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只狼
【時為戰國末期,延燒日本全土的戰火,至今未曾衰頹。而在山林深處的葦名之國,也見戰火燎原——】
【戰爭,要落幕了嗎......】
畫面如光輪轉,歲月穿梭,無數人與景在目不暇接的廝殺與生活中悄然消逝,戰爭、陰謀、忠臣、奸佞,不知名的人與物掠過目光,未曾留下一絲痕迹。
【一代盜國的一心劍聖】
【不老不死的淤加美一族】
【不死的獅子猿】
【永生的鯉魚王】
【面臨破國之險的葦名之國】
【身負龍胤的最後御子】
【邪與正、生與死、忠誠與背叛紛紛交織,無數人的生命在這一曲斷腸史詩中無力沉浮,最終,命運將選擇權交到了一個名為‘狼’的忍者手中,預言中的紅與黑將斬斷這世上的一切超脫,而他,只在乎心中最後的堅守】
當韓白衣從光怪陸離的幻境中醒來時,已然身處一座荒蕪的懸崖邊上。
四周空無一人。
一陣冷風吹過,空氣裏帶着春日獨有的料峭寒意,崖邊的風聲尤其刺耳,彷彿袍袖振振清亮的響。
身上只穿着毛衣牛仔褲的韓白衣被凍得猛一哆嗦,抱着手臂直跺腳。
要不是肚子裏還有幾分剛剛吃下的火鍋的暖意,站在這破地方吹一會兒風,怕是非得生病不可。
還不等韓白衣抱怨些什麼,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溫糯女聲:
【歡迎玩家來到破劫遊戲的試煉之地】
【由於本次試煉是玩家的第一次試煉,請選擇使用‘本體’或‘附體’】
緊接着,面前顯現出兩道3D立體投影。
一個是皮膚白皙的穿着毛衣牛仔褲的短髮秀氣青年;
另一個則是個鬍子拉碴一頭馬尾半白半黑,額角留有一道細長刀疤,腰間別刀,渾身用麻衣鱗甲纏繞護全,看上去卻頗為輕便的中年人。
前面那個明顯是自己,而另一個......韓白衣面色有些難看。
如果他沒認錯的話,是‘只狼’的主角——忍者‘狼’。
結合前面的背景介紹,這裏應該是‘只狼’的世界。
只狼這款遊戲出自傳說中的黑暗之魂他爹宮崎英高之手,遊戲劇情主線清晰,大概就是一個獨臂忍者安上假肢懟天懟地懟世界,只為完成自家小主人心愿的傳統英雄救美式劇情向RPG。
遊戲難度極高,隨便來個小兵來條狼都能KO主角,是個把主角追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找虐系遊戲,卡在精英怪面前半小時都是常事,卡boss一兩天一點不誇張。
作為一個資深了二十多年的動漫遊戲宅,韓白衣要是連宮崎英高的魂系和只狼都沒玩過,那他整個人生五十分之一的精彩生活也就算是白過了。
由於畫面細膩功夫夠深,而且劇情頗有可道之處,再加上無數虐的人死去活來的蛋疼BOSS和秒人小兵,韓白衣不但記得這個遊戲,而且記憶還很深刻,甚至曾經為了紀念自己長達83個小時的通關生涯,還特地錄了個三分多鐘的斬殺BOSS剪輯合集放在網上,可惜操作雖騷,就是沒什麼人看。
可正是因為記憶深刻,韓白衣才會臉色如此蒼白。
當做遊戲玩的話,只狼是一部不折不扣的神作,足以令人為之掏錢掏肝嘔心瀝血只為一通。
但,如果作為現實世界而言的話,卻只能用兩個字形容。
絕望。
雖然背景世界是整個日本,不過在全作中只出現了一個全國唯有一城的國家‘葦名之國’。
地圖在遊戲裏看起來好像很大,但實際上地域極為有限,總面積大概就是幾個小村子的胡亂拼湊。
而在這麼大點的地方里,有內府入侵、有野狼、有惡鬼、還有殺人易如反掌的巨怪怨鬼、人均宮本武藏的赤備軍,更有幾近西幻克魯蘇設定的最終boss‘櫻龍’。
凡人放到這個破地方,沒點身份,想活過三天都是問題。
想到這裏,韓白衣看了看面板上的【本體】和【附體】兩個選項,手指毫不猶豫的按向鬍子拉碴的中年大叔。
雖然主角也是個會被小兵一刀死的貨色,但人家好歹是訓練了幾十年的忍者,總比自己這小身板強得多。
隨着畫面一陣光影變幻,韓白衣只覺身體忽然一輕,彷彿什麼東西被塞了進來,左手沉甸甸的。
低頭一看,一把意大利產的全尺寸手槍貝雷塔PX4-風暴出現在自己手中,打開彈夾一看,13發黃橙橙的鋼芯滿彈。
由於家庭和自身原因,韓白衣對槍械算是有所了解,少年時也曾被父親強拉着到天都三環那邊兒的靶場練過槍,那邊靶場挺平民的,三百塊八折會員,每次四十一回,別的不敢說,開保險上子彈盡量把槍口往靶上湊還是會的。
韓白衣當然不是軍事宅,對現實中的槍械也只限於在靶場玩過的那幾把,但是當宅男的誰還不認識幾艘船、幾把槍?
