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反擊
怎麼周身都疼?
蕭雲慕慢慢睜眼,入眼是一根樑柱,上面刻了百鳥齊飛的圖案,栩栩如生,好似隨時能化身成形,從樑柱上飛走。
聽見外邊動靜,蕭雲慕迅速合上眼。
暈過去前的記憶一點點回到腦海里,無聲嘆了一句,蕭雲慕還真是夠糟糕的。
鎮西將軍府的嫡女,也許該加一個前嫡女,如今蕭澄另娶妻室,生下一子。
她一母同胞的哥哥蕭靖安還有一席之地,畢竟有嫡長子身份和蕭老太公撐腰。
但蕭雲慕全然是個蠢貨,尋常時候在家中兄弟姐妹便不受人待見,出了門更是寧可和旁人親近也離她遠遠的。
連蕭雲慕也覺得太后當真是老眼昏花,才會指了這一門婚事,即便是為了蕭老太公的人情也大可不必。
祖父……
想起蕭老太公,蕭雲慕眼眶不由濕潤,她被休后回到將軍府,才不到一年,蕭老太公便病故,可那時蕭雲慕已經瘋瘋癲癲,連弔唁都未曾露面。
‘咿呀’一聲,門被人推開,聽腳步聲應該是兩個人。
不等蕭雲慕多想,人已經走到床邊。
“九姑娘,醒了嗎?”
蕭雲慕這才緩緩睜眼,點了點頭,“可是長公主那邊傳話了?不知——顧大姑娘這會兒如何?”
兩丫鬟聞言對視一眼,不知蕭雲慕如何問起這事,猶豫了一下才道:“顧大姑娘已經換了衣裳請太醫診斷過,應無大礙。”
幸好無礙,否則,她一會再多說什麼都是無謂的爭辯。
起身時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應是有人幫自己換過。蕭雲慕仔細回想剛才暈過去時盛景年的神情,不由開始琢磨怎麼讓盛景年自己去退婚。
退婚一了百了,這才是解決根本問題的唯一辦法。
走至門口,正思考一會兒怎麼應付晉陽長公主的蕭雲慕瞥見之前給自己遞手帕的丫鬟,楞了一下,隨後道:“長公主傳喚,你和我一塊去。”
“姑娘……”
蕭雲慕見她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不由得輕笑,神色自若,“剛才落水又暈倒,嚇壞你了吧?不過我這不是好好地嗎?你哭什麼,好像是我有什麼事一樣。”
真是年紀小的丫鬟,一點不經事,這麼點小問題就被嚇到了。蕭雲慕一邊搖頭一邊琢磨怎麼回答才得體又不被糾錯。
畢竟原書里晉陽長公主真的很不喜歡她這個兒媳,要不是怕拂逆了太后的旨意,大約想把她直接趕出門,遣返回將軍府。別人家可能是惡婆婆,晉陽長公主那都不叫惡婆婆了,直接和她是仇人。
蕭雲慕想着想着,不由又嘆了一聲。
穿過走廊,蕭雲慕一路目不斜視走到正廳,對周遭的議論聰耳不聞,只當是修身養性、陶冶耐心了。
正廳里坐了不少人,蕭雲慕施施然走到中間,向晉陽長公主行禮,“民女蕭雲慕參見長公主殿下。”
“無須多禮。”晉陽長公主點點頭,隨後道:“今日落水一事,剛才已問過顧大姑娘,現在你醒了,也該從你這兒了解一下情況,畢竟,每年春日宴都是由我承辦,從未出過這等事,今日這件事,倒是擾了大家的興緻。”
果然,是衝著自己來的。
