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附體
峽谷底部的一座枯井,一個鬍子拉碴,滿頭黑白長發交織,額角有着一道狹長疤痕的中年男人箕坐在一塊凸出的岩石下避雨。
如銀線流淌的雨水緩緩劃過腳邊,穿着竹屐的大腳上滿是泥漬,額頭磕在手臂的鎖甲上,面色沉靜中帶着一絲抹不去的落寞。
他的名字是‘狼’,是一名忍者。
在這無盡的亂世中,他失去了能夠擁有的一切,只剩下這最後的身份。
在二十多年前的那最後的盜國戰場上,失去了家族親人的他,被一個身材無比巨碩,看上去根本不適合成為忍者的老人收養,額角的這道狹長刀疤,就是他留下的。
那個老人名為‘梟’,也是他的養父。
後來的十多年裏,梟一直在致力於將他培養成一個合格的忍者。
他確實成功了。
狼,成了一名忍者。
冷漠,無情,理智,卻又絕對的忠誠。
直到今日,狼也依然記得他當年半跪在平田家門外時聽到的那句話。
“從今天開始,他就是僅次於你父母的重要之人。”
“你的主人。”
“記住這一點。”
頭顱緩緩低下,狼的手掌緊握着,發出吱吱的響。
可是如今呢?
身受重傷,主人一族死絕,他這個本應作為主人手中劍與盾的忍者反倒離奇的活了下來,還失去了很多記憶,整天都像一隻喪家之犬狺狺哀怨,直至今日,平田一族被屠光殺盡的場景都浮現在他腦海,不得歸去。
強烈的愧疚感彷彿尖刀刺穿心臟,每每在痛苦中睡去時,腦中都痛如刀攪。
這大概就是有負於忍者職責的代價吧?
崖壁邊上時不時會傳來巡邏人對他的不屑嘲諷聲,不知是誰將他的事迹講給所有人,每個人都對他這不稱職的忍者不以為然,連下來給他補一刀送自己歸西都顯得有些不屑——像自己這樣的忍者,大概就該在無盡的愧疚與痛苦中死亡吧?
絕對理智冷靜的面孔下,隱藏着無數次受創的痛苦內心。
狼靠在崖壁上,傾聽着淅瀝的雨聲。
巡邏人的聲音漸漸遠去。
就在這短短功夫,雨聲里突然摻進些許嘈雜響聲。
一段繩梯從崖頂上骨碌碌滾下,一個短髮男人從崖頂顫巍巍的爬下來,身形瘦削纖細,看上去孱弱無力,顯然不是個練家子。
狼瞥了一眼,重新低下頭無聲的嘲笑着自己。
......還以為是發了善心,來給自己補刀的人呢。
踏...踏......
男人的腳步聲在雨水中變得無比清晰,狼甚至能聽清那腳步落在水裏濺起的水花飛濺響。
等到再一次抬頭時,那男人已經站到了自己面前的井口上......大約四五丈遠。
手裏拿起一個黑洞洞的盒子,大抵是什麼暗器吧?
“呵......”
狼有些不屑的笑了笑,就連葦名家特產的火門槍和肩抗火炮都打不到自己,這個年輕人究竟是誰派出來諷刺自己的?
他不覺得這個年輕的短髮男人能殺了自己,但還是提起兩三分注意,看着那黑色的盒子。
手臂不自覺的摸向懷間。
還未等他開口說些什麼,黑色的盒子突然閃起一抹火光。
隨着胸口的猛烈疼痛感,狼的瞳孔頓時凝縮,身體卻沒任何反應,摸在懷間的手臂伴隨着重力垂落,帶出幾塊黑色的碎石子。
石子落在地上發出叮叮噹噹的響。
砰砰砰——
腦子裏好像過了很久,耳朵才接到空氣震動傳來的聲響,震得耳膜生疼。
艱難的低下頭,狼看着自己身上被洞穿的鎖甲,血液一開始隨着肌肉與內臟緊縮噴濺,然後又後繼無力似的汩汩從傷口中流淌着,肌肉自主擠壓傷口帶來的疼痛讓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也許是腎上腺素的作用,狼此時反倒不覺得多疼,只是驚愕。
噗嗤——
子彈帶來的撕裂傷讓狼原本就沒完全癒合的傷口複發綻開,血液在短短几秒就沁透了男人渾身上下。
如血浸過一般。
本就是重傷之軀,又突然遭此重創,狼心中卻只有後悔與帶着不甘的解脫。
後悔是自己忘記了養父的教導,小瞧他人。
解脫,則不言而喻。
眼前逐漸黑暗。
狼依舊保持着箕坐着的姿勢,頭顱緩緩垂倒。
死了。
【狼死亡】
【完成任務1】
【經驗+750】
【等級1→2】
【你獲得了1個潛能點】
【遊戲破壞度+5%】
【龍胤之力斷裂,遊戲破壞度+5%】
韓白衣沒敢完全相信面板,從地上拎着一根足有三米來長的樹枝往狼叔那邊划拉,因為不知道狼叔身上還有沒有其他武器,他確認了半天,直到地上的血都快乾了才一步步挪着靠近。
看着胸口連中三槍已跪的狼叔,韓白衣心裏倒是沒有太多意外。
他可清楚遊戲裏狼叔是個多麼嬌弱的男人,那真的是一碰就殘一推就倒,人家那些BOSS往脖子上連砍三刀血都飈了八百升還能生龍活虎的一發跳斬,狼叔被新手村門口的小兵砍一刀就得掉大半血,不會點走位基本是要死於第二刀之下的。
火槍更別說了,開局標準的三發就跪,肩抗火炮那更是太強了臣妾受不了啊,除非到後來等級壓制裝備壓制再回新手村門口,才能和人家傻大黑粗的大炮管子正面剛一下,不過最多也就挨一炮,這就是極限了。
這大概就是英高老賊的遊戲製作理念了——主角嘛,一定要貼近真實,天天被人砍一刀、打一炮的誰站得起來?
