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嫁人
一到春天,庄稼人家家戶戶都忙着在第一場春雨來之前耕種完。
上河村的村民也不例外,男女老少都下地播種,希望秋天的時候能多收些糧食,一大家子人的嚼頭都靠着田裏的糧食了。
大河村是距離鎮上二十多里路的一個偏遠村子,因為有一條河流,所以取名大河村。大河村裡共有百來戶人家,其中柳姓和陳姓是最多的,其餘的大多是當初逃難到這裏落腳的。
把田裏最後一點大豆種下去,柳三磊才帶着媳婦柳何氏扛着鋤頭背着背簍回家。
“三磊子,你娘又在罵碧丫頭了,快回去看看別像上回一樣給打出好歹來了。”剛走到家就看到自家門口外圍滿了人,被隔壁家柳大嬸子拉着。
柳三磊聽了扛着鋤頭推開籬笆門就進去了,柳何氏也來不及問原因,也跟着進了門。
“你這個死丫頭,你就是個賠錢貨,難道還想在家成老姑娘讓我和你爹養着你嗎”一到家就看到自家娘周柳氏在堂屋對着廚房的方向,兩隻手插在腰間。
何柳氏知道碧草在廚房,也沒有理自家婆婆,放下背簍去了廚房。果不其然灶房裏只有碧草一個人又是燒火又是炒菜,忙得團團轉,柳家大伯家的二女兒柳香荷和碧草後娘王氏帶來的女兒柳秀芝坐在一旁什麼也不幹。
“碧丫頭,走,今晚去三嬸那邊,有些人想吃飯自己去做。”說著就把碧草拉出廚房了。
“三弟妹這是要帶她去哪兒?”王氏攔着兩人,“就是要走也要給我應下這個婚事。”
碧草甩掉王氏的手站在何順娘的身邊:“我不會嫁的,要嫁讓你自己的女兒嫁。”
“死丫頭,是我說的讓你嫁,人家媒婆都上門了,你要讓我們柳家丟臉嗎?”柳老婆子說著就往地上一坐,“不孝啊,真是不孝,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還想在家成老姑娘啊。”
柳三磊見自家娘這幅沒臉的樣子直皺眉,“娘,你先說說跟碧丫頭說的親事是哪家的。”
“那親事多好啊,人家聘禮出二兩銀子啊,有了這二兩銀子你四弟親事的錢有了啊。”柳老婆子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
柳三磊見了,哪還有不明白的,定是這親事不是好人家,“你就直說是哪戶人家。”
柳老婆子是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的脾氣的,也知道小兒子一家最是護着柳碧草。因此見柳三磊問起是那戶人家時,有些支支吾吾的。倒是柳碧草後娘王氏噼里啪啦的倒出來。
“是隔壁村的張家,就是那大榕樹旁的人家,三弟知道吧,人家家裏可是住的青磚大瓦房呢,家裏請着長工的,碧草嫁過去就是享福的。”
“你這個黑心的,你怎麼不讓你自己的女兒去享福,把碧丫頭往火坑裏推。”沒等王氏說完,何氏就跳起腳,指着王氏罵。
柳家大媳婦周氏帶着女兒柳香荷坐在一邊,灶房飯也不做了。
柳三磊只氣呼呼的看着蹲在地上的柳二磊,要不是是自家二哥自己早就上去打一頓了。
“二哥,你也同意?”柳三磊黑着一張臉,還是忍不住上前踢了一腳,見他還是沒有說話,還想再踢一腳的時候,被一旁的柳大磊攔着了。
“娘和我媳婦也是為了這個家好,老四娶親沒有錢做聘禮,秀芝成親也要嫁妝,這……”柳二磊唯唯諾諾的吐着字。
柳三磊聽了,當即火冒三丈:“老四提親要用侄女的聘禮,後娘帶來的女兒嫁妝也要前頭女兒的聘禮,說出去也不怕笑掉大牙。”
柳老婆子臭着一張臉,老不高興,從何氏身後揪出柳碧草:“老娘養了她這麼多年,白吃白喝,現在讓她嫁人怎麼了?”
