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第四百五十二章

許楚進來的時候,雙腿已經發軟,乍然入內一個踉蹌倒是越發顯得她虛弱了。只是憑着一股韌勁,她才堪堪沒有倒下。

現在的她,真是孤立無援。在京城中,她最為熟悉的高位者,也就是蕭清朗跟蕭明珠了。而蕭清朗現在身陷囹圄,明珠則在昨夜就被齊王帶回王府不準外出。

最初的時候,她曾想過藉著花無病的關係尋花相,卻沒想到今日早朝花相一改常態,毫不遲疑的欲將蕭清朗打入深淵。

然而讓許楚最沒想到的,卻是就在她費盡心思想要為蕭清朗洗脫罪名之時,他竟然毫無徵兆的認罪了。

所以,就算她現在腦子裏暈眩到一片空白,也絕不能倒下去。因為她清楚,一旦自己倒下去,就會錯失一次機會。

現在朝中能為蕭清朗說得上話的官員並不多,反倒是想要落井下石的多一些,若讓那些人知道蕭清朗已經認罪,那麼他們的攻訐必然是足以滅頂的。

所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只要蕭清朗認罪的消息一傳出去,那他曾經的功勛與剛正,在瞬間就會變成笑話與市井坊間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對於百姓而言,最多不過是感慨罷了。可對於那些曾被蕭清朗以狠厲手段震懾的人,還有那些因蕭清朗揭穿罪行而沒落的家族,絕不可能就此罷休。

皇帝一抬頭,就看到了許楚那張憔悴疲憊的面孔。只是現在的他,卻不能心軟放她回去休息,因為現在他誰都不信,也誰都不敢信。

他是皇帝,但凡有危及江山社稷的事情,都要不予餘力的鎮壓。而自家三弟明白說了,他與許楚手中查到的東西,足以震驚皇族。

可是,他卻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委以重任的三弟,就此泯滅。所以,他要真相,卻也要將會知道內情的人限制在可控範圍之內。而這個人選,除了與三弟一同追查過案子的許楚,他不做他想。

“臣叩見皇上。”

皇帝目光閃爍一瞬,示意她起身,然後吩咐道:“給許大人看座。”

劉德明心裏雖然驚奇,可面上卻絲毫不露,他看了一眼許楚的胳膊,見那裏果真被重新包紮過了,只是袖子上的血跡卻還十分顯眼。想來,皇上也是擔心許大人的身體吧,畢竟皇上為靖安王的婚事操心了數年,如今好不容易王爺帶回了心上人,總歸是能讓皇上寬容幾分的。

許楚也不矯情,左右她現在也的確有些發暈,縱然進來的時候已經服用過趙太醫送的藥丸了,而且血也止住了,可也難敵她連日裏的奔波跟勞累。況且,剛剛知道蕭清朗認罪的時候,雖然她極力保持鎮定,心裏也難免會驚起狂風巨浪,這般劇烈起伏的情緒,自然容易讓人頭腦發暈。

她坐下后,先看過劉德明遞過來的認罪書,蹙眉說道:“王爺說,他是醉酒後,對柳芸行了不軌之事,而後被三皇子撞破繼而殺人滅口?”

這份供狀里,所有的細節與現場皆嚴絲合縫,甚至連他身上與床榻之上滴落的血滴,都被供述的十分清晰。

“三皇子發現他的作為後,他為保名聲在其未曾反應過來之時就先抓住三皇子的胳膊將人刺死。而三皇子胳膊上的指環印記,便是他素來不常帶的玉扳指。”

“連刺三刀,刀刀入骨,最後他是欲要偽造三皇子侮辱嚴柳氏的場面,所以才將精、。液塗抹於三皇子身上,而後將三皇子的屍身藏於床榻之下。然而還未來得及離開,就被宮婢撞破......”

許楚越看心裏越冷,她早該知道,若是他鐵了心的認罪,就絕不會在供詞上留下紕漏。

她甚至能想像的到,蕭清朗將所有的經過娓娓道來的模樣,就好似篤定了不會有人能揭穿一般。

良久之後,許楚才緩緩抬眸,神情嚴肅道:“單看證詞,可以說是天衣無縫。無論是動機,還是作案細節,都對的上,可是就是因為太對的上了才讓人難辦。”

皇帝點頭,“往常朕也曾親自批示過幾宗罪大惡極的案子,卻從未見過有人這麼迫不及待的讓結案的情況。而且,能將整個案子敘述的如此完整,根本不像是一時衝動醉酒而為的案子。”

許楚斟酌了片刻,蹙眉說道:“的確,一般若是毫無預謀的殺人,在供詞上不可能會如此完整。無論是何心理,只要他心裏有情緒的起伏,就不可能將現場交代的如此清晰,甚至是遊刃有餘。”

