情何以堪啊。

直到承華殿那頭來人通稟，王妃殿下在德馨園備了宴給接風洗塵，趙澈還在望着銅鏡中的自己冥思苦想。

「平勝，我問你，要如何才能，」趙澈躊躇着指了指自己的臉，艱難地吐出自己的困惑，「迅速白回來？」

平勝目瞪口呆：「為、為問、問這個？世子、世子又不需要……」以色侍人。

近午時分，天色雖仍灰濛濛，風雪卻停了。

上午這場雪下的不大，只在屋頂、樹枝上稍稍堆疊了些，地上濕噠噠的雪水。

先前承華殿的侍者去西路客廂通稟接風宴的事，念荷就趕緊幫着徐靜書沐浴梳洗，又換了身緋色衣裙，打扮得個粉雕玉琢、光彩照人。

可通夜沒睡，早上又發生那樣尷尬的事，徐靜書整個人彷彿霜打的白菜，路蔫巴着低垂腦袋，腳步沉重地往承華殿的德馨園去。

漂亮的衣裙已經無法挽救那粉碎到地的少女心了。

徐靜書就這恍兮惚兮地步下九曲迴廊，心事重重地低頭走在通往德馨園的石板徑上。

「表妹！」

脆生生驚喜喚，讓徐靜書回魂，抬頭就見趙蕎滿臉雀躍地張開手臂朝撲來。

趙蕎身，站着滿臉高深莫測的趙澈。而趙澈身旁站着臉麻木放空的平勝。

徐靜書總覺平勝在忍笑，不由地又尷尬起來，便猛地與趙蕎抱作團。

兩個姑娘本就交好，半年不見，自有許多話。

趙蕎起了話頭，兩人嘰嘰喳喳有來有往，徐靜書總算緩過了心頭那份絕望的尷尬。

就這抱在堆敘了好半晌別離情，場面很親熱。直到隨趕來的孟貞開口催促，倆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彼此，舉步邁進德馨園的門。

平勝自不能跟進德馨園的，便只在外頭等。

也不知有心還無意，反正不知不覺間，就變成孟貞帶着趙蕎走在前頭，徐靜書與趙澈並肩走在頭。

被冷落半晌的趙澈餘光瞥見兩人之間隔着半臂的距離，心中十分不滋味：「表妹。」

「誒？」徐靜書猛地抬頭挺胸，紅着臉目視前方，「表哥有吩咐？」

趙澈眉頭蹙得更緊了。方才阿蕎喚了，的反應可不此刻這樣。

見久沒下文，徐靜書心翼翼地覷了過來：「表哥、要我扶着你些嗎？」

這路都走得很慢，徐靜書想大約目力仍未完全恢復的緣故。

「嗯……」趙澈稍稍猶豫，昧着良心道，「總覺路有些滑。」

徐靜書趕忙伸出手臂：「早上下了雪，地上……嗯？！」

趙澈的手並未如以往那樣搭在的臂上，而握住了微涼的指尖。

「表、表哥，你……」徐靜書臉上燙得不像話，使勁吞口水。

趙澈狀似無意地以指腹來回摩挲兩下，雖歉意，卻又無比坦然：「對不住，眼睛看不清，手放錯地方了。」

完，將手收回去，悄悄藏在寬袖中，五指緊緊收攏。

「事，不、不必放在心上。」徐靜書垂着大紅臉瞪着地面，心中咚咚咚跳個沒完。

背在身的那隻左手彷彿捏了火炭，有熱辣辣的激流路從指尖歡騰又羞赧地奔湧向四肢百骸。每根頭髮絲兒都像在拚命蹦着火星子。

趙澈眼角餘光瞥見赧然面紅的模樣，忍不住也跟着紅了耳廓。

前頭徐蟬已出來迎孟貞，兩人頭碰在處不知在話。

終逃離母親念叨的趙蕎不經意地回頭，訝然低呼：「你倆……臉怎紅成這樣？！」

趙澈：「凍的。」

徐靜書：「曬的。」

這兩個南轅北轍的答案同時出口，場面可以非常尷尬了。

趙蕎無比困惑地抬頭看看灰濛濛的天，再看看屋頂和樹梢的積雪，喃喃自語：「我讀書少，總覺得你在合夥騙我。」

接風宴上沒有外客，氣氛還算溫情和樂，就連趙誠銳都在幾杯酒下肚有了笑臉。

番慣例關切，大家便齊齊望着三個遠遊歸來的主角，你句我句問着這半年在途中的經歷。

趙澈話不太多，只別人問到時揀要緊的答幾句。而趙蕎與趙淙則唱和，將途中許多有趣見聞講得活靈活現，逗得大家時而驚呼時而開懷。

趙蕎原就個恣意跳脫的性子，這半年的遊歷使如鳥入林，愈發舒展得神采飛揚。而趙淙在半年前還個略有些畏縮的憂愁少年，經過這路的增廣見聞，顯然也比之前開朗許多。

「……利州就大大不同了，很血性豪烈，凡事都直來直往的，」趙蕎手口並用，繪聲繪色道，「大事上都拎得清，但事就不破煩細講究。人和人之間都言不合就開打，打完把事情好就勾肩搭背喝酒去了，痛快得很！就州府的官員頭疼些，許多新法形同虛設，管不住。」

地處邊境的利州與欽州雖只隔了幾百里地，中間卻有群山為屏，素來自成天地，風俗氣象與中原迥然不同。

趙淙猛點頭，瞪着眼用力補充：「利州人膽子可大了，拿嘉陽堂姐的私事開涮都不怕的。」

嘉陽郡主趙縈武德帝的四女兒，武德元年起就被任命為利州都督。雖年紀輕，卻也有幾分手腕，在那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穩妥了四年，總歸將邊境要塞之地打理得還算大差不離。

徐蟬好奇笑問：「你嘉陽堂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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