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報復與挨打
辛夷跟着丫鬟進了內室,裏頭的傢具一水的黃花梨,擺設雖貴重卻不失雅緻,只是一個客院都如此的費心收拾,看得出來高家不僅深受皇寵,就連主人也都是有品位的,更是對客人的一種尊重。
屏風後面彷彿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那領頭的丫鬟連忙道,
“郡主,七姑娘已經進來了,您等等,奴婢這就把換下來的裙子送過來。”
屏風後傳來一聲含糊不清的‘唔’聲。
辛夷四處看了看,見不遠處的架子床上搭了條大紅色的八幅裙,她眼睛一亮。
走過去一看,就見裙擺拼縫處還綉着細細的金線,又有用珠玉做成的小片花鈿,這樣的裙子走動起來那是光華四射。
她不禁用手摸了摸,一臉的嚮往。
“這個裙子真好看,是你們郡主的嗎?她為何不換這件?反而要穿我的舊裙子?”
那丫鬟上前道,
“這裙子是我們郡主月前新做的,誰知……”
丫鬟有些難為情,“我們郡主最近長了不少肉,裙子穿不上了。所以才想着能不能跟七姑娘換換?”
“這條裙子我們郡主還沒上身呢,原本想今日在高老夫人的宴會上艷驚四座的。”
丫鬟的語氣里滿是遺憾,她見辛夷一臉欣喜的樣子立刻慫恿道,
“姑娘要不要試一試,您的腰身比郡主的要細,定然能穿的。”
辛夷嘴裏嘖嘖讚歎,左看右看也沒說要換上。
見辛夷沒說要換,那丫鬟拿起裙子在辛夷身上比劃了下,感嘆道,
“七姑娘,您的膚色這樣好,這裙子一穿,等會艷驚四座的就是你了。”
辛夷聞言,瞪大眼睛,捂着嘴,有些羞澀的問,“真的嗎?”
那丫鬟肯定的點頭,“真的,您要相信奴婢,咱們家郡主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會穿衣裳。”
“您不常出門可能不太知道。”
辛夷彷彿被她說動了,叫了錦春過來,只見她靠了過去,又細細的打量了好幾眼,心滿意足地道,
“既然這位姐姐說穿了這個裙子會艷驚四座,錦春,快來幫着姐姐穿。”
丫鬟目瞪口呆,驚道,“七姑娘,奴婢是下人,哪裏敢穿主子的衣裳?”
“我們郡主還等着您把裙子還給她呢。”
辛夷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丫鬟,就見錦春上前一把砍在丫鬟的脖頸上,丫鬟軟軟的倒了下去。
快要倒地的時候,辛夷一把托住她的身子,小心的放在地上。
錦春則朝屏風後走去,只見她繞過屏風后,‘咦’了一聲,
“姑娘,屏風後頭是空的……”
“寶平郡主和她的丫鬟去哪裏了?”
這邊辛夷也不知道寶平郡主去了哪裏,她背着手繞着那昏過去的丫鬟走了幾圈。
這位丫鬟出來叫她換裙面給寶平的時候她就覺得有異。
她雖穿着福王府奴婢的衣裳,可並不是寶平今日隨身服侍的丫鬟之一。
更何況,高門大戶的女眷去別家赴宴的時候,怎麼會不帶備用的衣裙?
就如他們辛家,女眷出門不僅帶衣裳,還會帶一身一模一樣的,就是為了防止那些層出不窮防不勝防的么蛾子。
至於那條紅裙,分明就比今日寶平身上穿的要漂亮許多,有這樣一條裙子,寶平怎麼可能放在包袱里?
果然,她一表現出對裙子的艷羨,那丫鬟暗暗鬆了口氣,眼裏還不自覺地露出一絲鄙夷。
至於寶平郡主……
她扔下倒在地上的丫鬟,吩咐錦春,“你去守在門口。”
屏風後面是個小小的空間,角落裏放着鋪這松木碎的木桶,給女客們用的。
她推了推牆壁,沒有任何的出口。
所以,寶平郡主和她的丫鬟憑空消失了嗎?