“除此之外,王爺說自己昨日佩戴了扳指,可是臣並未見過。而且,依着臣的經驗看,若三皇子穿着衣物被王爺抓住胳膊,並不足以留下那般明顯的痕迹。”

皇帝頷首,凝聲道:“這件事朕着人去查,只是因為指環痕迹並不明顯,所以你該知道線索渺茫。”

許楚點了點頭,下意識的就又揉了揉有些發暈的腦袋。她何止是知道,就是因為太知道了,所以才不願讓人從這一面上追查,畢竟現在她能用的人手有限。

她合上蕭清朗的供詞,接著說道:“可是,這樣的猜測,根本不足以作為證據證明王爺清白。”

不僅不能證明,或許還會成為有心人再度攻訐蕭清朗的導火索。畢竟,不是誰都能冷血到殺了人還能如此淡定交代罪行的。

皇帝腦海里浮現出蕭清朗剛剛柴米不進的模樣,不禁嘆口氣說道:“這個局布的倉促,雖然高明,但也經不住詳查。可壞就壞在玄之一心認罪......而在太后千秋宴四方來朝之際,朕既不能大張旗鼓的嚴查此案,又卻不能包庇他,否則朕登基之後重整律法跟三法司的政令,將會成為一張廢紙。而大周朝堂,也將會成為蠻夷眼中的笑話!”

他深知律法在太平盛世的重要性,所以才會重用蕭清朗,甚至為正律法嚴懲許多犯案的皇親貴族。

而蕭清朗這事兒,卻着實讓他為難了。就算他能暫時壓下,卻也不可能壓的太久。可是現在京城之中,各方勢力齊聚,北疆南疆各族皆有使者入京,倘若此時他們知道大周最得力的刑獄掌權者出事,那後果可不知是動搖天威那麼簡單的。

一旦大周那些憤恨蕭清朗,且欲要除去蕭清朗的勢力聯手,那便是內患。那些人既然敢罔顧律法,自然就不會有多大的大局觀,更不會在意大周的威儀。他們只會尋着機會,藉著四方來賀的機會,向皇帝施壓,繼而處決蕭清朗。而蕭清朗曾震懾過的蠻夷,也會再度蠢蠢欲動在大周生事。

這種情況,是皇帝不願看到的。

所以說,那人所布的局雖然不算精妙,卻當真高明。天時地利,那人皆考量到了,以至於皇帝想要追查,也處處受肘制。

許楚神情凝重,須臾之後起身跪地懇求道:“還望皇上准臣驗看三皇子屍首。”

皇帝聞言,面色一肅,久久未言。

可許楚卻知道,他的沉默多半代表了他動搖了。也就是說,在他心底里,也是贊同讓她驗屍的。

“你可知,若以你的手段驗屍之後,你將面臨什麼?”

無論她會不會解剖三皇子的屍身,她都會成為以榮國侯為首的諸多官員的眼中釘。若是她為破案當真解剖了皇子的屍體,那日後她與德妃同德妃母族,都將會結下解不開的仇怨。

假如宗親要計較,那她便不僅僅會有辱屍罪那麼簡單了......

她的過往也會因此而重新被人挖出來,甚至蕭清朗刻意為她抬高的身份跟名聲,也將不復存在。

皇帝皺眉,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沉,“假如真如玄之預料的那樣,那最後你不僅可能面對詰難,還可能面臨抹殺!你可想好了?”

許楚跪地,深深叩頭,目光堅定毫無遲疑道:“臣想好了。”

只一瞬間,皇帝忽然想起了當日蕭清朗求他賜婚時的場面。當時,他也曾疾言厲色的問他是否想好了,而蕭清朗也是這般毫無猶豫的回答。

他深深的看了許楚一眼,忽然覺得,大抵也只有這樣的女子能配得上自家三弟。不為名利,且能在他陷入危境之時,毫不遲疑的拉着他。

世間百般紛擾,皇家尤甚,而這樣真摯的感情就顯得彌足珍貴了。

縱然他是帝王,且與皇后是自幼的情誼,可卻也難做到滿心只有彼此一人。因為他是帝王,要為皇家開枝散葉,而她是皇后要母儀天下......

這般一想,皇帝就揮手道:“你且準備一下,一刻鐘后,朕親自去監看你驗屍!”

許楚一聽這話,眸中亮光乍現,一直懸着的心終於落地,接着便是自穿越以來最為鄭重的行跪拜大禮。

“皇上,臣無需準備,隨意可以查驗。”

這一次,不用皇帝再開口,一旁的劉德明就善意的上前提醒道:“大人還是先去簡單清理一下身上,咱家稍後讓人送一身乾淨的衣物來,也好讓大人辦事時候清爽一些。”

許楚愣了一下,隨即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還真是一副狼狽模樣。之前,她一心在求旨上,並未注意到自己身上滿是泥濘跟污跡。如今一鬆懈下精神來,那一股股若隱若現的臭味跟血腥味便不斷撲面而來。

一時之間,她倒是有些尷尬了,慘白的面色也因窘迫而染上了幾分紅潤。

“多謝皇上......”

