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爭風吃醋(上)
弦月寒紗,夜色正濃,空曠的京畿大道上,幽幽燈籠照亮的光芒,帝都朝陵繁華詭魅,月黑風高夜,森涼的風吹過,那人閑庭信步的從黑暗中走出。
青衫隱隱,地上的影子被拉長,他似在散步一般,寂靜無聲的詭譎之夜,任何風吹草動的殺氣隨着男子云淡風輕而愈加莫測不明。
他只淡靜寧然,周身氣息一如往常氣定神閑,走在這魑魅魍魎的暗夜裏也如一個斯文貴公子,賞心悅目之外,隨着他漫然而行的身影,遠遠看去,漸生毛骨悚然。
黑暗裏有聲音飄來,“少君。”
男子步履不停,“?可有眉目?”
“屬下們所得到的情報與少君所想無誤,丞相於七年前在桐廬村帶回的那名孤女正是君枳,桐廬村乃南北兩朝護城河的交界處,地勢偏僻人煙稀少,君枳卻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個人,恐正如少君所料,雲山之劫,有人僥倖逃生流落於桐廬村,適才又落入丞相之手。”
男子渾身氣息漸寒,眸色深暗,“蘇陵風可不像是給自己留有後患之人,找到君枳卻不斬草除根,看來,他比我想像的還要藏得深。”
“那少君接下來有何謀算?”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背後的勢力尚未摸清,若有一日他有所異動,必會殃及池魚,屆時,恐整個南朝將有一場腥風血雨。”
“少君的意思是,丞相要出手了?”
白灼華悠悠一笑,沒再說什麼,暗處的黑影也識相的不問。
“下去吧,我這兒不需要人跟着。”
“少君把御衛都調到了君姑娘周圍,您孤身一人若是出了什麼事,屬下可不知如何向天君交代。”
白灼華依舊淺笑淡淡,“堯余,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屬下只管少君的安危。”
“放心,你家少君剛找回自己的女人,這個時候,我可寶貝着自己的命。”
白灼華面不紅耳不赤着,明明一句調笑的話由他說來沒有半絲逾矩之態。
堯余從未想到一向禮儀嚴謹的主子會說出這番話來,看主子還一臉溫溫淡淡的模樣,想來,這男人只要遇到那些禍水紅顏,諒你如何清高寡淡傲骨不凡,照樣陷入七情六慾被魔怔了般。
那個叫君枳的,影響力還真是空前。
“那少君,您這是要閑逛到哪兒?”
“堯余,你話太多了,這樣會很惹人嫌棄的。”
“少君,您遇到君姑娘之前,可從未如此說過屬下的。”
果然,青衫男子腳步停住,側過頭望向黑暗中與他叫板的某人,笑得很斯文。
“言崢說北朝玉祁的暗網已逐漸籠入昆京十七洲,不少皆是紅粉之樓,堯余,你活到如今似乎還沒經歷過兒女私情,少君我格外開恩,昆京十七洲的紅樓之地不如讓你去見識見識,遇上些個紅顏知己,到時……”
話還沒說完,黑暗中的人忽然打了個冷戰,“屬下這就告退,少君您注意安危。”這時逃得比誰都快。
白灼華繼續走着,清雅翩翩的公子哥好生閒情逸緻,月色冷清,似給他周身籠上了一層縹緲的煙氣,樓閣府邸高掛起的燈籠照亮夜間路。
最後他停在一府門前,微微仰頭的姿態,俊雅帶笑的面容讓人看上去禮貌又無害。
幽暗中只見身影一閃,如風聲飄過,那人站定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
清寂的院落里,白灼華沒有驚擾到任何暗衛便已從天而降安然站立,他輔一來,周圍的暗衛這才現身,將他用劍圍住。
人人面上警惕不敢掉以輕心,眼前之人竟敢擅闖暗衛無數的丞相府。
白灼華面不改色,被一眾暗衛圍住,在濃烈殺氣之中,他倒還是慢條斯理,只看着面前那道緊閉的房門。
忽然一道氣勁將房門打開,屋內燈火通明,“少君大人駕臨,本相有失遠迎,特備以茶水一杯向少君大人請罪。”
屋中的桌前坐着一個男子,涼涼的目光轉過來,與白灼華四目相對。
他說完手掌一揮,圍在白灼華周圍的暗衛已悉數退下。
白灼華也沒推拒,自然而然的走了進去,蘇陵風將一杯茶水遞給了他,自己也慢慢品着。
天生從容自若波瀾不驚的男子,繞是被人闖了府邸還能禮貌待客,並絲毫不見其意外之色。
白灼華也執着茶杯淺淺品飲,“看來蘇相早就知道我會來。”
茶的口感淡香回味,醇厚甘鮮,一品便知是茶中極品。
“這有何奇怪,我還於少君的那份大禮,不知,可還滿意。”蘇陵風直接開門見山,見着白灼華微凝的眼,他再次淺啄了一口茶。
白灼華放下茶杯,溫淡的看向他,“蘇相如此信心滿滿,我滿意與否不早在蘇相的意料之中?”
