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門徒
兩人在正廳客堂分別落座，宋安也取出早已備好的青茶沏泡。
他如今仍然獨身一人居住，沒有僕從侍奉；這茶也僅僅是附近味道獨特的凡茶，宋安醉心道學並不在意這些。
看到被顧卓極為看重的天才人物如此耐得住清苦寂寞，徐讓神色變得更加堅定，打定所想一定要請宋安這樣的人幫忙。
真正研習道學者未成名時本該如此，而那些聲名遠播的天才雖天賦不錯，卻往往毀在周圍人恭維以及慢慢養成的傲氣之中，貪圖享受喪失天運。
二人飲過一杯茶后，徐讓終於率先開口：
“宋連輔當是耐得清苦，這宅院一無僕役，二無消遣，便僅有宋連輔如此醉心於學者方可忍受。”
“那些天之驕子若是見宋連輔如今清苦，怕是均要無地自容。”
宋安搖了搖頭：
“徐連輔過譽了。”
“宋某本比不上靈安府人傑，自是該奮起勇追。”
“再說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宋某隻是不喜太過喧鬧，唯念清凈自然罷了。”
徐讓也不一味吹捧宋安，果斷指了指入門時他讓僕役抬進來的一個大木箱：
“得知宋連輔對【納地司】中關聯道文、陣法興趣斐然，徐某特請一些故交將【納地司】典籍相關部分搜尋一番，最後抄錄成冊，特送於宋連輔。”
宋安大吃一驚，他剛開始以為這木箱中是什麼吃穿用度，是徐讓用來示好的。
沒想到對方如此大手筆，一個月內收集整理這麼多宋安緊需的道學資料，這必定邀請了很多人幫忙，不知徐讓用掉多少人情。
宋安當然非常想要這箱子裏的書冊。此中書冊會大幅縮短他花費在【納地司】相關方面的時間，讓宋安可以早日實現心中構思。
然而此禮甚重，絕不可能是徐讓平白無故該送出的。宋安不知道徐讓有什麼需求，自是不敢貿然答應：
“徐連輔之禮過重，宋某無功不受祿，不敢收下。”
他的意思很明顯，你所求之事我能辦才能收，否則再珍貴的東西也只能回絕。
徐讓不再羅嗦，乾脆利落將自己的請求說了出來：
“不瞞宋連輔，徐某確實有事相求。”
他頓了頓，輕抿一口茶水，接著說下去：
“徐某修行天賦粗劣，得入【納地司】乃三生有幸。”
“子孫中多凡俗之人，即便得入道門，天賦悟性也不甚可言。”
“然家中唯有一玄孫為未女身，但志向高遠。其入得【參天司】考核，已為準道。”
“而柳某本為【納地司】連輔，於道文符篆一道才疏學淺，無法相助。”
“今聊備薄禮，代請此女拜為宋連輔門徒，還請宋連輔莫要推辭。”
徐讓所求之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他是在為後輩選擇投身之路，沒想到找來了宋安這邊。
按理說宋安此時在靈安府才學不顯，徐讓不太懂道文符篆，更是不知其道學水平，不應該如此盲目便將後輩交於宋安。
要知道這可不只是教學那麼簡單。門徒便涉及道文分目一項，稍微知曉一些道文基礎者也明白成為他人門徒一般便與那人連為一體了。
宋安不知徐讓這是深思熟慮的決定，並非盲目。
給後輩選擇提點之人，一般最好的是那些位高權重名聲遠播者。但這種人也最難以接觸，普通渠道根本別想成功。
徐讓這個連輔在外自是風光，然在靈安府後勤三司中根本不算什麼，不可能選到最理想之人。
其次有兩種選擇，一是着眼於現在，二為更重未來。
着眼於現今便選擇靈安府內學問較深且正當職司之人，可以直接幫到他的後輩，無論學問還是人事皆為如此；而着眼於未來則應不計現今職位學問，選擇目前天賦優秀前途遠大之人。
本來和大多數長輩一樣，徐讓更傾向於第一種選擇。不過宋安走後他仔細思考了幾天，竟然猜測出宋安的一些思路想法，並覺得此路大有可為！
他又再次跑到永寧縣旁敲側擊仔細了解了一下宋安身世、學問，結果發現此人猶如潛龍於淵，只等天運一至便會飛龍在天！
回來后他便馬上準備了這份正合宋安心意的禮物，要以此打動對方。
潛龍之時是天資高絕者最好結交的時候，再加上徐讓準備這份禮物花了不少心思和人情，他有把握宋安必會答應，此時宋安的身價還沒有那麼高。
確實如他所料，宋安並不介意再收個門徒，那算不上什麼大事。
故作猶豫片刻，宋安便答應下來：
“既然徐連輔如此抬愛在下，宋某便不推辭了。想必徐連輔知道這【參天司】一旦成為門徒牽連分目，便很難改換門庭了......”
