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探視
皇帝已經明令下旨讓文武百官不許接近柳如楠,獄卒們肯定會小心謹慎地看守大牢,凡是對他們有威脅的人,都不會放進去,而女子比起男子來說,纖細柔弱,獄卒們不懼,這也是為何顧清舟來請葉安歌的重要原因,顧府沒有女眷,否則他只需要隨意派一個信得過的屬下就行。
等下樓與顧清舟一說,顧清舟朝葉安歌行了一禮,道:“多謝姑娘。”
顧清舟的年紀怎麼也可以算是她的長輩了,葉安歌不敢受禮,連忙還禮,顧清舟見她堅持,只好道:“姑娘儘管前往大牢就好,一切顧某已打點妥當。”
葉安歌點點頭,一行人來到大牢門口,只是正如楚博衍所料那般,葉安歌和林雨澤走上前去,獄卒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眼,只放了葉安歌一人進去。
楚博衍坐在馬車裏,看着葉安歌漸漸遠去的身影,突然有些心悸,彷彿有什麼不好的事即將發生一般,一雙閃着精光的眸子微微眯了起來。
大牢裏陰暗潮濕,走在窄小的過道里,陣陣霉味和各種腐味腥味味撲面而來,熏得人幾欲作嘔,葉安歌強忍住喉嚨間翻騰的噁心,跟在獄卒的後面走着。
帶路的獄卒突然停住腳步,道:“二皇子,有人來看你了!”
獄卒粗曠的聲音里還有着恭敬,畢竟二皇子身份高貴,只是暫時關到大牢,還沒有被判罪,他若是怠慢了只怕沒什麼好果子吃。
葉安歌順着他獄卒的目光望去,看到一道修長的湛藍身影坐在一堆乾草上,背對着他們透過高牆上的小窗口望着外面。
聽到獄卒的聲音,柳如楠轉過身來,在看見葉安歌的剎那,驚訝道:“你怎麼來了?”
湛藍的錦袍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玉冠高戴,一頭黑髮紋絲不亂,一眼望去,就是一名翩翩佳公子,哪裏有半分坐牢的狼狽與不堪。
“我是受人之託來看你的。”葉安歌淡淡說著,看起來,柳如楠在這裏的日子過得不錯嘛。
柳如媚目光微凝,一步一步走了過來,湊近葉安歌,看了獄卒一眼,獄卒自覺退了出去,柳如楠這才壓低了聲音問道:“受誰之託?”
“顧清舟,他和柱國公想查明事情的真相,還你清白,但皇上下了明令,不讓朝臣進入大牢,就托我來問你幾個問題!”葉安歌低聲說著,將顧清舟準備的問題一連串都說了出來。
柳如楠全部聽完,在腦子裏細細過了一遍,道:“我告訴你,這一切都是杜啟輝和良妃設計的……”
原來在葉安歌來南胄之前,良妃利用柳如楠對她的敵意,故意挑撥他與皇帝的關係,將他禁足在宮裏,偏偏柳如楠傲氣不肯低頭,多次逃出宮,良妃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派人刺殺皇帝,又派人圍堵他將他刺成重傷,傷口的位置正好與刺客一模一樣。再然後,就是那天晚上,那三名刺客定然也是杜府的人,口口聲聲說著為了柳如楠着想,卻是故意引他出手,好讓皇帝看到他的傷口。
這一切就像是一張細密的網,將柳如楠緊緊網住,良妃正是算準了柳如楠的脾氣秉性才設計了這一切,否則若是柳如楠乖乖呆在宮裏,又怎麼會被陷害?
只能說良妃和杜啟輝實在是好算計,將所有都精確得算了進去。
葉安歌微微蹙眉,道:“你現在背上了弒父的罪名,皇上也懷疑你與刺客有所勾連,你打算怎麼辦?”
柳如楠一愣,其實他也還沒想好,他如今被困在大牢裏,什麼都做不了,若實在沒有辦法,他也只能兵行險招了……
這時,整齊有序的腳步聲傳入耳中,葉安歌循聲望去,只見約莫三十名身穿鎧甲,手握長劍的御林軍闊步走了過來,為首一人快走上前幾步,來到柳如楠的牢房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道:“二皇子,皇上召您進宮。”
柳如楠看着面前的御林軍統領,道:“孫統領,父皇怎麼突然宣召我,難道事情的真相已經查清楚,父皇知道本皇子是被人冤枉的了?”