晉陽長公主心目中的兒媳可是出身潘陽侯府的顧明悠,橫看豎看都比她這個惡名在外的人好多了。
再說早年間,晉陽長公主便和潘陽侯府的侯爺夫人走得近,對顧明悠可謂看着長大,豈能不滿?怕是早早相中了只差定下親事。
誰知這一疏忽,讓太后得了先機,竟然把她這個爹不疼娘早逝的前嫡女指給了她的寶貝兒子。
蕭雲慕垂眸斂去眼裏無奈,一個無腦衝動派居然也成了這麼兩個手握權勢、呼風喚雨的貴人手裏鬥氣的犧牲品。
聽着周遭小聲議論,再看看同是鎮西將軍府的女眷,宋氏坐在那裏,臉上全然不見着急,反倒像是看戲一樣,再看蕭雲頌和蕭雲霜,不時抬眼看她,有些着急。
不過肯定不是急她待會兒會被為難,而是擔心她說錯話給將軍府添亂。
待議論聲稍停,蕭雲慕才緩緩抬起頭來,眼神堅定,並無半點怯懦,讓原本漫不經心正玩着手裏玉骨扇的盛景年眼底露出興緻。
“儘管不知顧姐姐剛才是如何答的,但我想以顧姐姐的秉性,應是比我說得有條理,我一向糊塗慣了,又適逢落水嚇破了膽,有些細節想不起來,只記得落水前應是讓什麼東西絆了一下,這才摔倒了荷塘里。”
晉陽長公主神色微變,指尖動了動,很是詫異蕭雲慕居然不撒潑也不哭訴,竟然還先把顧明悠抬了出來往高了捧,這要是之前顧明悠指責她的不是,那倒成了顧明悠背着蕭雲慕說人不是。
這蕭雲慕莫不是摔了一跤還摔聰明了?
瞧見眾人驚訝的模樣,蕭雲慕又想嘆氣了——從前的蕭雲慕到底是多傻多蠢才會連她這說了一句正常的話都這般驚訝。
揚起唇角露出一個羞赧的笑,“都怪雲慕貪玩,見着荷塘里的荷葉翠綠,玩心一起想要伸手去摘,結果絆着了東西摔下去,好在那荷塘養了多年的荷花,一層厚厚的淤泥墊着,不然這會兒怕是背上好些口子了。”
蕭雲慕生得標緻,從前因性子驕縱不討喜,素來招人厭煩,也無人看她到底多美,畢竟鎮西將軍府可有一位艷絕天下的真美人入主東宮,便是如今的太子妃蕭雲雅。
同她比起來,蕭雲慕也只算得標緻。
“看來雲慕的確是不小心摔下去的,和剛才明悠說的一樣。”晉陽長公主掃一眼顧明悠,顧明悠見狀低垂着頭,耳根有些發熱。
剛才她的確說得和蕭雲慕差不多,可是她一時着急,想到盛景年居然不顧蕭雲慕一身污泥伸手扶她,便覺得不甘,多說了一句話,恰恰是這一句話,現在和蕭雲慕比起來,着實小氣。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說當時蕭雲慕和自己正在說話,不知怎麼腳下被絆了下才摔下去。
“這回當著眾人的面出了丑,下回雲慕定長記性,不會再胡鬧貪玩了,望長公主不同我這個丫頭計較,連累一池荷花遭了秧。”蕭雲慕說完面上的笑容竟是有些憨態可掬,眉目間的嬌憨格外討喜。
剛才還能保持鎮定的宋氏和蕭雲頌、蕭雲霜詫異的看向她,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不由失笑——日後怕還能時常看見這表情。
話不可多說,多說多錯,蕭雲慕見晉陽長公主無意再開口,倒也識趣的走到宋氏邊上坐下。
這事,算完了吧?
