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樹精靈 林泉

伊麗娜沒有助手，更沒有團隊，平時也很少讓旁人進入她的工作室，但凡是也有例外，伊麗娜本事再大也只是一個人，總有忙不過來的時候，當這種時候到來的時候，她就回到大學裏招募幫手，這些幫手大多都是因為學分問題可能會掛科的，希望能以幫助伊麗娜教授的機會填補學分，不過即便是給再多的學分，這些受過高等教育的學生們也不會屈尊去下城區的下水道等地區尋找屍骸，更何況他們也沒有這樣的技能，也不知道如何躲避下水管道中隨時可能出現的突發洪水。

沒辦法，這件事得柯俊俠自己去干，但是即便是柯俊俠也沒有那麼多精力找遍每一條管道，他只得自己出錢雇了幾個管道工在重點地區進行了四天的搜尋，這差點讓柯俊俠破了產，好在收穫頗豐，他們一共在命案區域找到了十具嬰幼兒和貓狗的屍骸，另外還有一具白骨化成年人的屍骸，其中有兩具還幸運的屍蠟化，其他的九具就只剩下白骨了。

柯俊俠和另外一個僱工推着搬運車，車上滿滿的裝着屍袋，一路走過特偵局的走廊，所有的人都掩着鼻子紛紛避讓。其實這些人也沒有潔癖，並且大多也經常接觸屍體，但柯俊俠這兩輛車實在是味道十足，即便是久經歷練的人也無法接受。

好在伊麗娜屍檢室有單獨的通道，柯俊俠把屍骸全都搬到屍檢室后，做好編號，才去辦公室找伊麗娜，才一進去，正在辦公室里忙碌的眾人幾乎同時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用手掩着鼻子，不過這些人並無惡意，甚至還打趣道：“喲，我們的管道工回來了。”

柯俊俠雖然是註冊的賞金獵人，但同時也是大四的學生，於這些人年齡相仿，因此並沒有什麼隔閡，雖然相處不過兩三天，但彼此打趣玩笑已經成了常事。

伊麗娜做出一副老師的樣子，但也並不十分嚴厲的說：“笑什麼笑，以後你們要是做了法醫官，身上也整天是這種味道”，她說著打開抽屜，在裏面摸啊摸的，最後摸出一小塊香皂，把手臂直直的伸向柯俊俠說：“用這個，再去洗洗，我們發現了一個新線索，需要你出外勤，你現在這個樣子去會把所有人都熏跑的。”

大家又是一陣鬨笑。

柯俊俠盡量在不用接觸伊麗娜的狀態下接過香皂，然後對着屋內所有人抱歉地一笑，轉身就要離開，伊麗娜喊道：“你去哪兒？”

柯俊俠道：“去洗澡啊。”

伊麗娜道：“就近吧，你可以用我的辦公浴室。”

柯俊俠顯的有點為難，說：“這……不太方便吧。”

伊麗娜說：“有什麼不方便，我也是經常和屍體打交道的人。”

柯俊俠又說：“可我沒帶換洗衣服來。”

伊麗娜說：“馬上要讓你出外勤，我會替你安排好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柯俊俠實在是沒有理由拒絕了，於是他感激地看了伊麗娜一眼，乖乖的朝浴室的方向走去。等柯俊俠的身影消失在門后，有個調皮的男生忽然說：“老師，你是戀愛了么。”

在場所有人聽了，頓時都笑了起來。伊麗娜居然被說的有點臉紅，不過卻沒有生氣，只是佯怒道：“你這次就等着掛科吧。”

調皮的男生趕緊求饒，大家起鬨，又笑了一回，直到伊麗娜用教鞭敲擊白板，催促大家繼續幹活。

伊麗娜給的香皂氣味並不濃烈，治散發出淡淡的草藥香味，但效果卻非常的好，只洗了一遍，柯俊俠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已經煥然一新。他試着嗅聞自己身上的味道，但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嗅覺，因為下水道里的味道實在太濃郁，任何有嗅覺的生物為了自保，都會暫時關閉自己的嗅覺，正所謂地球的古諺語，久在蘭榭之中，不見其香；久在腌魚店鋪，不覺其味，就是這個道理。

柯俊俠洗過了澡，卻又發現了兩個難題，一個是現在自己沒有衣服穿了，二個是脫下的衣服按說應該丟到洗衣籃子裏去，但是自己的衣服實在太臟，使用伊麗娜專用的洗衣籃怕是不合適。

柯俊俠正為難的時候，浴室的門被敲響，之後一個怯生生的，小鈴鐺似的說話聲想起：“學長，教授讓我給你送換洗衣服了。”

只聽聲音柯俊俠就聽出了門外的這個女生是林泉。

林泉為人非常低調，這基於她的種族。林泉的種族自稱為樹精靈，其實和所有的變種人一樣，大家都喜歡從地球神話里找來一些相對應的種族作為自身變異種族的代稱，似乎只有這樣做才能讓自己和正宗的未變異人類拉的更近一些。

