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之所屬(下)
皎潔月光籠罩如煙波浩渺,兩人目光對上,男子微微一笑,君枳扯了扯唇角,走了出去,“這麼晚了,?白灼華公子還沒歇息嗎?”
白灼華也走上前,兩人靠在石欄邊,“君姑娘不也是嗎?”
男子一襲青衫,溫和淡雅,面容都似被月色照得洵美潔凈,彷彿天生不染紅塵俗世,尤其微笑時,淡淡的,勾人心魄的美麗,和沈月白帶有侵略性的風情截然不同,此人一顰一笑,由內而外,都是不可忽視卻也不張揚跋扈的風采。
君枳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看來你我還真是同道中人了。”她半開玩笑着。
“何嘗不是呢。”白灼華的聲音很輕,散在夜風裏沒有一絲起伏的情緒。
君枳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唇角彎起一抹弧度,溫溫柔柔,“那公子又是出於什麼原因救我?今天的情形是我冒犯公子在先,公子不但大人不記小人過,還替我治傷讓我在此住下,着實讓人好生感激一番,可我與公子不過萍水相逢,何以值得公子這般?”
她低着頭,指甲摩擦着指腹而過,女子身形秀雅,素色衣裙絲毫不掩其不凡氣質,淺淺笑着時給人一種花月靜好,令其如沐春風心曠神怡。
白灼華聽了那話沒多大情緒變化,目光從一而終的注視着她,哪怕面前人總是有意無意的不看他。
“君姑娘想知道答案嗎?”他反問回去。
君枳垂下的眸光一凝,沒有抬頭,繼續看着自己的手指,“願聞其詳。”
話落,那人幾步之外的身影向她走來,直至停在她面前,君枳不得不抬頭,對上白灼華淡而柔的笑容。
此時夜裏無聲勝有聲,她身子倚靠在石欄上,那人逼近的身影如陰影籠罩,她退也不能退,只有些不自在的笑。
一直未能仔細注意過他的臉,此番近距離窺視,發現這人美得要命,他自身氣質出眾,讓人一眼便能被他氣度清雅所折服,反而沒去關注他五官面容,細細注視過方才覺得這人的臉簡直動人心魄。
君枳看過的美男雖不多,但不少都是絕色,沈訣闌和蘇陵風已經算是人間尤物了,這白灼華跟那二人相比也絲毫不遜色,但他卻勝在有一股渾然天成的淡然。
“?如果我說,我跟君姑娘一見如故,姑娘信否?”男子聲音異常溫柔,淡淡的散在彼此之間,君枳衣袖下的手指不自在的繞啊繞。
一見如故?好一個讓人心生遐想的詞啊。
“或許吧,公子喚我的那句夕楠便是這樣的由來對嗎?”
不知是她的話太突兀還是什麼,白灼華的笑意明顯僵在了臉上,君枳向後退了退,結果後背抵上冰涼的石壁,無路可退。
她又道,“公子是把我當成她了嗎?”
青衫男子眉眼在忽幻忽暗的光影里更是深淡,嘴角噙着的那抹笑不動聲色的散去,漆黑的眸子裏倒映着她的面龐。
君枳一動不動的看着他,霧氣蒙蒙的眼裏晦暗得如深淵,白灼華目光閃爍,忽更前進一步,他低頭,湊近她的耳邊,彷彿情人之間的低語,“你就是你。”
你就是你……
那人如春雨的清淡氣息還在耳邊縈繞不去,他靠的君枳太近,呼出的氣息撩在她的耳側,她不敢動,只看着那一排排的梨花樹,有嬌蕊在枝上,待放。
她還沒回過神,白灼華已經垂目看她,“既然睡不着,君姑娘陪我走走,可以嗎?”
她似乎沒有什麼拒絕的餘地,應道,“好。”
君枳沒想到他的走走是走到府外去了,夜深人靜,寬闊的街道上男子女子並排而行,算起來他們才相識一日,可君枳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導致與他相處在一起也不像之前那樣渾身不自在了。
“我聽聞君姑娘早前脫離丞相府是因為心有所屬,那人是楚王世子對嗎?”白灼華隨意的問出口,可微皺的眉頭代表着他內心並不如表面那樣平靜。
君枳自嘲一笑,淡淡道,“京城中不都是這樣傳的嗎?”
“?傳言是一回事,可我想知道君姑娘的心中所想。”白灼華側過頭看她,君枳微抿着唇,並沒立即作答。
“是我冒昧了嗎?”他笑問道。
君枳搖搖頭,“?其實並不然,楚王世子與我無甚瓜葛,又何來心有所屬之說,不過一些交易罷了。”
女子恬淡自然的神情讓白灼華相信了她的話,一直不安的心也如釋重負,笑意再次揚起。
“看來京城之中君姑娘的意中人都是流言蜚語了。”白灼華禮貌談笑,雖未風生起,但言語也頗有揶揄之意,好似他很歡喜。
君枳自然注意不到這些,只當對方與她談玩笑,她也柔柔的揚起唇角,“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由他們去了。”
男子低頭淺笑着,早前陰霾的情緒也一掃而光,兩人不知不覺走到了京畿街道上,君枳腳步停頓住,側眸望向旁邊的府邸,那高高牌匾上,“丞相府”三個字讓她腳步再也邁不出去。
白灼華察覺她的異樣,順着她的目光望去,眼神微凝,他看着那府邸又看着她。
月光流動似在那女子眼底搖曳着,向來晦暗的眸底似點亮了一抹異色,她側着臉,安靜又淡漠,半晌,收回視線,轉眼卻闖入眼前那雙沉黑的眸。
君枳被看得有些心慌意亂,彷彿心中多年的秘密被人透視了一般,穩了穩心神,“?幹嘛這樣看着我?我臉上有東西嗎?”
白灼華視線一瞥,“沒什麼。”
就那樣,在一句“沒什麼”的話里黯然結束了這一段夜裏同行的走走,回府的路程兩人都沒再多說什麼,隱隱間似有什麼變了,但君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只有白灼華自己清楚心裏翻湧着從未有過的壞情緒和惱意,蘇陵風三個字如鯁在喉,讓他多年來的涵養都忍不住斤斤計較起來。
前段時間他試圖從蘇陵風身上獲知雲山被屠的真相,從而根據線索去找她,是生是死,他也要帶她回家。
可這如今種種跡象表明,恐在七年前,蘇陵風就把她從雲山帶了出來,所以她才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現在她忘記了所有人,忘記了那段他和她相識相知的情感,那麼在她心裏,他白灼華又排在了哪裏?
這麼多年來,他一刻都沒有忘記過,守着自己心裏最珍貴的初衷,而她呢,早已將他忘得九霄雲外,默默地活在了另一個男人的身邊。
他不敢再去想他們之間有着何種牽連,在她望向丞相府的那一刻的眼神已讓他明白,也讓他的心狠狠的沉了下去,他的夕楠,已經不再屬於他一個人的了,她的心,已經偏向了別個男人。
師父的話猶在耳邊,“?切勿執迷不悟,情之一念,聽天由命不可強求,萬物都有之定數,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於你命格之言,是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