因為有劉德明的安排,她換洗衣服並未耽擱什麼時間。只是在宮婢欲要熏香的時候,被她攔了一下。畢竟,她此行並非風雅之事,驗屍之事本就是嚴謹的,旁的雜味很容易影響她的一些判斷。

許楚的衣物倒不是早就準備好的,不過內廷本就有如楚大娘這般的女吏,所以為她找一身合體的女裝並不算難。

而許楚也並不在意這衣服是否是被人穿過的,更不在意那一身暗紅髮黑的衣服,是素日裏宮裏斂屍女吏所穿被宮人視為晦氣的象徵的。現在的她,只想早些驗看三皇子的屍體,將自己心裏的猜想落實。

因為,只要她猜想的可能準確,那就直接能推翻蕭清朗所有的罪名。甚至他的供詞、還有那些指向他的證據,就都毫無意義了。

皇帝也算是行動派,既然做了決定,就絕不給德妃跟太后等人機會前來阻攔。所以,在宮裏傳出消息的時候,他已經親自帶了許楚到了蘭芝殿。

劉德明伺候在皇帝身旁,見皇帝頷首,便開口說道:“許大人、曹驗官,開始吧。”

因為這次驗屍,算得上是搏一搏,所以自然要有懂得驗屍之人隨同許楚一起驗屍,才更能讓人信服。而許楚信任曹驗官,那皇帝索性也就沒再換人。

屋子裏隱隱充斥着屍臭未到,那腐敗的氣味雖然淺淡,卻格外明顯。縱然是滿室光亮,也難抵消由那氣味滋生出的晦暗跟陰森感。

這是許楚第一次親自碰觸三皇子的屍體,屍身微微發軟,毫無僵硬感。越靠近屍體,許楚就越能清晰的問道那股子腐敗氣味。

她又小心將三皇子的屍體翻了翻,發現其臀部跟腰部,也有白色印記。但瞧着三皇子身上的裝束,她清楚,這並非是腰帶留下的痕迹。

待到她小心翼翼的將三皇子渾身上下檢查完后,才抬頭看向皇帝說道:“皇上,臣懷疑三皇子的死亡時間有異,所以需要由皇上見證臣解剖驗屍。”

皇帝眉頭微動,最終冷聲說道:“驗!”

許楚聞言,便起身打開曹驗官之前拿來的工具箱。

這具屍體已經開始腐敗,尤其是四肢根部都出現了明顯的污濾色斑痕。而許楚卻並沒有因此而露出絲毫震驚的表情,就好似,這種情況她已經見過千百次了,根本無需驚訝。

“正常而言,人死後身體裏都會出現腐敗情況,腸管中的腐敗氣體硫化氫和血液中血紅蛋白結合成硫化血紅蛋白,或與從血紅蛋白中遊離出來的鐵結合成硫化鐵,透過皮膚呈現綠色。因回盲部糞便呈液狀,細菌容易繁殖,腐敗分解較早較多,故屍綠首先出現於右下腹部、右季肋部和鼠蹊部。不過,屍體出現屍綠的情況,至少應該是在六個時辰以後,而在初冬之際,應該在一晝夜末才會出現。若三皇子當真是王爺所說的那個時間死亡的,此時並不該出現如此密集的腐敗斑痕。”

“腐敗加速發生,需要有環境配合。一是天氣炎熱,二是屍體本是在死後未出現屍斑的情況下就被冰凍起來,隨後放置到常溫的環境下,就會加速腐敗......”

許楚一邊說,一邊用手點着屍體上的痕迹說道:“另外,屍體顏色變為黑黃色,也是冰凍后的屍體在常溫下放置后最明顯的表現。”

她說完,就繼續低頭查看起手下的屍體來。因為心裏已經有了猜測,所以她的目標倒也準確,直接伸手輕輕摩挲了幾下死者的頭顱處。

隨後,她取了驗屍刀,小心將三皇子的顱前窩處的頭髮剃下,仔細眼看后說道:“死者顱骨表皮沒有損傷,可剛剛我摸過死者的顱前窩處有明顯的骨折情況。”

說完,她也不看皇帝的神情,徑直用驗屍刀將三皇子的頭顱皮肉劃開。她倒是想慢一些,可卻也唯恐皇帝會臨時阻攔,畢竟誰都不知道皇帝看到她親手解剖他兒子的屍體會有何反應。

然而皇帝雖然已經臉色發青,可看着許楚動作的眼眸卻絲毫沒有生起波瀾。他緊緊盯着許楚手中的驗屍刀,心中百般滋味,倘若是尋常時候,或許他還會因許楚的專註跟肅穆而對她生了讚賞心情。可如今,那屍體換做他的兒子,他實在難以分心在許楚的表現上。