她不死心,又趴在地上,敲了敲地面,很多話本子上都曾寫過,那些高門大戶的人家總是有各種的密室。
難道寶平郡主被藏到密室里去了?
失望的是她所敲過的地方發出的聲音都很沉悶,不像有地下空間。
“姑娘,如今咱們怎麼辦?”錦春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和姑娘明明是看着寶平郡主帶着丫鬟從門口進來的,沒多會,人竟然不見了。
大白天還有鬼出來活動不成?
這個高家外表看起來花團錦簇,內里竟然能夠隨意的就讓人鑽了空子。
至於寶平郡主,她相信不會有事的,畢竟福王不是好惹的。
只是不知道剛才那個丫鬟是用什麼法子哄了寶平郡主離開,又是從何處離開的。
辛夷暫時不懂其中的蹊蹺,看了看地上的那個丫鬟,毫不在意地睥睨一笑,
“咱們在宴上碰到的事情還少了,任她豺狼虎豹,我只管看戲。”
不過,看戲之前……呵呵。
錦春不過是個弱女子,她的手刀只是暫時的將那丫鬟砍倒,還沒等主僕倆商量出對策,躺在地上的丫鬟醒轉過來,她動了動身子,努力爬起來。
她還沒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務呢,也不知辛七姑娘走遠沒有,沒走遠怎麼也要將她抓回來,要是走遠了,她自己就要逃了。
剛爬起來勉勉強強的站直身子,她搖搖頭,想看看屋裏還有沒有辛夷主僕的身影,忽感膝蓋彎處一酸,又重重的摔倒了,之後就是後背一陣劇痛,眼前一黑,神思模糊間,就看到有東西正鋪頭蓋臉的蓋下來。
隨後沒了知覺。
辛夷主僕倆佈置好后,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屋子,還沒等她們出院子,就見院外徘徊着一個頭戴玉冠的高壯男子。
辛夷下意識的拉着錦春躲到了邊上一處假山石的後面。
男子在院門口徘徊了回,四處看看,最後看了看院子裏頭,忽而一笑,蹦蹦跳跳的進了院子。
等到走近了,終於可以看到那人的樣貌,年歲不大,五官倒也周正,身形略為肥胖。
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這人神智有些愚鈍,雙眼直不愣登的,嘴裏還不住的嘟囔,
“我要吃好吃的,我要吃好吃的……”
“紅裙子下面有好吃的。”
辛夷年紀小,接觸的人也少,不明白紅裙子下面有好吃的是什麼意思。
可錦春比她大一些,家中已經在給她說親,立刻明白幕後之人所謀得是什麼了。
偏僻的客院,嬌弱的姑娘,這樣一個神智有問題的男子……
她幾乎可以想像的出,如果剛才姑娘沒有發現異樣,幕後之人就要的得逞了。
錦春氣的渾身發抖,偏偏辛夷低聲的問,
“錦春,這人說的什麼好吃的,是什麼意思?”
為何紅塵里的人說話都如此的模稜兩可,那些貴婦們也說蕭五郎身上有什麼地方不行,到底什麼地方不行?
她在話本子上從來沒看到過這些,看來,她還是得多讀書才行。
等從高家回去,她就要閉關讀書,要做個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小小淑女,聽夠聽懂別人說半截留半截的話。
錦春面色鐵青的,看着辛夷求知的臉,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想在抓道那幕後之人時,吐她一臉唾沫,真夠惡毒的。
她緩了緩氣,小聲道,“這人一看就是傻的,誰知道說什麼好吃的,不過這人肯定是要來算計我們的。”
“姑娘,咱們走吧?”