那可都是老婆!
隨着‘風暴’的出現,面板上悄然顯現出一行字跡。
【由於玩家本次為首次進行試煉,發放‘子彈時間’(本場)、加長‘Px4-風暴’(本場)作為試煉輔助】
韓白衣看到字跡,查詢了一下子彈時間的使用方法,按描述是‘集中精神’即可施展,他閉眼沉了一會兒,從彈夾里挑出一顆子彈。
‘叮’
子彈挑飛半空。
隨着精神的快速集中,瞳孔不知覺間高度緊縮,一切光信號都在眼前變得無比敏感。
超高速的動態視力讓半空中旋轉的子彈彷彿處於靜止之中,在這種怪異的視覺領域裏,韓白衣本能的想動一動身體,卻發現自己的神經傳導也是如此緩慢,每一次眨眼都顯得如此遲鈍僵硬,手腳的動作更是如同泡在水中,無形中似乎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阻擋着自己。
直到始終繃緊的精神忍不住鬆懈下來,這種特殊的狀態才回到正常。
子彈落入掌心。
韓白衣滿意的點點頭,可能是新人輔助效果,這個子彈時間用起來好像挺簡單的。
只是一摸身上熟悉的毛衣,韓白衣有些發傻。
“什麼意思?不是說要附體狼叔嗎?怎麼還是本體?”
韓白衣正迷糊着,就見面板模糊了一下,再次更新信息。
【系統正在為您加載中......】
【《只狼·序章》世界,試煉開始】
【本次試煉主線任務要求如下】
1.殺死忍者‘狼’,取得他的身份與附體資格(必選)
2.殺死山內重則
3.殺死葦名弦一郎(根據其死亡時間點計算獎勵)
4.遊戲破壞度達到30%
時間限制:30天
(完成三項即可選擇回歸,任務1為必選)
【個人信息】
姓名:韓白衣
等級:1
經驗:0/500
狀態:正常
天賦能力:子彈時間(本場)、人生如戲
學習能力:無
潛能點:0
靈機點:0
“......”
韓白衣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面板上的任務1和後面的‘必選’兩個大字。
注目良久,崖邊響起一陣令人渾身發酸的磨牙聲。
上來就讓我殺主角?!
我看你丫就是想我死的很慘!
韓白衣氣得渾身直發抖。
緩了得好一會兒,又低頭看看手裏的槍,心裏好歹算是有了些許安慰——任你武功再高,我自一槍撂倒,忍者又怎麼樣,小兵都能一刀砍死的主角能挨幾槍?
他這樣自我安慰着,看似穩如老狗,實際上心裏還是慌得一批。
想到這,韓白衣緩緩吐了口氣,目光又轉向面板上的能力。
【人生如戲】
【介紹:紅塵難渡,十世人生如戲,戲自然就是遊戲,而遊戲最大的特點是什麼?重來?不!是花錢!正所謂用薪做遊戲,沒錢玩你MB!而你多年以來的資深遊戲生涯,讓你懂得如何在花錢遊戲的過程中獲取最大利益,藉此在暢快淋漓的遊戲過程里討價還價——人生就是如此簡單(G胖微笑)。】
【效果:每次個人消費過程中進行點數判定,獲取1%—20%的消費削減】
“卧槽,神技啊!”
韓白衣兩眼放光,看着自己的技能面板直流口水。
他本人向來自詡(強調)是個歐洲人,雖然不知道在這個試煉里要花錢買什麼,但別管買啥,這要是能次次20%削減,那一次次加起來可是個大數字。
別的不管,就憑這個技能,他這麼多年的抽卡遊戲就沒白玩!!