蕭雲慕有點乏了,而且剛才還崴了腳,儘管不嚴重硬扛着到了這會兒,再不回去拿藥酒揉一揉,怕是不到明早就該腫得像個饅頭。
悄悄抬眼往盛景年那兒瞟了眼,誰知恰好撞上盛景年煞有興緻的眼神,連忙垂下眼裝作不知,心裏卻暗暗叫苦。
為什麼不一樣,盛景年不是很討厭蕭雲慕嗎?怎麼打從她來到這裏世界睜眼開始到現在,完全感覺不到盛景年和顧明悠之間的火花,反倒是盛景年像是在觀察試驗品一樣不時打量着她。
“時辰不早,晚宴馬上開席,眾位可自行前往絳仙園中賞景,正逢前幾日為了春日宴從江南送來的幾株上等白茶開花,花香沁人,不妨去看看。”晉陽長公主掃了眼蕭雲慕,卻見蕭雲慕一改常態,居然低着頭。
要放在從前,蕭雲慕的眼睛可是一直黏在盛景年身上,別人靠近一下都得和人吵起來,尤其是指婚後越發變本加厲。
蕭雲慕自然察覺到周遭疑惑的眼神,別人她不知,但身邊蕭雲頌、蕭雲霜的眼神可是一直粘着,像是要看穿她似的。
有那麼驚訝嗎?算了算了,當她是落了水,腦子好了不行嗎?
鬧劇似的春日宴在一片熱鬧里結束,蕭雲慕坐上馬車時,右腳腕已經腫起來,幸虧有裙擺蓋着。
“九姑娘,你崴着腳了?怎麼一直不吭聲,要真傷着筋骨了怎麼辦?”
瞧了眼面前着急的丫鬟春月,蕭雲慕忙搖頭,飛快掃了眼走在前面的宋氏。宋氏可不會因為她崴了腳就對她寬容,宋氏可是巴不得她和盛景年的事情黃了。
宋氏原是妾室,因着蕭雲雅入主東宮后,當今皇后親自下諭,念宋氏多年教養、兢兢業業打理家務,才破了例,扶為正室。
蕭雲慕和宋氏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蕭雲慕氣蘇氏才亡故不過半載,宋氏便扶正,還處處教訓她,教訓她也罷了,竟是連她那神仙一般脾氣和秉性的哥哥蕭靖安也被挑了刺,心裏不痛快,仗着有蕭老太公做靠山,不時便對宋氏嘲諷兩句。
念及此,耳邊傳來宋氏的聲音,蕭雲慕一怔,抬起頭來。
完了,下面要怎麼發展?這一段她真的沒看過!
瞥了一眼旁邊的小徑,再看看屏風后的前廳,時辰不早,宋氏總不至於還要在這會兒‘三堂會審’,盤問她下午落水的事。
剛心裏暗自慶幸,還好從春日宴回來比較晚,不至於被盤問,誰知宋氏一句話打碎了蕭雲慕的美好幻想。
宋氏回身,神情嚴厲,“去祠堂跪着。”
蕭雲慕猛地抬頭看她,一臉驚訝,“大夫人這是——”
“身為將軍府九姑娘,在春日宴上竟不知分寸,連累將軍府名聲,你已有婚約,可你兩個姐姐可還未定親,讓你這一攪和,誰還敢上將軍府提親?”宋氏本也瞧不慣平日裏蕭雲慕的囂張,今日原本指望她頂撞晉陽長公主后被教訓一頓,最好是連婚事也黃了。
誰知道這個死丫頭居然轉了性,答起話來滴水不漏,還讓顧明悠吃了暗虧,連晉陽長公主都拿她的話做不了文章。
一個娘死了的丫頭,光憑着老太公能成什麼事?宋氏可打着再給蕭雲頌許一門不錯親事的主意,誰知太后和老太公居然有交情,居然把蕭雲慕指給了魏國公府的小公爺盛景年。
盛景年什麼出身?
母親是晉陽長公主,父親是戰功赫赫的魏國公,自己也是太學院上舍的學生,文武雙全還同太子交好,打小一塊長大。
“還不去祠堂?要我再說一遍嗎?”
“大夫人,今日的事,我……解釋明白了,怎麼還要去祠堂?”蕭雲慕囁嚅道:“不知還有什麼錯,請大夫人明言。”
宋氏聞言更是火冒三丈,揚手就想教訓蕭雲慕。
蕭雲慕一愣,來不及想要不要還手便聽得一道宏亮的的聲音傳來。
“祖宗祠堂,正逢清掃日,大兒媳持家太久,事務繁重,連這個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