辛夷搖搖頭,饒有興緻地看着那個行為舉止像幼童的少年東看看西看看,這裏摸摸那裏摸摸,彷彿在找什麼東西一樣。
這位少年舉止雖有失,可衣飾還有頭上的玉冠均是名貴之物,更何況此人能在高家的后宅自由行走,只怕是高家本家的子侄了。
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房的。
那少年到處亂竄,眼看就要往假石這邊走來了,錦春緊張的口水都不敢咽,想着那傻子真要過來,她怎麼也要擋在姑娘前面,不能讓她傷害姑娘。
就在少年快要到假山石跟前時,他彷彿看到什麼更好玩的東西,腳尖一旋,朝另外一個方向奔去。
那邊正是她們剛剛出來的屋子。
錦春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幸好那個傻子沒過來。
她回頭去看辛夷,見她一點也不緊張,反而挑着眉梢興緻盎然的看着那少年推門進了屋子。
“姑……唔……”她的餘光看到有一位青衫男子站在姑娘身後,想要示警,嘴立刻被一張帶着薄繭的大手給捂住了。
錦春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早知道她就和姑娘說明白紅裙子下面好吃的是什麼了。
……
另一邊,徐氏正跟在洛氏的身後先是笑眯眯的上去給今日的老壽星高老夫人請了安,隨後又熟絡地跟人打招呼。
能夠在這個廳里坐着的那都是上京城最頂級的高門權貴了,算起來各個都沾親帶故。
等到徐氏跟人寒暄完畢,坐下后,有一些和辛家交好的,或者徐氏自己的好友又圍了過來,徐氏少不得一一回應。
花廳里貴婦們的聲音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尖銳地笑了一聲,
“喲,嬋妹妹怎麼不把你小女兒介紹給大家認識一下?我可是有些年頭沒見過她了,聽說她身子不太好,前些日子又退了親?”
“來,讓人把她領過來坐坐,好好跟大家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眾人都是一愣,徐氏看清楚說話的人,竟然是明玉善兄妹的小姨,是紅家庶出姑娘。
她的婚事原本是明玉善母親的,因為流匪的事情,紅線失了清白,這門婚事就變成了這位庶出姑娘的。
這位庶出紅姑娘嫁的正是高家二老爺。
高老夫人沒說話,倒是高家大夫人有些意外,笑道,“弟妹,你這是做什麼。”
高二夫人笑着回道,
“辛家姑娘人人都想娶回家么,從前沒機會,如今七姑娘退親了,咱們不是有機會了么,所以想要看看。”
她轉頭看向徐氏和洛氏,笑容裏帶着毫不掩飾的惡意,
“嬋妹妹,如何?把你家的寶貝叫過來讓我們大家看看,看看名滿天下的辛家姑娘是怎麼樣的?”
“順便說說當日冷家退親時的熱鬧啊,好不好玩啊。”
花廳內一時間靜悄悄的,大家都知道,高二夫人這是和徐氏有些不對付呢。
也是,明家兄妹明明有她這個親小姨在,偏偏辛家越俎代庖,將兩兄妹接過去撫養。
說是明老爺臨終的遺言,可內里究竟是怎麼樣的,誰知道呢?
為此高二夫人鬧了個沒臉,這些年也不怎麼過問明家兄妹的事情。
沒想到這個時候卻跳了出來。
聽說明家兄妹前段時間離開上京了。
或許她是覺得辛家不過是個道貌岸然的,將明家的東西已經被挖空了,就把人掃地出門了?
高二夫人撇了撇嘴,不過是半斤八兩,大哥不要笑二哥,這個時候她不問辛家討回點顏面什麼時候討?
辛家和高家都不是好惹的。
不少人都悄悄的看向高老夫人,看她是什麼態度,卻見她正了正身子,饒有興緻地看着辛家兩妯娌。
洛氏沒作聲,她雖是宗婦,可徐氏是辛夷的親娘。
徐氏微微笑着開了口,
“我乃山東徐氏長房嫡女,我母親只生了我一個女兒,所以二夫人這聲妹妹恕我不能應。”
“至於我女兒的事情,今日乃是老夫人的好日子,還是不要喧賓奪主了吧。”
“如果大家想要了解辛家姑娘,以後有的是時間。”
高二夫人嗤笑一聲,
“我看這上京城的人如今最想知道的就是這事了吧,從小就定的親,最後倒變成了乾女兒。”
“再說了,我們想見見七姑娘,讓她來和我們說說話,嬋——三夫人着什麼急呢?”
她似笑非笑的‘哦’了一聲,曖昧道,
“難不成你是怕七姑娘不小心說了實話,露了餡?讓辛家蒙羞?所以這樣遮遮掩掩的。”
“還是說有了冷家收做乾女兒她就能有個好名聲了?”