“哦?如此說來,少君與舍妹的相處很是愉快?”蘇陵風的目光也不避不讓,隨即又道,“當然,久別重逢自是好生感慨,少君與她分離多年,此番再次相見,不知是人是物非,還是,舊情復燃?”
淡淡的氣息隨着這句話已在空氣中慢慢凝結成冰,白灼華捏在茶杯的手沒有血色,嘴角揚起的弧度化開無窮無盡的陰。
蘇陵風倒是淡然處之,只是偶爾斂目品茶的目光寒氣掠影,兩人皆都默契的沒有多語。
不知過了多久,白灼華莞爾一笑,“舍妹?蘇相以義兄長的身份照料她多年,這份情感可真是難能可貴。”
“好說,況且,她還挺乖巧懂事的,我一向對聽話的人滿意得很,有她在身邊這七年,倒是讓我少了不少後顧之憂,這一點,少君你可有疑惑?”蘇陵風抬眼看他。
白灼華看着杯里的茶水,隨着他手指微抖,激起細小的漣漪,“蘇相還真是不遺餘力,君枳,嗯,應該說是雲夕楠,不知她身上有何價值居然讓蘇相手下留情饒她一命,甚至還留在身邊,蘇相就不怕禍起蕭牆引火上身嗎?”
蘇陵風忽然笑了一笑,他面容微涼,這一笑竟將涼意盡數揮散了開去,“少君以為呢?”
不等白灼華回答,他站起身走向了門邊,望着夜裏繁星閃淡的天際。
“如今紫微星命格漸衰,各方起爭奪之態,當今陛下並非治國之才,百年江山未能迎得真正屬於他的主人國力也隨之削減,守命就妄以天子自居,殊不知帝有昏賢,少君身在輔權之位,難道看不清如今南朝形式,中燕之星已出,雖命格為煞但若用得好何嘗不興帝家,這點道理,少君還不明白嗎?”
白灼華目光倏的變緊,如森鋒劍光直直射向他,“你竟然知道這樁秘辛?”
蘇陵風轉過頭,“少君是說妖星之言嗎?”他再次笑開。
“十七年前妖星出世,位呈中燕,乃南朝葉氏命定皇后,可興帝家,但也可亡天下,如此好的一個契機,若是不掌控在自己手裏,難免日後徒生周折,雲山不過是一個開始,馴服妖星可不是一樁易事,我用了七年,她也終於成了我手裏最聽話的棋子,你說,有何價值?”
白灼華猛的站起身,渾身陰寒之氣暴漲,屋內,簾幕狂飛,書架案台搖搖欲晃,兩人爭鋒相對。
“你敢動她。”
蘇陵風無所謂的挑眉道,“看來少君大人用情至深啊,只是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如今不再記得你,你這七年的心意又如何訴於她聽?”
白灼華微斂了身上的殺意,“這個就不勞煩蘇相操心了,畢竟我與她也不是隨便一個旁人就能介入的,她雖忘了我,保不齊哪一天就想起來了,或許,連自己的滅族仇人也一併想起,到時,蘇相若是還能保持這番心態,這南朝江山隨你怎麼反,江山,女人,你猜,你究其會得到哪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