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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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席間那‘七響酒’，不過助興打趣的把戲。況且我只對了兩句，實在稱不上驚才絕艷。怎就讓郭大人覺得我滄海遺珠，還想到‘舞弊打壓’那嚴重的地步去了？」徐靜書道出心中疑惑，求助地望向趙澈。

雖這兩年讀了不少經、史、法、典，對朝中各部的運作都有所了解，但終究還只個書院學子，所學所知都限白紙黑字寫下的那些明面規則。對字面之外的許多東西，懂的還太少。

「想不明白？」趙澈輕笑，耐心解釋，「雖你席間只對了兩句，但極其工整，對得也刁鑽，反應還非常迅捷。郭大人學養深厚，又個人老成精的，就那兩句，已足夠判斷出你在書院學子中的大致水平。既委託林典正代為關切詢問，可見老人家對你的評估結果，與我和玉山當初的想法致，你就個該拿甲等的。」

趙澈慢條斯理將手中剩下的半顆櫻桃吃完，才接着又道：「郭大人私下裏雖個老頑童性子，公卻個惜才又耿介的人。以你這樣的水平從未拿過甲等，生出那樣的揣測不奇怪。」

「嗯？怎會不奇怪？很奇怪呀，」徐靜書有些難以理解，嘀咕着捏捏自己發燙的耳垂，「怎會首先就去想書院山長、夫子刻意打壓？信不過山長和夫子的品行？書上不為上官者，要‘用人不疑’嗎？」

「因為郭大人沒忘前朝亡國的教訓，時時都在警惕着，有些事絕不能重蹈覆轍。」

前朝的亡國之禍並非夕之間，而經年積弊埋下了禍根，導致各地裂土為政、內戰不休，最終才給了鄰國可趁之機。

而前朝最初積弊的根源，就「世家舉薦制」。

從前朝中期起，凡官員入仕，須得先有聲名顯着的世家家主具名舉薦，此人才會有資格進入吏部考功司的點選名單。這無異世家門閥徹底把持了官員任用的首個關卡，在舉薦上自會以自家宗族利益為先。

許多有學識有抱負，卻無宗族蔭庇的寒門子弟求薦無路，最終只能選擇放棄走仕途的打算。

到了前朝末期，讀書對寒門子弟徹底成了耗時耗力卻不會有好結果的事。因為在那時，只要出生寒門，無論之再如何努力、如何出色，也不會有太多改變命運的機會。

經年累月下來，世家愈貴，寒門就愈寒。

可畢竟世家貴胄就那撮，當寒門子弟無力越過「舉薦」這道鴻溝，朝廷自然就出現了極其嚴重的人才斷層。

「郭大人警惕的不對你個人的打壓，而怕有人想要走前朝老路，以出身門第衡量學子，暗中行不公之舉。個高瞻遠矚的大智長者，絕不會任由這種事開了口子，否則牽發而動全身，將來患無窮。」

趙澈有理有據的耐心剖析，在無形中又替徐靜書拓開了新的視野。

「我明白了，」徐靜書使勁點頭，笑彎的雙眼晶晶亮，粉頰紅撲撲，「表哥最聰明，都懂！」

趙澈愣了愣，頰畔驀地浮起淡淡落霞色：「少給我油嘴滑舌！若你今年再拿不到兩門甲等，看你明年考官怎辦！到時若沒考上，又錯過國子學招考，那你可不許來找我哭，我不管就不管的。哼。」

這意思很清楚，就不再反對明年考官謀職了。

成王府櫻桃宴翌日，大早，信王妃徐蟬、側妃孟貞就叫上趙澈、趙蕎道，帶了禮物乘車出門，據去探望哪位生病的貴人。

徐靜書獨自上萬卷樓找書看了半日，羞澀猶豫好半晌，還到含光院廚房做了三份「櫻桃肉」，請平勝替趙澈收了盤，又托含光院竹僮將其餘兩盤分別送去承華殿與涵雲殿。

離開含光院之前，平勝有些神秘地湊到跟前，好奇地聲問：「表姐，昨日在櫻桃宴，大公子遇着奇怪的事了？」

「啊？沒有吧，」徐靜書茫然撓頭，「午間正席之，我與了會兒話。之就同成王殿下還有幾位大人道煮茶去了，沒奇怪的事啊。你為這問？」

平勝不解嘀咕：「昨日傍晚你回來，大公子火急火燎催我出去買櫻桃。那時太陽都快落山了，我上哪兒買去！正好涵雲殿有半筐，我便找側妃討了兩大盤迴來。結果大公子……」

平勝這猶猶豫豫大喘氣，將徐靜書的好奇與忐忑並鉤到了嗓子眼兒：「做了？」

「顆顆拿在手裏捂熱了，放到嘴上，卻不吃，」平勝也忍不住撓頭了，「然摸着自己的嘴唇，臉色會兒青會兒紅的，也不知高興還生氣。」

「這，我也不懂了。表哥，就這樣高深莫測，叫人看不透的個人嘛，」徐靜書滿面炸得通紅，笑得僵硬無比，「哈。哈。哈。」

申時，徐蟬、孟貞、趙澈、趙蕎同回到府中時，徐靜書已早早啟程回書院去了。

行四人才進到垂花門前的抄手游廊里，就有侍者前來通稟：「殿下請王妃、側妃、大公子及二姑娘同去承華殿。」

這陣子趙誠銳時常不見人影，天黑才回府。徐蟬與孟貞倒都問過，託人從利州的朔平紀家馬場新購了幾匹絕世良駒回京，便在南郊與群老友耍些錢開賭馬盤取樂。

本就個富貴閑王，沒正經公務要處理，這般吃喝玩樂倒也無大礙，徐蟬、孟貞便沒再過問。

難得今日大白天肯在府中老實窩着，徐蟬淡漠哂：「殿下今日這想起家中還有妻兒了。」

着，扭頭看向孟貞。

孟貞勾了勾唇角沒話，倒也沒見多大個欣喜之色。

而趙澈、趙蕎兩兄妹則雙雙沉默，神情各有各的古怪。

四人進了承華殿，卻見殿中不獨有趙誠銳在，四公子趙淙竟也在。

趙淙今年已十歲，與三哥趙渭同在汾陽公主的駙馬蘇放門下受教兩年多，加上兩年前母親又因暗害趙澈的事發被悄然送出府做了處置，的性子便比時收斂許多。話少了，從前那股子囂張氣焰也沒了。

立在正中的趙淙規規矩矩向徐蟬、孟貞行了晚輩禮，又向大哥趙澈問了安，然不無心虛地覷了二姐趙蕎眼。

沒等開口問安，趙蕎就冷笑着雙臂環在身前，先聲奪人：「老四，你這做了對不起我的混賬事？」

趙淙趕忙低下頭：「二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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