徐氏目光看向廳內眾人,笑意宴宴,
“還真的要多謝二夫人的提點,我今日才知道,我們家微微有如此多的人關注。”
“至於那些對她被退親事幸災樂禍的人,我倒是想問問,誰家府上沒有點不幸的事情發生?”
“今日辛家面對的情形,就是將來你們所要面對的。”
“還是說你們願意這樣被人落井下石?”
“懇請諸位停止這些含有攻擊性的問題。”
“畢竟這樣的問題問出來,到底是想讓我難堪,還是讓辛家難堪呢?”
“想要刺激我?激怒我?讓我和你們怒目相對,甚至打成一團?”
她的眸光似有似無的撇向高老夫人,
“這上京城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哪家不連着哪家呢?”
“不知二夫人是不是還想知道什麼,要不我們到一邊去,慢慢的細細的和你說?”
高二夫人不由張口結舌,是她的消息有誤嗎?不是說徐氏偏心,對這位七姑娘不怎麼好嗎?
前些天母女倆才大吵一架,可徐氏這模樣分明就是護犢子的很吶。
她瞪了一眼穩穩坐在徐氏身邊的洛氏,又瞪了眼口若蓮花的徐氏,怒火不由越燒越旺,滕地起身指着徐氏就要破口大罵,就聽上面高老夫人道,
“行了,老二,你先坐下吧。”
老夫人蒼老的聲音響起,語氣輕柔,甚至還帶着幾分笑意,高二夫人所有怒罵頓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的臉上分明又是憤怒又是憋屈,卻還是扭曲的硬生生的擠出一個笑容,
“是,娘。”
老夫人微笑着點點頭,隨即看向徐氏,一臉的和藹,
“家裏的媳婦沒教導好,外頭天氣這樣好,不知道大家是否願意陪老婆子一道出去走走?”
大家自然客隨主便,紛紛起身準備陪着老夫人一同遊園。
高二夫人眼珠子轉了轉,拍手稱好,
“確實該去外頭透透氣,這裏頭的空氣啊,被某些人給污染了。”
徐氏怒目看着高二夫人,邊上的洛氏拉着她的手,帶着她去了一邊,等到其他的人跟着老夫人出去了,兩人這才小步跟上。
……
錦春被人捂住口鼻的時候,心裏直呼完了完了,可完了半天,身後的人只是捂着她的口鼻,沒有其他的動作。
她試探性的動了動身子,身後之人沒有阻止,她又動了動脖子,往後看去,還是沒有阻止。
幸好她牢記着這裏有些古怪,沒有發出聲來,回頭去看身後到底是什麼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身後站着的竟然是蕭五郎的侍衛。
她家姑娘已經回過身去,看到着青衫的蕭元祐,壓低聲音驚喜道,
“元祐哥哥,你怎地在這裏?”
她的笑臉太過燦爛,讓蕭元祐不禁晃了晃眼,他不自在的移開目光,唇角微微勾起,
“我來高家做客,剛剛有個丫鬟說是有人找我,把我帶到這裏來了。”
辛夷再次驚訝,這個人設得局倒是挺大的,不僅把她算計進去,還誆來了蕭五郎。
大概是因為東嶽觀的事情,想讓她在五郎面前丟臉?
她哼哼兩聲,清了清嗓子,
“你不是很聰明嗎?怎麼就被騙了過來了,不是說不能隨意進人家家后宅么?”
蕭元祐盯着她,臉上笑容更勝,一幅忍俊不禁的樣子。
辛夷被他弄得有些羞惱,窘迫地道,“難道不是么。”
“你怎麼這麼傻,皇帝老爺怎麼還讓你擔那麼多職務?”
