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做事要給自己留條退路
凌凌看完文獻,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她剛揉揉肩膀,打算休息一下,她的手機鈴聲響起。
“這麼晚?一定是漣漣。”凌凌跑去客廳從茶几上拿起手機,一看上面顯示着“媽媽”兩個字,手顫了一下。
凌凌心虛地接通,不等她說話,她的媽媽生氣的聲音已經傳來:“你在什麼地方?為什麼昨晚一晚上都沒回寢室,今晚也不回去?你一個女孩子,怎麼可以隨便在外面過夜?”
“媽媽,我……”
從小到大,個性守舊的白媽媽不止一次告訴凌凌,女孩子要潔身自好,自重自愛,千萬別輕易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語,稀里糊塗把自己交給男人。否則,吃虧受傷的是自己。
此情此景,一聽見媽媽的聲音,凌凌羞愧得無地自容。
“你在什麼地方?跟誰在一起?”媽媽的質問聲傳來。
凌凌實在沒有做壞事的天賦,二十幾年循規蹈矩,第一天跟男人同居就被媽媽逮個正着。因為完全沒有經驗,她的回答非常不坦然:“我……和朋友。”
“男朋友?”
一聽出凌凌支支吾吾,一切已經不言而喻。白媽媽氣得聲音都在發
[
第十六章]
做事要給自己留條退路321
抖:“你!你怎麼能——”
“媽,你千萬別生氣。”凌凌並不怕媽媽罵她,畢竟她做錯了事,被罵幾句,打幾下也都沒什麼,但她最怕媽媽生氣傷心。
“媽,我錯了!你身體不好,千萬別動氣,醫生不讓你生氣。”自從父母離異之後,凌凌的媽媽心情一直不穩定,後來患上了糖尿病。醫生說這種病被稱為不死的癌症,平時保持心情舒暢,注意飲食,再勤鍛煉身體,病情就能控制住。否則,很可能引發併發症,一旦併發症出現,就會有生命危險了。
所以凌凌從小就懂事,事事順着媽媽,從不敢惹媽媽生氣。這一次,她真的是被楊嵐航弄得意亂情迷了,才會把媽媽的叮囑全都拋諸腦後。
“我能不生氣嗎?”媽媽的聲音更大,“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女孩子要潔身自愛,要懂得自重,你怎麼這麼不聽話?”
凌凌看一眼書房的門,楊嵐航正站在門口,神色擔憂。她半轉過臉,用另一隻手掩住手機,解釋說:“媽,我二十五歲了,和我一樣大的同學現在都有孩子了。你別為我操心了,我什麼事情都懂。”
“你懂什麼?上次給你打電話,你還說自己沒有男朋友,你跟他交往才幾天?這樣的男人哪能靠得住?”
“不是的。我們彼此喜歡很多年了,只是關係剛剛確定下來。”凌凌不敢說他們剛交往,含糊地說,“我本來想等我們的關係再穩定一些,帶回去給你看看。”
“很多年?”白媽媽有點不解。
“他以前在美國讀書,我跟你提過的。”
電話里馬上傳來媽媽驚訝的詢問:“美國?他回國了?”
“嗯。回國工作了。”
“哦。”白媽媽的語氣緩下來,“他做什麼工作?”
凌凌一聽媽媽細緻的詢問,終於鬆了口氣。這說明她的媽媽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只是擔心女兒一個人在外地,年輕不懂事,被人騙了。好在楊嵐航的職業聽上去很神聖,她毫不猶豫地答:“他是大學老師。”
“哪個大學的?”
凌凌躊躇一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有些事早晚都是要知道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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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愛情
的:“T大的。”
“T大,那不就是你的老師?”
“嗯,是我老師。”她聽見電話里媽媽一聲長嘆,沒敢告訴她其實這個人還是她的碩士導師,免得把她氣壞了。
“多大年紀了?結過婚沒有?”媽媽又問。
“三十二歲,沒結過婚。”
“年紀稍微大了些。”
凌凌急忙說:“年紀大好,成熟。”
“哦。”白媽媽想了想,沒有否認,接着問:“人品怎麼樣啊?”
“人很好的,我們學校的女生都說他人特別好,很踏實,很可靠。”
“那就好。”踏實,可靠,向來是白媽媽對未來女婿的最高標準。凌凌偷偷看看楊嵐航的臉,假如做事認真的同義詞是踏實,沉靜內斂的同義詞是可靠,楊嵐航也算符合標準的。
“媽媽,你放心,他人品很好的。”
“凌凌,不管怎麼說你都是女孩子,做事留個心眼,別被人騙了。還有,你也要注意點影響,你讓別人怎麼看你?”
聽到媽媽的苦勸,凌凌鼻根酸酸的,揉着鼻子猛點頭:“媽媽,你別擔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白媽媽很詳細問了一些楊嵐航的情況,才千叮萬囑地掛斷電話。
“你沒事吧?”楊嵐航坐在發獃的凌凌身邊,攬住她,讓她靠在他的肩上,又從她手中取下滾燙的手機。他明白,這種熱度是一個媽媽對女兒的關心,也是憂慮。
“凌凌,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楊嵐航頓了頓,換了種表達方式,“你的家教這麼嚴格。”
凌凌搖搖頭:“我媽媽確實有些保守。”
“哦?”楊嵐航微微挑眉,“那你媽媽會不會讓我對你負責,給你個名分?”