“家裏這麼多人的飯菜哪一頓不是碧丫頭燒的,哪一件衣服不是她洗的,白吃白喝?說大話也不怕折了舌頭。”何氏從來就是個暴脾氣,也不怕自家婆婆。
柳碧草掙開柳老婆子的手,看着柳二磊:“爹,你們就是把天說破我也不會嫁的。自從我娘死後,你就看着我被人揉搓,也不管,我忍了,因為你是我爹。可是現在,你為了後頭帶進來的閨女,把我推進火坑,你的心怎麼那麼狠,你是真的不知道那張家小子是個什麼人嗎。”說完柳碧草扭身子跑了出去。
何氏怕出了什麼事,追在後面出去。
要說這十里八鄉有錢的人家就要數隔壁村的張家。住着青磚大瓦房,家裏請着婆子伺候。張家老兩口是個能幹的,可是張家兒子是個不爭氣的。
張家小子好色成性,是鎮上春香樓的常客。比柳碧草大了十多歲,幾年前張家為他娶過一個妻子,可是卻為從春香樓帶回來的女子,活活把髮妻打死了。家裏小妾爭風吃醋的事情不斷的發生。這種人,柳碧草就是死也不會嫁。
柳碧草越想越傷心,想起了自己早死的娘,因為一兩銀子被打發嫁人的妹妹,還有自己飽一頓餓一頓的弟弟。連自己走到河塘水裏都沒有發覺,還是在河塘邊洗衣服的同村的沈家嬸子拉住她。
“碧草,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往水裏走?”沈家嬸子趙氏死死拉住她,怕有個什麼事情。
等到何氏氣喘吁吁到的時候,趙氏已經拉着碧草坐在一旁。
“她三嬸來了,這是怎麼的了,怎的這般傷心,她後娘又欺負她了?”見從柳碧草嘴裏問不出什麼話,趙氏急忙問到何氏。
沈家一大家子是十多年前逃難到的上河村,村裏有的老人說沈家逃難以前也是富貴人家。在上河村村口餓得暈倒,是里正路過發現,救了當時一家三口的沈家。後來在里正的幫助下在上河村安了家。
沈家一家素來跟村子裏的關係好,這麼些年,沒有見過跟哪家紅過眼。何氏平時也跟趙氏多有來往,也就沒有隱瞞在柳家發生的事情。反正當時在柳家外那麼多人聽着,過不了多久,全村的人應該都知道了。
趙氏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嘆了口氣,都是一個村子的人,柳家什麼情況都知道。不說當初為了銀子把柳碧草送去鎮上大戶人家做丫鬟,把柳碧草妹妹柳青竹嫁人,現在又是為了銀子把主意打在柳碧草身上。
“她三嬸,不瞞你說,之前我是動過為我大兒子求取碧草的心思的,可是當時的情況你也是清楚的,現在我就厚着臉皮,你回去說說,那張家出多少聘禮我家出多少,外加一頭豬。”
何氏倒吸一口氣,那張家出的聘禮肯定不低,沈家什麼情況是知道的。大兒子前些年是在軍中是個會武藝的,又為鎮上的鏢局走鏢,打獵也是一把好手,家裏日子倒是過的可以。可是趙氏一場病,用了家裏不少積蓄,要拿出聘禮莫不是要把家底掏空,沈家可是還有幾個半大的孩子。
趙氏見何柳氏不說話,以為是在意自家半大的孩子多,家窮,或者是介意之前自家兒子退過親。這樣想着,便問了出來。
何氏知道她是想岔了,沈家小子和自家這個侄女也不是懶得,家窮不算什麼,只要一家子人好,苦日子挨挨就過去了。再說,村裡哪家沒有幾個孩子,那家不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呢,沈家小子能幹,總有一天會把日子過起來的。這樣想着,一口答應了趙氏。
柳碧草和沈家大小子沈謹謙的婚事很快定下來了。也是,王氏才不管是哪戶人家,只要是聘禮滿意就好。春種結束,夏天來臨的時候柳碧草就帶着自己的包袱,何氏給的幾十文,還有兩床被子就嫁到了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