她用袖子抹了抹臉,遮住自己的,不讓蕭元祐看。
蕭元祐實在忍不住,他覺得這位小姑娘的心可真大,明明之前還一副咬牙啟齒要找出幕後之人的模樣,轉眼見到他來,就放鬆下來,這樣的喜感。
她倒不擔心自己了,卻擔心他被騙的事情。
心地倒是善良。
他笑了笑,也不逗小姑娘,
“我也和微微一樣,想看看幕後之人到底想幹什麼,所以才過來的,這就是將計就計。”
其實他是帶着目的來高家的,皇帝有個案子交給他查。
其中一條線索指向高家后宅,正愁不知如何來后宅,沒想到就有人送上門來了。
辛夷聞言,頓時彷彿找到知音一般,連忙抱住蕭元祐使勁的拍了拍,
“那就好,那就好,元祐哥哥,你知道不知道裙子下面有什麼好吃的?”
“咳咳咳……”一聲劇烈的咳嗽,是跟着蕭元祐過來的黑衣侍衛發出的。
蕭元祐頓了頓,問,“什麼好吃的?你說說清楚。”
辛夷指着已經關閉起來的屋門,將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道,
“那個少年一直說要吃裙子下面好吃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是放在裙子下面的?”
辛夷急於求知,她回想了好多話本,都沒說裙子下面有什麼好吃的,只是描述裙子好看,那些書生會掀開心上人的裙子……
忽然,她瞪大眼睛,臉色爆紅!
在懲罰明玉善之前,她一定要抓住這個幕後之人,好好的讓那人得到一個終身難忘的回憶。
蕭元祐有些尷尬,垂眸道,
“微微,你先離開這裏吧,說不定一會就有人來了。”
辛夷則是搖搖頭,
“我不離開,我要在這裏,看看到底是誰,不過,元祐哥哥,你能不能去找一找寶平郡主?”
她又着重的說了屋子裏的情況,她進去的時候,是聽到了裏頭有窸窸窣窣的聲音的,後面等錦春進去了,人就不見了,那麼只能是屏風后那一塊有門道。
但她找不到,既然蕭元祐擔了那麼多的職務,肯定能找得出的。
蕭元祐默了默,才道,“你不走也可以,等下好好的看戲,不許胡來。寶平我讓人去找,她不會有事的。”
“至於屏風後面的那個地方,我會想辦法去查證的。”
也許這對他的案子來說也是一個突破點。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
高家的院子是陛下親賜的,一路走來,雕梁畫壁的精美屋宇,到處都是巧奪天工的奇花異石,讓人看的目不暇接。
半道上,一位高家的丫鬟鬢髮散亂,腳步匆匆的過來,見到老夫人,慌忙上前。
“老夫人……不見了……”她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話也是斷斷續續。
高老夫人面色微變,轉瞬即逝,攙扶着她的冷麵嬤嬤連忙看了下後面,當即有兩位粗壯的嬤嬤上前,拉着那個丫鬟就走,不僅如此,還用手捂住那個丫鬟的嘴。
那丫鬟掙扎着,嗚嗚大叫,高老夫人面帶歉意,“家裏的丫鬟規矩沒教導好,差點衝撞大家,還請多多諒解。”
“阿琴,你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吩咐身邊的冷麵嬤嬤。
之後又歉然的看向眾貴婦,“人老了,就不中用了,走了這麼會就累了,老身就先回去了,諸位請便。”
“大家繼續走走吧,這個園子是有名的建造大師仇大師設計的,陛下曾來過一次,也說好。”
高大夫人彷彿也被嚇到了,臉色很不好,可老夫人走了,作為長媳,她只能適時的充當起了解說員,為大家介紹起了園子裏的奇山異景當初仇大師的靈感來自哪裏。
等到經過一座精緻的小院時,高大夫人笑着道,“這是府上為女客準備的更衣處,我們也走了一會了,大家可以松泛松泛。”
有幾位貴婦早就想要去凈房,礙於高老夫人的面子,也就忍着沒說,這會有機會自然是迫不及待。
一些人在院子外頭看景,一些去了院子裏面,徐氏和洛氏兩妯娌氣都氣飽了,要不是這裏面牽涉太多,她們早就拂袖而去了。
這會她們站在外面,洛氏安慰徐氏,
“誰不知道二夫人的婚事來得蹊蹺,你和她計較什麼,說起來,玉善和玉玨應該也到了滇南了吧?