燒成灰的無數單648在天堂也算是能合眼了。
一邊給自己向三清四御五老如來佛基督佬祈禱着,韓白衣一邊思索着接下來的任務。
按現在提供的時間線來看,劇情應該即將開始,遊戲的開頭就是一個俗名防狼女,藝名永真的小姐姐來這懸崖給主角‘狼’送信,讓他去保護自家小主人——身負可讓人不老不死龍胤之力的‘最後御子’九郎。
劇情開始后,狼通過永真的信件不費吹灰之力找到了御子,之後主僕兩人就用刺客獨有的方式潛行(?)逃跑。
潛行的方法很簡單,把人都殺光不就沒人看見我們往外走了嘛。
然鵝,跑到半路的時候,狼就被某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劍二代高富帥葦名弦一郎拎着一把野太刀攔住,說‘停下!你和九郎是不會合適的!我才是他真正的歸宿。’
之後倆人就為了爭一個男人打了起來,主角還被這貨偷襲砍了一隻手,他的男人更是被這個高富帥遣人帶走,高富帥臨走前甚至還留下一串長笑,可以說是非常之欠揍了——更讓人噁心的是,這個劇情是固定的,無論玩家在遊戲裏打贏打輸,都要面對被砍一隻手的劇情,算得上是劇情殺了。
之後的整個遊戲過程,就是主角‘狼’為了救回他的男人,在葦名國里大殺四方,不斷提升實力,砍遍內府赤備軍以及無數巨怪怨鬼,最後奪得美人歸的故事。(並不是)
嘖嘖嘖,男人啊,綠顏禍水。
看任務選項,其中任務3中的葦名弦一郎作為有着三段變身狀態的前期大boss,在序章里甚至還有一套劇情殺,顯然是最難對付,率先略過。
任務2里的山內重則只是個遊戲前期精英怪,應該很好過,所以任務1、2都是必選。
至於任務4......韓白衣不太清楚這遊戲是怎麼個破壞法,但既然不願意到葦名弦一郎面前送人頭,那就只能選這個了。
大概梳理了一遍遊戲劇情,韓白衣面朝懸崖,輕輕將子彈按進彈夾,發出一聲輕輕的咔噠聲。
如果沒判斷錯,一會兒,防狼女就是要來這兒給‘狼’送信吧?
彈夾嵌入槍體間,發出一連串彈簧響。
......
小雨淅淅瀝瀝的下,向遠方望去,只見天地間迷迷濛蒙的連成一片,雨水順着崖壁緩緩流淌,開始時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滴滑落,漸漸地形成了一條條順着崖縫飛泄的細線,打在地上,濺起無數水花。
雨水打在荒蕪的峽谷里,嘈雜而靜謐。
轟隆隆——
遠處響起馬蹄與車輪混雜的行進聲,泥與水被高高揚起的馬蹄踏作朵朵黃花,一路向東行。
不知是不是看到了什麼標記,馬車聲忽然靜了下來,車轍在馬匹拉動下發出吱扭吱扭的輕響。
車門洞開,一位身着黑色羽織紅色深衣的女子撐起一把紅紙傘,粉紅的繡鞋落在地上悄然無聲,沒有濺起一滴水漬。
女人邁着小步,手裏持着一紙纏着藍綢的黃信向懸崖邊緣走來
看着不遠處的懸崖,永真內心平靜。
主人叫我過來的用意究竟在為何呢?
他也會是斬修羅之人嗎?
如今的葦名身處危難,身兼藥師與劍客雙重身份的她知道,哪怕是二十年前一戰盜國的主人也沒有能力挽葦名於天傾既倒,學醫救不了葦名,劍客也救不了葦名......但這個人會不會有所不同呢?
永真比誰都清楚,那位用了整整二十年盜國正國,與內府對抗的男人有多麼執着於這個國家。
心中正思索着,永真握着信紙的手指忽然一緊。
抬起頭,紅色的雙眼直視面前這個梳着不合禮數短髮的男人。
男人手裏拿着一個從未見過的黑色盒子,洞口正衝著自己。
‘是暗器嗎?’
‘還是火器?’
只狼世界連單人rpg都有,永真能判斷出‘風暴’是火器顯然不足為奇。
然而,男人一張口,永真便驚訝的張大了嘴。
“請問,能把你手裏的信交給我嗎?”韓白衣伸手打開保險,早早上好膛,語氣盡量平靜,“我還不太想殺人。”
永真一臉不可思議,握着花傘的手幾近顫抖:“你...你是明國人?御子已然向明國屈膝了么?!”
韓白衣一愣。
他沒聽懂。
只這剎那,女人立即抓住機會,紅紙傘飄飛空中。
驀然間,刀光如水在半空劈開點點豆大雨滴,鋒刃彷彿一條銀線穿透兩人間七八米的距離,原本被握在女人掌中的花傘憑空飄散成三重結構,只是握在她手中的傘柄,如今已然化作一把木柄肋差。
伴隨着女人悄然無息的迅捷步伐,水花平地綻蓮,刀尖直指韓白衣胸膛。
空氣中傳來一聲撕帛似的悶響。
刀光旋着氣流劈開水與風。
砰——
永真身形一震,巨大的作用力穿過眉心帶着頭顱高高揚起,柔軟的身子向後折倒,連帶着太刀也鏘鋃一聲插進泥地,身體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兩眼瞪大,瞳孔隨着額頭流淌的血液緩緩擴散,被血染得黑紅的腦漿里滿是不解。
——這個男人,怎麼那麼快?
這是永真腦中閃過的最後念頭。
不敢瞑目的雙眼被一隻白皙的手強行合攏。
韓白衣轉身蹲在懸崖邊上,伸手在崖縫間流過的雨水沖刷了幾下,收起手裏只開了一發的槍,而後撿起落在泥地上的信隨手撕掉,盡量扭頭背過身不去看女人的屍體,拳頭緊緊握着,一言不發。
眼前面板忽然閃爍,
【殺死永真,撕碎信件——遊戲破壞度:1.5%】
【經驗+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