“宋連輔放心，此事我與後人皆已清楚，絕不會壞了規矩！”
這事徐讓既然決定便不會反悔，這是道門的規矩，也是他個人為人準則。
事情定了下來便一切好說。
本來徐讓要讓他的後輩來這邊請學，宋安卻直接將地點換到了徐府。如此正好使得宋安可以隨時請教徐讓這個老連輔，讓自己實現本身構思速度更快。
至於門徒，其實耽擱不了他的進度。又不需要像前世學校那樣天天上課，這裏學習絕大多數時間都是自學，佔用他本身時間很少。徐讓看重的是宋安自身潛力，重要的是學到宋安專屬的分目法入得門牆，不需要耳提面命教導。
徐讓的這個玄孫女是個比宋安在來靈安府路上見到的那個李寄更大一些的小姑娘，正值豆蔻年華的女孩已經顯露出女子的特徵，又不完全，屬於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幼嫩年紀。
若是在現代，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調皮搗蛋又天不怕地不怕外加不講道理的年齡，然而這名叫徐馨兒的小姑娘卻老老實實文文靜靜，配上她那精緻的面容，尤其是那雙楚楚可憐的大眼睛，顯得非常令人憐愛。
徐馨兒屬於比較內向的女孩，即便見到宋安如此年輕依然規規矩矩，這讓曾經見識過熊孩子這種恐怖生物的宋安非常滿意，不自覺便表現得極為和藹可親。
小馨兒剛剛加入【參天司】成為準道，鍊氣天賦很好，修習的是她高祖徐讓特意找來的功法，這方面倒是暫時不需要宋安操心。
道門中道官根據出身來歷，大體分為來自宗門或宗族的宗派，以及並非出自各個勢力直接加入的清派。
當然清派雖無明顯勢力歸屬，但仍有像門徒這樣的聯合體系；宗派更是勾連成群，毫不掩飾。
目前清派佔據主導，徐讓、宋安就都屬於清派。
徐讓沒讓徐馨兒加入任何門派，因為他知道一旦成為宗派，在官家中便往往上限有限。即使徐馨兒的修行功法他都是用錢財、功績、人情來交換，為的便是玄孫女避免和宗派牽上關係被打上標籤。
宋安是徐馨兒除徐讓外第一個正式老師，小姑娘有些拘謹情有可原。
不過宋安可不會因此怠慢對她的指導，第一天他就給徐馨兒佈置下超過一年的典籍學習典目，讓徐讓和徐馨兒祖孫倆有些目瞪口呆。
不過接下來徐讓馬上笑容滿面，從這些書目便可以看出宋安對徐馨兒並非指點幾下了事的敷衍態度，反而有明顯的培養計劃。這在修行界可不多見，尤其是只能稱為門徒而非弟子的官家體系中，能如此做的僅有極親近之人。
宋安倒是沒有那麼多心思，他只是按現代化教學方法施教。當初田麗決定成為他的門徒時，也好好補了一大堆書籍。
徐馨兒到底還是孩子，再怎麼懂事面對這一大堆書目也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她的感覺在家中至尊權威徐讓籠罩下並不重要，臨離開前這小姑娘還被徐讓逼着謝了宋安一番，宋安表示不用謝（叫我**）。
徐馨兒取來書籍在【地靈亭】研讀，宋安也在這裏徐讓特意為他準備的綜編典籍，其他小朋友都被徐讓趕到另外的亭台去了。
雖然有些鬱悶，小姑娘還是很懂事，只有當宋安休息時她才會將積攢的問題提出來進行詢問。宋安就沒那麼規矩了，若是遇到疑惑之處馬上便去找徐讓諮詢，從不客氣。
當然宋安很少有疑惑的地方，他自從晉級道人境后理解能力變得非常強。
如此經過這個小波瀾，宋安的進修生涯又變得平靜、規律。隨着時間流逝，他本身學識卻愈發深邃，向著未知方向未知水準進發。
歲月如詩，如酒，如痴，如醉。
秋風蕭瑟蕭殺萬物，冬雪如花裝點人間，春風又綠綠染大地，夏雨似泣聲傳地天。
四季輪轉，俗世飄搖，而大道卻是亘古不變。
不知不覺宋安已經來到靈安府一年有半。期間顧卓來看了他一次，囑託他好好進修。
顧盼沒有跟過來，因為她正在閉關。定魂境算是鍊氣士比較重要的一個關卡，顧盼準備了許久才閉關，一般要持續一年多時間才能晉陞成功。
顧卓對宋安提到，閉關結束後顧盼恐怕還要花費個一年半載穩定境界，順便跟自己學習一些東西，以後好來幫助宋安，而不僅僅是拖他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