這個二夫人從前不聲不響的,這個時候跳出來,有些可疑呢。”
徐氏一直和這位二夫人不對付,心不在焉地說道,“還不是我連累了微微,當年因為她搶了紅線姐姐的婚事我和她吵過架的。”
兩人正說這話,院子裏頭傳出幾道驚天動地的叫喊聲,把外頭等候的貴婦嚇的跳起來。
無論高門大戶還是蓬門小戶永遠少不了長舌愛八卦的婦人,當即有幾個婦人沖了進去,作為主人的高大夫人還有二夫人也緊隨其後,想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能夠描補就盡量描補。
眾人衝進去后,頓時沒了聲音,屋子裏,一位肥壯少年壓在一位女子的身上,不斷的擺弄女子的紅裙。
女子的面龐朝下貼在地上,頭髮有些散亂,遮蓋住了面容。
眾貴婦不由的面面相覷,都悄悄的去看今日的主人,兩位高家夫人。
這幅情形無論怎麼看都猥瑣不堪的很。
高大夫人臉上的肌肉抽搐兩下,頭眩耳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原來這位少年是高大夫人的幼子,雖長的俊秀,可是生來智力比常人要差,據說是胎裏帶來的毛病,從小請了無數的名醫,吃了成河的葯湯,始終不見好轉。
娘不嫌子丑,可高家從高老夫人起就是要臉面的,不允許將這個孩子養在府里,而是派了信得過的人,把這個孩子送到莊上圈養着,逢年過節才接回來住上幾天。
是以孩子到了這個年紀,也沒人知道高家還有這樣一個孩子。
這次會被接回府,就是因為高老夫人的八十大壽,宴席開始前,高大夫人一再的叮囑侍候幼子的下仆,要看好幼子。
沒想到還是出了岔子。
不論地上的女子是女客還是家中奴婢,被幼子這樣不堪的壓在地上,又被人瞧見了,都是一場禍事!
高大夫人驚慌失措,可高二夫人確實立刻撲了過去,高聲呼喊道,
“七姑娘,七姑娘,你還好罷?快來人吶,把七姑娘救出來,當心別讓七姑娘受傷。”
眾人又是一陣驚愕,地上的這個姑娘是辛家七姑娘?
這……才剛被退親,現在又發生這樣的事情,看來辛家這位姑娘是廢了。
徐氏和洛氏本是不想進來看熱鬧的,偏生今日有徐氏的手帕交在場,她一定要拉着徐氏進來,一進門就聽到高二夫人說的話。
本來她心裏還突了一下,可當她瞧了瞧地上女子的身形后,頓時不慌不忙地問,
“二夫人還請慎言,你哪知眼睛就認定那是我女兒了?”
洛氏在邊上點頭,
“二夫人,你說話還是小心些,我們辛家人也是有脾氣的,不要鬧到最後收不了場。”
高二夫人冷笑,眼下你們不想認了?等到曲終人散后還要大被遮羞呢。
到時候讓你哭都哭不出來。
今日辛家別想輕輕鬆鬆的出這個門。
她一臉的痛心疾首和不可置信,“我知道你對我有成見,覺得我說話難聽了,可是我家婢女分明見到你家七姑娘進來換衫,穿的就是這條裙子。這事是這位公子唐突了,如今還是想辦法解決吧。”
徐氏前所未有過的強硬,她看向高大夫人,
“大夫人,不知道能否說說,這位公子到底是誰?外人不可能會溜到這裏來的。”
高大夫人看着被粗壯婆子壓着仍舊胡亂掙扎的少年,閉了閉眼,咬牙道,
“這是我那不成才的幼子。”
眾人嘩然……今日才得知高家竟然還有一個孩子,可真是稀奇了。
徐氏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高大夫人,拖長音調‘哦’了一聲,
“今日貴府設宴,男女賓客分別有各自的區域,這是后宅,儘是女眷,不知你家公子為何不知迴避?”