“這……”孫統領不解地搖了搖頭,正色道:“卑職不知,卑職只是奉皇上之命,來接二皇子回宮。”
“是嗎?”柳如楠看着孫統領,似笑非笑,略略思索,雲淡風輕地道:“開門吧,我隨你們回宮。”
孫統領已經從獄卒手中拿了鑰匙,於是直接打開了牢門,柳如楠走了出來,伸了伸懶腰,道:“走吧。”
孫統領卻不急着走,而是看向葉安歌,沉聲道:“這位就是宋姑娘吧,皇上也召您進宮,既然您在這裏,卑職就不必再跑一趟了!”
葉安歌不解,柳如楠是二皇子,是皇帝的兒子,皇帝召他進宮再正常不過,可她在外的身份是顧府的遠房親戚,與皇帝並沒有交集,皇帝突然召她進宮做什麼?
“孫統領,皇上可有說召我進宮的原因?”葉安歌問道。
孫統領還是搖搖頭,道:“皇上不曾說過,卑職不知。”
柳如楠看着葉安歌凝重的神色,寬慰道:“別擔心,只要我在,我一定會保護你的,誰也別想傷了你。”
葉安歌輕輕笑笑,柔聲道:“多謝二皇子。”
雖然柳如楠話是這樣說,可他都已經自身難保了,又怎麼能護住她呢?只是這裏是南胄,即便她想拒絕也沒辦法拒絕,只能乖乖進宮。
十名御林軍走在前面,二十名御林軍殿後,葉安歌和柳如楠走在最中間,與其說是護送,不如說像是押送犯人更為合適。
孫統領帶着他們在大牢裏東轉西走,和她方才進來的路根本不是一條,與柳如楠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懷疑,葉安歌試探着道:“孫統領,你這是迷路了不成?我記得出大牢的路可不是這一條啊。”
“回宋姑娘,皇上吩咐卑職,二皇子回宮不宜被太多人知曉,是以並不能走正門,只能從偏門出去。”孫統領一本正經地說著,語氣嚴肅,並不像是開玩笑。
“這樣啊……”葉安歌拖長了聲調,心裏愈發懷疑,這件事裏裡外外都透着古怪。
葉安歌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些粉末來,抹在了後頸處。
這是之前慕容煥在世的時候交給她,讓她找機會抹在楚博衍身上的香料,來大牢前,楚博衍讓她帶上以防萬一,沒想到現在就用上了。
楚博衍還在外面等着她,若是找不見她肯定會着急,用這種香料楚博衍可以知道她的去向。
楚博衍望着黑沉安靜的大牢,葉安歌進入已經有半個多時辰了,一直都見不到她的身影出來,楚博衍心裏不祥的預感越來越重,他轉身拿過一隻小瓷瓶,輕鬆拔開塞子,裏面飛出兩隻小小的飛蟲,循着空氣中微不足道的味道越飛越遠……
孫統領帶着兩人彎彎繞繞,像是將南胄都城都繞了一圈,直到夜幕降臨,葉安歌和柳如楠才在御林軍們的護送下,經最偏僻的西門進了宮。
一路走來,周圍都是空蕩蕩的,別說是巡邏的侍衛,就連普通的宮女太監也沒有見到一個,除了他們二人和御林軍,整座西門什麼人都見不到,簡直就像是有人故意支開了所有人,只等着他們到來,這是怎麼回事?
御林軍突然停了下來,葉安歌和柳如楠也隨之停下腳步,看着宮殿上方“華羽宮”三個大字,柳如楠慍怒道:“孫統領,你帶我們來華羽宮做什麼?”
“回二皇子,皇上正在華羽宮等着您和宋小姐。”孫統領低聲說道,坦坦蕩蕩。
“是嗎?”柳如楠劍眉一挑,目光灼灼地盯着孫統領。
“卑職不敢欺騙二皇子!”孫統領直面柳如楠,不躲不閃,恭聲道:“二皇子,宋小姐,請進!”
