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兩難

第599章:兩難

後者微微一頓,卻是朝陳老娘搖了搖頭:“算了,既然三兒願意幫忙,就由他去吧,反正他與村裡其他的孩子,也玩不到一塊兒去。”

至此,陳老娘無計可施,便只能卯足了勁繼續干。

她做的越多,三兒就做的越少。

十歲的孩子,從未接觸過這些,又哪兒能時常做他們的活?這不是為難人嗎!

盛安五年,八月三十一。

整整大半個月的時間,暴晒在太陽底下,即使有草帽遮陽,可等陳三思終於停下來時,他整個人已成了一塊黑炭。

借溪水自照,他差點沒能認出水中的人是誰。

陳老爹正在水的下游搓澡。

見旁邊不遠處的小黑雞仔抿着唇看着水中的自己長長久久地不知該做何言語,他不由得哈哈一笑:“早就告訴過你了,這份庄稼人的苦不是誰都能吃的,我看你晒成這樣,去了學堂會不會被你的同窗和夫子們笑話。”

“有何可笑話的?我靠自己的雙手做事,且又沒做什麼虧心事,他們若笑話嘲諷於我,便是他們心胸狹窄、目光短淺,不可深交。”

只是糾結了一會兒,很快陳三思便回過了神,將變黑的事情徹底拋之腦後。

傍晚,陳老娘特地將父子二人最精神的衣裳找了出來,且囑咐道:“我準備了二十斤米糧,三斤瘦肉乾,十多個能久存的干饃饃,三十來個雞蛋,一小罈子鹹菜,明日送孩子去學堂時,可得注意別撒了少了,這可是孩子一個月的口糧。”

說話的時候,陳老爹正在試衣服,聞言應了一聲,頭也不回的道:“放心吧,都這麼多年了,你還不放心我嗎。”

“我倒真的不放心你。”陳老娘故意戳陳老爹的痛點,忍笑道:“還記得一年前的五月,我也給孩子準備了三十個雞蛋,可你倒好,一路上硬是給碰碎了,最後一個好的都沒留下……放在罈子裏,罈子沒碎雞蛋碎了,倒也是種本事,咱們那時候,可是吃了整整五天的雞蛋夾雞蛋殼。”

此話一出,陳老爹換好了衣裳,尷尬的撓了撓頭:“都多久之前的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你還提,也不嫌腦瓜子疼。”

“我腦瓜子不疼,該疼的是你。”陳老娘搖着頭笑:“你就好好的思過吧,我把新衣裳給三兒送過去。”

說罷,陳老娘開門離去,敲響了陳三思的房門。

不過片刻,門就從裏面被打開。

入屋后,陳老娘才發現,陳三思原來也在收拾行囊。

用剩了的筆墨紙硯,還有幾本書籍,以及兩身舊衣裳,都被整整齊齊的放在小箱子中。

“阿娘?”

見狀,陳老娘把舊衣服拿出來,然後把新衣服放進去:“都要去學堂了,總要穿的得體些,這兩身衣裳是這幾天娘連夜給你做的,帶去學堂穿穿。”

此話一出,陳三思驀然抬眼,這才發現陳老娘的眼中布了幾根血絲,顯然是夜中未曾休息好。

頓時,他只覺得喉頭一梗,略為心酸。

片刻后,他到底是道:“阿娘,其實舊的衣裳也能湊合著穿,您不該這般勞累。”

對於陳三思而言,他從小金尊玉貴,穿過的華麗衣裳更是不計其數,凡是趕不上那些的,其實都只能算湊合。

是以,新舊都沒差,只要乾淨,都能見人,

陳老娘只是搖頭:“你小小年紀,該穿好的。”

待到天黑,一家三口又說了幾句話,便各自回房入睡。

這一夜,從未穿過親娘親手做的衣衫的陳三思,是抱着那兩身新衣裳入睡的。

此時,陳三思就是陳三兒,陳三兒就是陳三思。

……

翌日,九月初一。

天還未亮時,陳家父子二人便帶着收拾好了的東西,被牛車帶着往鎮上而去。

此鎮名喚大石鎮,鎮裏只有一間學堂,容納了鄰近各村各處有能力上學堂的孩子。

因陳老爹參過軍,殺過敵,還立過功,作為他唯一的兒子,陳三思也得到了相應的照顧,不僅學雜費全免——也就是不交束脩與住宿費,若是成績優異,還能得到一定程度的補助。

這樣的補助,曾經的陳三兒也拿了三年,從七歲至十歲,一次不少。

入了學堂,知道學堂的各種規矩后,哪怕是見識廣泛的陳三思都不由得感慨:“這般開辦學堂,只怕是要自掏腰包。”