但主角的對手必須是他娘的意大利妖怪!
隨着韓白衣放下槍,面板上顯示出一個放着白光的【附體】選項。
點下去后,韓白衣身上和狼的屍體上同時亮起白光,還不等他反應什麼,就見身體如蒲公英般緩緩飄散,整個人在半空消散一空,兩處光點旋轉成弧混交組合形成一個新的身體。
鬍子拉碴,身體精瘦,一頭潦草長發甩到腦後,眼神如刀一般鋒利。
是狼的身體。
【附體成功】
韓白衣適應了一下,然後一臉沉鬱的回到剛剛的位置,滿面凝重的坐了下來。
嘶——
真疼啊。
疼得他牙都快咬碎了。
渾身都在疼。
不過這具身體堅韌到反常的神經卻讓他硬生生的撐住了疼痛的侵蝕,艱難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雖然之前一直在吐槽狼叔嬌軟易推倒,不過顯然是需要有所對比的。
至少韓白衣就能從這具身體上感覺到難以言喻的強悍與力量感,哪怕重傷之身也彷彿能上天入地一般。
嗯,真香。
韓白衣手中空空,被捕的狼身上的所有武器都被卸掉了,只剩一身破舊衣袍和身上的鎖甲——這也是他為什麼有膽子站在狼面前對他開槍的原因。
轉頭看了看周圍的地形,韓白衣從地上站起來,踩着石頭邁出井口,忍住疼痛艱難的邁開步伐向著記憶里的那處山壁小跑。
只是剛剛邁開一步,他就感覺到了不對。
周圍的環境就彷彿光影閃爍,樹木與野草隨着‘小步’奔跑連成一條直線,超凡的動態視力卻讓他能觀察到那恍惚間掠過的各種細節,耳中捕捉着周遭所有細微聲響,明明胸口的刀疤與槍口明明還綻裂着,血液還在流淌,可那身體能力卻讓韓白衣猛地有種自己已經成為超人的錯覺,只轉眼就已然掠過十數丈。
關押着御子九郎的觀月望樓在面前不遠處的山崖頂上,自己則在崖底,崖壁高度約莫十丈往上,青石層疊的懸崖內斜垂直,除了中間幾處落腳處之外幾乎完全光滑,再加上落雨時的濕潤,尋常人幾乎連抓都抓不穩。
十丈,大概十層樓那麼高吧。
韓白衣腳下略微用力,周身衣袍烈烈作響,速度更快了一分。
......似乎也就那麼回事了。
從高速運動到絕對靜止,穿着竹屐的腳沒有絲毫滯塞,小腿肌肉彷彿絞索鋼筋擰成,猛地膨脹,地面陡然凹陷下去一小圈,精瘦的身體在巨力的作用下一躍而起,不同於尋常人跳躍時感覺到的重力拉扯,韓白衣只覺自己身後彷彿有一隻大手用力推着,耳邊風聲呼嘯間,心裏驀然升起一股夢幻泡影似的不真實感。
還沒來得及生出感慨,向上飛射的趨勢已經停了,但是心裏卻沒有太多身處半空的恐懼感,自然而然的伸手扶壁,五指扣在崖壁青石縫裏略微用力,精瘦的身體變隨之再一次上升了一個身位,腳下連連踏壁,每次都在一個個微小的縫隙借力下飛升。
等兩腳輕輕卡在青石縫間,整個人就已經穩穩的固定住了。
扭頭上下一看,只這麼一跳,十層樓的高度便已經過了大半。
哪怕胸腹間的傷口依然痛得令人有些精神恍惚,這種強悍的身體能力也依舊讓韓白衣在這複雜的地形中如履平地,腳下再一用力,整個人便翻過三四丈上了崖頂。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輕鬆寫意,就好像高中生逃課翻牆時那般瀟洒。
直到此時,韓白衣才想起翻看自己的個人信息,原本幾近空白的面板已經大變樣。
【個人信息】
姓名:韓白衣
等級:2
經驗:375/1000
狀態:重傷
天賦能力:子彈時間(本場)、人生如戲、忍之道(本場)、超凡敏捷(本場)、高度洞察(本場)、心如鐵石(本場)、冥助(本場)
學習能力:梟流體術(本場)、梟流刀術(本場)、匿蹤術(本場)、投擲術(本場)、葯毒辨識(本場)、冥想(本場)
潛能點:1
人氣點:0
——
看着原本空白的面板上多出來的一大串兒能力,韓白衣就知道......
他要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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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破壞度: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