高大夫人被氣的頭暈目眩,腦子混亂,平日裏的當家主母的精明一去復返,加之她也怨恨家中對幼子的涼薄態度,道,
“這孩子從小心智少了些,一向都住在莊子上,這不是老夫人大壽,接他回來賀壽,原本是有人看着的,誰知他竟闖下如此大禍,夫人,真是對不住……”
徐氏哪裏有那麼容易放過高大夫人,冷笑着,
“夫人,原本今日乃是老夫人的好日子,我家誠心實意的上門來賀壽,先是被你們二夫人下了面子,為了兩家的交情,好,我們忍了。
現在,你是讓我們把另外一邊臉讓你們再扇一巴掌嗎?這是打量着我們辛家都是死人嗎?
不知這主意是你們家的,還是你們二夫人的?”
高大夫人在各家宴會上經常碰到徐氏,只覺得她是個軟糯的人,倒是有幾次為了明玉善的事情和別人爭執起來,沒想到今日為了女兒也是不留情面的。
不過,徐氏的話也提醒了她,幼子心智是不全,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情發生,加之二夫人詭異的態度……
只是眼前不是計較的時候,二夫人以後總能收拾,眼下先是善後,
“兩位夫人,能不能先將人救起來要緊,其餘的我們延後再說,要怎麼賠罪都行。”
高二夫人偏偏不配合她,一把上前拉起那個女子,虛情假意的道,
“七姑娘,七姑娘,你別害怕,我也算你的姨母,我先扶你起來。”
邊上大夫人的幼子高志沒吃到裙子下面的東西,還被人壓制着,整個人都怒了,
“放開我,你們這些老虔婆,我要吃紅裙子下面好吃的,我要去吃好吃的,你們放開我,我要殺了你們!”
眾人嘴角一抽,均是一臉曖昧,這個消息太勁爆了,也不知道今日過後,辛家是和高家反目成仇還是成為姻親你好我好?
“二夫人,不知高小公子為何對紅裙子下面的那個念念不忘?那紅裙子下面的東西是有多好吃?二夫人能不能為小七解惑?”
“不然二夫人換上這裙子,讓小公子吃吃看?”
一道輕柔的,帶着稚氣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回頭一看,一個滿臉是笑,唇邊兩個淺淺酒窩的小少女站在門口。
“小七。”洛氏驚喜的叫了起來。
徐氏則是愣了一下,后輕輕的吐了口氣,也朝門邊走去,只是她的腳步明顯的沒有之前有力,有些虛浮。
辛夷肅容朝裏頭錯愕不已的高大夫人福了一禮后道,
“剛才我陪同寶平郡主過來更衣,我在外頭等她,誰能想到,貴府的一位姑娘竟然冒充王府的丫鬟哄騙我,想讓我穿上那條紅裙子。”
“我從來不穿別人的衣服,所以拒絕了,沒想到這丫鬟竟然還動粗,我從小身子就弱,幸好窩的丫鬟忠心,護着我走了。”
辛夷身子靠在錦春的身上,嬌弱不堪的樣子,她繼續道,
“半道上還碰到了被從另外一扇門誆騙走的寶平郡主,現在想想幸好我聰明,識破了那個丫鬟的陰謀詭計,沒讓她得逞。”
“要真穿上那條裙子,真是生不如死!”
嚶嚶嚶……
至於寶平郡主,出現的恰恰及時,指着地上那個昏迷的丫鬟,
“就是她,是她騙着我從一道暗門走出去的,說那道可以通到前頭,還可以和小七捉迷藏。”
寶平郡主是個愛玩的性子,雖才剛認識辛夷一天,卻覺得她和辛夷已經認識了許久一樣,就想逗逗辛夷,什麼都沒說,就穿過了那道門。
雖然辛夷說的語焉不詳,可是眾貴婦都是成精的,忍不住的撇撇嘴,這樣拙劣百出的手段也使得出來。
人家辛家嫡女,再怎麼退過親,也不是一個傻子可以想的。
更何況這個傻子還是高家千辛萬苦瞞下的。
不管怎樣,貴婦們知道這是看到不該看的了,可是這會高老夫人的壽宴剛開始。
真要這個時候提出離開,得罪的可不僅僅是高家。
可高家,辛家,現在又加上了福王府,這三家的好戲可不是那麼容易看的。
眾人只能捏着鼻子繼續留下來,恨不能立刻馬上就開席,只要吃幾口席面,到時就可借口走了。
徐氏抓着辛夷的手,淡淡的看了高大夫人以及和殭屍一樣直直立在那裏的二夫人,
“還請夫人徹查此事,還我們一個公道。”
說完,她拉着辛夷的手,就往外走。
眾位貴婦也跟着一道走了,很快屋內就剩下高大夫人和二夫人妯娌倆。
遠遠的,大家就聽到屋內傳來一聲‘啪’的聲音,接着就是二夫人如垂死的母雞發出的尖叫。
“大嫂,你敢打我?”