但地球的移民飛船在伊甸上空解體的時候，林泉先祖乘坐的那一部分正好落入一片熱帶雨林之中，隨後悲劇就發生了，雖說能夠登上移民飛船的人都是專家，可是術業有專攻，隨着飛船的墜落，有野外生存技能的人恰恰都沒有活下來，於是剩下的人陷入絕境，隨着死亡的到來，登上飛船前注射的應急基因藥物發揮了作用，他們活了下來，卻發生了變異，成為了樹精靈。

而樹精靈是這一種族的自稱，很多人蔑稱稱他們為猴族，他們的普遍身高只有正常人的三分之二，而且很瘦，但擅長攀爬，素食，能夠從很多種對於普通人致命的有毒植物中獲取營養。雖然他們被稱為猴族，但總的來說長的並不難看，起碼還是一張人臉，但膚色較深，呈褐色，圓耳，四肢變異比較厲害，上肢長，下肢短，所有的構造都在為攀爬服務，變異最大的是兩隻腳，已經成為了“手”擅長抓握，但已經不適合像人類一樣的奔跑了。

當樹精靈族恢復文明后，依舊選在在樹屋上居住，在森林裏建造城市，但是如果來到人類的城市，他們面臨的第一個大問題竟然是穿鞋子。因為足部的變異，普通的鞋子已經不適合他們，要穿鞋他們只有兩個選擇——做手術削足適履，或者穿專門為他們製造的鞋子。

大都會，特別是上城區，基本沒有什麼種族歧視，畢竟大家都是地球的移民後裔，但卻有審美歧視，雖說樹精靈身材消瘦嬌小，五官俊美，但是整體形態、四肢比例，特別是那雙長成手的腳，實在是不符合傳統的審美觀，因此在年輕人聚集的大學裏，樹精靈種族和其他變異人種一樣，很難融入主流，他們只能選擇和同族在一起。

樹精靈種族雖然人種發生了變異，成為了亞人種，但智力並未蛻化，反而似乎是作為彌補，但某些方面還獲得了優勢，林泉就來自一個樹精靈的貴族家族，家族裏生產從非標服飾鞋襪，到自衛武器等各種暢銷產品，而且還頗受收藏家的歡迎。但是林泉在大學裏還是非常低調和謙卑，她成績優異，很少使用奢侈品，很少與人交往，被同學們稱為生活在影子裏的人。

柯俊俠做了兩年的賞金獵人，觀察力遠超過同齡人，當伊麗娜第一次帶學生們過來幫忙時，柯俊俠就注意到了林泉，畢竟在七八個學生里，只有兩個變異人，林泉雖然低調，但並不是隱形的，而有時候低調的人往往更能引起他人的注意。

現在林泉送來換洗衣服，柯俊俠覺得很安心，畢竟一個能安安靜靜，不聲不響做事的人，比較能給他人帶來安全感。柯俊俠把浴室門打開一個縫，接過換洗的衣服，又關上門，發現從乾淨內衣到襯衣外套，都疊燙的整整齊齊，按着次序放好。柯俊俠猜測這是由伊麗娜委託林泉來辦的，畢竟他去過伊麗娜的家，典型的大齡單身女，而且此刻她正在指導大家查閱比對案卷，沒有時間做這些細碎的事情。

柯俊俠換了衣服，又開始發愁換下的衣服怎麼處理，另外還有隨身的物品，比如證件槍械什麼的，怕是也粘上味道了，需要消毒去味。這時林泉又敲了門，說：“學長，您先去教授那裏做任務簡報吧，換下的衣服和隨身物品我回來處理的。”

“真是幫了大忙啊。”柯俊俠一下覺得解決了大問題，於是打開門，看見林泉提了一個小籃子，籃子裏裝着清洗液，消毒液一類的東西，卻低着頭，還沒等柯俊俠道謝，她就從側面一下鑽進浴室，反手把門關了，看來即便是對柯俊俠，她也不打算有太多的接觸，只想把手頭的事情做好而已。

這倒讓柯俊俠覺得有些尷尬了，只得隔着門道了一聲謝謝，林泉卻說：“教授安排我做的。”一句話，劃開了與柯俊俠的距離。

柯俊俠回到辦公室時，身上變得香噴噴了，伊麗娜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那塊香皂不用還我了，你留着用吧，誰知還會遇到什麼噁心事。”

柯俊俠再次覺得尷尬，因為他之前沒有想到要還香皂的事，香皂用完后順手就放在浴室的置物架上了。

好在伊麗娜沒有深究香皂的事，而是拿起一份卷宗，把柯俊俠帶到裏間的小休息室，又讓柯俊俠關上門，才把卷宗遞給他說：“你現在用最快的時候把裏面關鍵的東西記住，等會兒出外勤用得上。”

柯俊俠打開卷宗，才看了前兩頁就驚詫了：“居然有人倖存下來了？”

伊麗娜緩緩點頭：“早上剛剛送來的，僅有的一例，有人在被襲擊后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