御林軍是守衛皇宮的禁軍,只聽皇帝一人的命令,孫統領雖然只是御林軍的副統領,但他一直對皇帝忠心耿耿,兢兢業業,難道來華羽宮真是皇帝的意思?
柳如楠冷笑一聲,明知道他討厭良妃,還故意要在華羽宮見面,父皇還真是寵愛那個蛇蠍女人啊……
心裏雖然懷疑,但眼前的情況由不得他們做主,柳如楠回頭看了一眼葉安歌,道:“咱們進去看看。”
“好。”葉安歌跟在柳如楠的身後,一前一後進了華羽宮。
華羽宮靜謐一片,只燃了兩盞宮燈,昏黃色的燈光十分黯淡,根本看不清裏面的情況。
“父皇?父皇?”柳如楠叫了兩聲,回答他的只有安靜的空氣。
一陣輕風吹來,柳如楠前方的薄紗突然飄了起來,露出一道若隱若現的人影,雖然燈光昏暗,但他們看得清楚,這道身影分明是女子的。
而能在華羽宮的女子,除了良妃,不作他想。
柳如楠看着那道綽約的身影,冷漠地道:“不知良妃如此大費周章地把我們找來華羽宮是為了什麼?”
那道身影慢慢轉過身來,美麗妖媚的容顏正是良妃,她看着柳如楠和葉安歌,嘴角彎起一抹涼薄的笑意,緩緩地道:“二皇子不必動怒,本宮只是聽說二皇子進了大牢,有些擔心罷了……瞧瞧,二皇子都消瘦了。”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柳如楠嘲諷地說著,已經知道這一切都是良妃的設計,他卻不急着離開,他倒要看看良妃到底想玩什麼把戲?
良妃沒有接話,反而將目光落到了葉安歌身上,輕輕扭着手上的護指,笑道:“宋小姐,好久不見……”
說著,良妃突然一拍腦門,故作懊惱地道:“唉,瞧本宮這個記性,不應該叫你宋小姐,該叫你一聲娘娘才是,你說是不是,大楚的純安皇后?”
葉安歌一怔,沒有接話,看來良妃已經查到了她的真實身份,動作還真是快,倒是柳如楠很是訝異,看看葉安歌,又看看良妃,道:“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良妃也不氣惱,笑眯眯地道:“原來二皇子還不知道啊,這位並不是什麼柱國府的遠房親戚,而是大楚的純安皇后。”
雖然早就懷疑過她的身份,但從良妃嘴中說出來,柳如楠心裏還是有些不是滋味,酸酸澀澀的,看向葉安歌的目光也多了幾分不自然。
葉安歌知道柳如楠怕是在怪她的欺瞞,但她並不打算多做解釋,目光深沉地看着良妃,不悅地道:“不知良妃將我們騙來這裏究竟意欲何為?”
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良妃也不打算再兜圈子了,道:“既然你來了,那麼他也來了吧?說,他在哪裏?”
葉安歌裝傻道:“不知良妃娘娘說的到底是誰?”
“你別跟我裝傻。”良妃一張妖媚的小臉瞬間沉了下來,慍怒地道:“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葉安歌當然知道她說的人就是楚博衍,良妃故意讓柳如媚在楚博衍面前炫耀那些首飾,為的不就是把楚博衍吸引過來嗎?
“娘娘不說,我又怎麼會知道呢?”葉安歌繼續裝傻充愣,想要激怒良妃,好趁機探出她的目的。
良妃一怒,正要衝上去教訓教訓葉安歌,卻又在瞬間恢復了理智,淡淡地道:“你是他最愛的女人,既然你在我手上,又何愁他會不來呢?”
葉安歌微微笑着,原來良妃把她騙來是為了引誘楚博衍,這下她該如何是好?
葉安歌還在想着,良妃卻已經把目光轉向了柳如楠的身上,道:“還有你,你和你那個賤人娘一樣討厭,明明證據確鑿,皇上卻還是不肯處死你這個賤種,既然皇上下不了這個手,那就只能由本宮代勞了。”
柳如楠不屑地輕哼:“就憑你?也不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說著,柳如楠長身玉立,擋在了葉安歌前面,右手往腰間摸去,卻是空蕩蕩一片,他這才想起來:他剛從大牢裏出來,身上又怎麼會帶着佩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