聞言,陳老爹提着二十斤大米,步履從容:“從昇平十三年起,便有了關於教育方面的法律法規,每個地方的學堂,都有國家出資開辦,有專人負責,聽說收支還算平衡。”

昇平十三年……也就是戚長容在位時的第十三年。

不得不說,戚長容這一生,確實功績無數。

陪孩子報了道,陳老爹便不能在學堂久留,將吃食等東西全部放置好了,這才揉了揉陳三思的腦袋,道:“三兒,按照學堂的規矩,你每月能歸家兩天,到時候我會來接你。”

陳三思頓了頓:“我能自己回去。”

“那可不成。”陳老爹鄭重其事的搖了搖頭:“現在人拐子雖然少了,但也不是沒有,你年紀還小,自己一個人走,委實不安全。”

聽了這一番說教,陳三思只能點頭應下,表示明白,坐在教室中,目送陳老爹離開。

巳正,此教室中的同窗來齊。

一個約莫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走進。

原本吵吵嚷嚷的教室立即安靜了下來,坐在位置上的孩子們起身,正兒八經地朝上首之人拱手作揖。

“荀夫子。”

“禮畢。”

荀夫子撫了撫鬍子,頷首示意:“請入座,還是依照慣例,這九月的第一堂課,咱們先聽一則故事,聽完了后,你們再各自談談自己的想法。”

話落,教室鴉雀無聲,都靜待荀夫子的所言。

“昇平十一年,淮陰王上奏昇平先皇,欲娶當時皇室的十二公主為妻,與皇家結為姻親,使得中原與草原的關係更為緊密,得以成為真正的‘一家人。

然而淮陰王在娶妻這方面的名聲委實不好,前前後後迎娶了三位夫人,可最後這三個夫人皆死於非命,昇平先皇自是不忍推無辜之人入火坑,當即駁回了淮陰王的求娶,且在回折中幾加教訓,用詞犀利,直指人心。

昇平十二年,心懷不滿的淮陰王以昇平先皇排斥異族為由,自草原發動叛亂,揭竿而起,致使挨近草原的城池,很是遭了番大難,而後昇平先皇雖親自率兵平亂,將淮陰王打的毫無還手之力,且廢其王位,震懾各族,可終是引起了天下間的議論。”

說到這兒,荀夫子站在台上,負手於教室廊道里前行,繼續道:

“有些人認為,昇平先皇應該將十二公主嫁給淮陰王為妻,以使中、草兩方更為友好,另一些人則認為,淮陰王咄咄逼人,不該開此先例,否則便會讓中原與皇室陷入被動,養大某些人的‘狼子野心’,造成無可挽回的大禍。

而今我要問的,便是你們的想法,若由你們做決定,你們是打算嫁公主求和,還是像昇平先皇一般,親平叛亂?”

坐在此間教室中的,年紀最大的也只有十三歲,面對此等敏感的問題,又哪裏是他們一時半會兒能想得清楚的?

半響,荀夫子的視線在室中轉了一圈,而後停在陳三思的前面:“孫九道,你以為,此事該如何?”

被點名的孫九道起身,朝着荀夫子作揖行禮。

然而,孫九道不答反問:“敢問荀夫子,此戰死傷多少?”

荀夫子瞭然而道:“據說,死三千六百多人,傷八千三百多人。”

孫九道毫不猶豫:“若是我,我會選擇嫁公主,嫁一公主,能救三千多人性命,能讓八千多人免於苦難,很值。”

“有理。”

荀夫子一邊頷首,一邊撫了撫鬍子,而後看向輕皺着眉頭,明顯有不一樣想法的陳三思:“你又以為,此事該如何?”

聞言,陳三思起身,拱手作揖,垂眸而道:“學生以為,該戰。”

荀夫子挑了挑眉:“哦?此話何解?”

思慮片刻,陳三思娓娓道來:“淮陰王之事,實則只是初始,他們想試探大晉皇室的態度與底線,若當時的昇平先皇做出讓步,下嫁公主滿足淮陰王的意願,定然會引起各處的蠢蠢欲動。

而之後,淮陰王也會更加得寸進尺,以為自個兒是大晉天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從而做出更過分的舉動,提出更過分的要求,屆時,昇平先皇將會陷入極其被動的境地,為求一時和平而令天下長久不安,實則不是明智之舉。

與其如此,倒不如動用雷霆手段,以淮陰王為例殺雞儆猴,打一場以絕對實力碾壓的大戰,絕了各方的僥倖之心,徹底滅了他們的氣焰,令其再不敢‘以下犯上’,徹徹底底的臣服,此般,方能有長久的和平。”

陳三思原本是不太懂這些的。

可上輩子死前的半年時間,足夠他學習許多知識。

比如說,若想地位穩,手段則不能不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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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孤本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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