大夫人冷笑,
“我不僅打你,我還要讓家裏把你給休了,你這樣歹毒的人,害了高家一族!”
二夫人不甘示弱,捂着臉瞪回去,
“今日客人雖多,可哪一個門沒人看守,為何侄兒能夠被放進來?你以為憑我的力量就能辦到嗎?”
“你可真夠蠢的。”
“呸。”大夫人一口唾沫吐在二夫人的臉上,“不管怎麼樣,要不是你,我兒也不會在眾人面前丟臉,我不會放過你的。”
高家大夫人和二夫人如何的狗咬狗一嘴毛辛夷看不到。
正如大夫人所說,不管後頭有多少人參與這這件事,二夫人是面上的執行者,
是她讓人誘導高志,裙子下面有好吃。
是她派人將照顧高志的人調開,將他放進后宅。
還是她居心險惡的在眾人面前一口一個‘七姑娘。’一幅硬生生當著眾人的面把事情坐實的模樣。
二夫人這個時候跳出來和明家兄妹有沒有關係辛夷不知道,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吃虧。
明玉善那裏的懲戒就先放一放,至少要把高二夫人這個明家兄妹的好姨母的帳收回來。
是的,剛剛離開的時候,她已經在二夫人身上動了手腳。
這一天,皇帝老爺的乳母,高家老太君七十壽誕,京城高門貴客雲集,高家的二夫人因為去凈房不及時,在花廳的席面上,當著所有賓客的面發出了一聲巨大的‘噗’聲。
只見今日二夫人精心製作的綃紗裙從屁股處,稀稀拉拉的染上了一道很難看的色彩。
最開始的一聲‘噗’聲之後,接着又是連續幾聲,眾人拿着筷子張大嘴巴不知該如何是好。
原本熱鬧的席面,變成了二夫人一人的表演,屁股的表演。
表演過後,一是一股惡臭在整個花廳蔓延。
周圍的人都驚呆了,這是壽宴上啊,眾人雖然是捏着鼻子吃的,可能不能讓她吃下去?
她們也算是久經風霜的人物了,參加了多少的宴會,看過多少的好戲,可是從來沒看過這樣的。
一個高門貴婦,當著眾人的面放屁,放的那麼驚天地泣鬼神,讓所有的人看着她表演。
高老夫人的席面,是京城最好的酒樓,最好的廚子精心置辦的,再沒人吃的下口。
二夫人很想去凈房的,她不想的,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的腳都是軟的,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今天忙碌的到如今還沒有吃過一點東西呢,怎麼就憋不住的想要去茅房?
二夫人的腦子很亂,她到底吃了什麼?吃了什麼?
她吃了高家丫鬟送來的下火茶!
被大夫人打了那麼一巴掌,二夫人能不上火嗎?高家是好面子的人家,否則也不會把孩子放在莊子上去圈養了。
二夫人就算做了錯事,要收拾也是宴會之後的事情了,所以,她還是得強顏歡笑去前頭待客,粉飾天平。
早在她們到客院來之前,辛夷就找了個高家的丫鬟說是二夫人要和降火茶,要很清涼的那種,讓送到女客更衣的院子裏去。
空腹吃下降火茶,下足了涼葯的茶,二夫人嬌貴的腸胃怎麼受得了呢?
腿軟趴在地上的二夫人已經快要絕望了。
今日過後,她再也不會出現在眾人的面前了!
早知道,她就不該答應那個人對付辛家的請求了!
只是,世上哪裏有後悔葯吃呢?
辛夷心情大好的跟着徐氏回到了辛家,讓錦春收拾收拾,第二日天一亮就去別院。
可沒想到,她別院沒去成,倒是等來了一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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