許楚也並不在意,本來她此番驗屍,也不是為了自己的名利跟前途。

房間內一派寂靜,唯有許楚驗屍刀輕輕剝離皮肉的聲音,還有幾不可聞的呼吸聲。

“冰凍后的屍體,有時候會形成死後顱骨骨折。原理大抵同被焚燒的屍體會出現骨折情況相似,因為顱腔是相對封閉且容積固定的骨性結構,所以在屍體被冷凍后其顱腔內的組織因冰凍而體積增大,使得骨質薄弱的顱前窩受到膨脹腦組織的擠壓后骨折。”她說完,就看了一眼臉色陰沉的皇帝跟一臉受益匪淺模樣的曹驗官,想了想索性簡單解釋道,“就好比一件衣服,尋常時候穿着恰好,可當主人突然胖了一倍的時候,再強行穿上,那衣服必然會被撕裂。”

曹驗官聞言,趕忙將這一點記在心裏,然後探頭仔細查看了被許楚剝離出來的骨折處的顱骨。

“其實分辨是外傷造成的顱骨骨折還是有冰凍而形成的死後顱骨骨折,也並不難。最直白的分辨方法,便是外傷造成的顱骨骨折,大多有頭皮下血腫、裂創,或伴有硬膜下腔出血、蛛網膜下出血、腦組織挫裂傷,也就是說生活反應比較明顯。而因冷凍造成的骨折,幾乎沒有生活反應,也就是外表毫無異樣。”

此時許楚雖然不醉心與教授曹驗官驗屍知識,可是也清楚,若解釋不清楚,皇帝極有可能會質疑。所以,與其說她是講給曹驗官聽的,倒不如說她是解釋給皇帝聽的。

“那是否會有意外?”曹驗官問道,“大人說有時大多情況下,外傷會留下痕迹,那是否有可能出現不同的情況?”

許楚點點頭,“的確有可能,比如墊着軟物重擊死者頭部等情況。不過無論哪一樣,都可靠蒸骨等方法辨別是生前傷還是死後傷。”

只是現在的情況,她們也沒條件蒸骨。倘若要蒸三皇子的骨驗屍,必要起鍋灶,到時候德妃必然能得到消息......

不過就算不能蒸骨,甚至不以墨汁驗骨,她也有旁的法子。

想到這裏,許楚深吸一口氣,繼續將三皇子的頭骨與皮肉分離開。

“若屍體被凍結,組織膨脹除了會造成顱骨骨折之外,更明顯的便是壓迫枕骨大孔,形成枕骨大孔疝的類似情形。”她說完,就小心側身,讓皇帝跟曹驗官都能看清自己手指所指之處,“就是這樣的。”

雖然枕骨大孔疝有可能生前形成,可是若加上骨折等情況,基本能推斷出她的猜想。

一旁的曹驗官仔細查驗過後,點頭證實了她的說法。而旁邊的文書,也極快的將許楚所說的內容記錄下來。

他做驗官文書多年,所記錄的驗屍單也不計其數,還是頭一次聽說這個說法。不過想想也是,許大人每次驗屍,總會能說出些常人不知道的檢驗方法來。最初的時候,三法司的諸位驗官還會翻閱古籍跟各類相似案子卷宗內附帶的驗屍單對照。後來他們發現許大人所說的方法,皆能與現實對照上,久而久之的三法司的驗官跟仵作也就鮮少在質疑她了。

而大周朝各個衙門的仵作,大抵也是相同的心思,最初的時候不甘心被一個女人壓在頭上,所以每每傳出許大人驗屍所記的驗屍單,總會有無數的人查閱各種書籍想要反駁與她。甚至,連一些大夫都被驚動了。

可事實證明,凡是經許大人驗看過的屍體,從未有出差錯的。也正是這般,才使得曹驗官這般資歷深的人,對許大人敬仰有加。

“皇上,若三皇子的屍體當真是被冰凍過的,那機體的反應幾乎停滯,所以昨夜驗看的死亡時間便做不得數。”

皇帝眉宇漸漸攏緊,放在扶手上的雙手緊握,使得手背上青筋暴起,良久之後他才啞聲問道:“可能推斷出準確時間?”

許楚愣了一下,抿了抿唇,最終將目光投放在三皇子的腹部。實際上,她是當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畢竟在盲驗的情況下推測死亡時間,而且是被冷凍后又解凍的屍體,只按經驗推測必然不可能精準到驗看新鮮屍體那般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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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女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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