凌凌被問得一愣,抬眼看見他嘴角莫測高深的笑意,不禁啞然失笑,胸口也沒那麼憋悶了。
“你想得美!就你這個長相、這個條件,搞不好我媽媽一見到你,馬323
上讓我們斷絕來往。”
“為什麼?我哪裏不好?”
“你不符合她的標準!我媽媽想讓我找一個踏實可靠、勤勞能幹、不善言辭,但一心一意對我好的男人。”
凌凌發現楊嵐航正在用一種“我不符合標準?還有比我更符合標準的嗎?”的眼神質疑地看着她,她補充了一句:“說得具體點,就是現代女性都不待見的那種類型!”
“那現代女性都待見什麼樣的?”
“就你這種,長得帥,有錢的。”凌凌故意裝作愁眉不展。
“我還有其他優點的。”
“我知道你有很多優點,”凌凌故作仰頭嘆息狀,“可是這兩條已經足夠我媽媽否定你一百次了!”
楊嵐航沉默了。
她推推他:“你怎麼了?”
“我正在自卑呢!”
凌凌憋不住笑出來,這一笑,笑到嘴角抽筋。有楊嵐航在身邊,什麼陰霾都不會遮住天上的陽光,無論遇到什麼事,她都可以笑得無憂無慮!
那晚,凌凌躺在床上,又失眠了。為了不吵醒身邊的人,她連翻身都不敢,直挺挺躺在床上。越是失眠,越會想起煩惱的事,她擔心媽媽會憂慮,更擔心媽媽會反對她和楊嵐航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楊嵐航從背後把她擁在懷裏,呼出的氣息吹拂在她耳後。
她嚇了一跳:“我吵醒你了?”
“不是。我睡不着。”他小聲問:“凌凌,我知道你很孝順,假如你媽媽反對我們在一起,你怎麼辦?”
無眠的夜,兩個人抱在一起是那麼溫暖,為了這份溫暖,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
“我,”凌凌轉過身,藉著窗帘后的月光看清他模糊的輪廓,她伸手撫平他眉間的隆起,笑着說,“我不會放棄的,我會告訴她,你有很多優點。比如,心機深沉,居心叵測!比如,表面上道貌岸然,暗地裏引誘無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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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的女學生。還有,在床下是個教授,在床上,就是個禽獸……啊!”
凌凌後面的話被他挺拔的身體壓了回去:“你做什麼?”
“做禽獸該做的事。”
寂寞的星月下,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只聽見枕邊暖暖的竊竊私語。
“別鬧了!我們聊聊天吧。”她說。
“好,我們聊天吧。”他說。
“咦?不是聊天嗎?你脫我衣服做什麼?”
“你的睡衣太厚了,抱起來不舒服。”
睡衣從被子裏丟出來。被子裏,他們緊擁着彼此,又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就像在網上聊天一樣。
她問:“你平時生活習慣是什麼樣的?幾點起床?幾點睡覺?有沒有午睡的習慣?幾點吃飯?”
他答:“我除了上班時間固定,其他什麼都很隨意。”
凌凌無語了!
他問:“你呢?”
她答:“我除了上課時間隨意,其他時間都很固定。”
他說:“那正好,以後我們的作息時間可以按照你的生活習慣。”
“工作時間不會按照你的吧?”那她豈不慘了?
他說:“你可以繼續隨意。”
她正欣喜。
他接著說:“假如你‘老闆’同意的話。”
“……”前面那句等於沒說。
“喂!人家在跟你聊天,你的手能不能不要亂動?”
“不喜歡?”
“嗯,不是。”她細語,“有點癢。”
“哦。”
裹緊的被子繼續動來動去。
“……”
“……”
十幾分鐘后。325
“喜歡嗎?”
“嗯。”
“我指的是床。”
她又無語了:“還好,就是運動的節奏有點太激烈,能不能慢一點?”
“我還沒接電源。”
“……”
第二天,溫潤的吻喚醒沉睡中的凌凌,她半眯着眼看到楊嵐航已經穿好外衣立於床邊,清晨的陽光灑落他一身光彩。
凌凌急忙爬起來:“等等,我去給你做早飯。”
“不用了,你再睡兒吧。你的‘老闆’准你半天假,上午不用去實驗室。”他溫柔地用被子把她包起來,按回床上,“十點會有鐘點工來,你想吃什麼告訴她就可以。”
“你告訴她不要來了,我做給你吃。”
“不用了,你這幾天都沒睡好,今天多睡會兒吧。”
“我給你做幾個我家鄉的小菜,很好吃的。”
“好吧!”楊嵐航看出她堅持,沒再拒絕。臨走時一再告訴她,他對食物不挑剔,讓她不必多費心思。可為心愛的男人做第一頓飯,誰能不費心思?
楊嵐航剛走,凌凌便從床上爬起來。忙了整整一上午,洗衣服,收拾房間,最後做出一桌精緻的家鄉小菜。
誰知十一點時,飯菜已經擺好,她接到楊嵐航的電話。
“你幾點回來啊?我等……”她迫不及待地問。
“對不起,剛剛來了一個外國專家,李校長安排我去陪他吃午飯。”他的語氣聽起來相當內疚。
“沒關係!”凌凌對着桌上的飯菜說,“我剛睡醒,還沒做飯呢。”
“那你吃什麼?我給你叫外賣吧?”
“你不用管我,我從小到大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
“那好吧,我忙完就回去!”
掛了電話,凌凌面對着眼前的飯菜,長長吸了口氣,又呼出去。為了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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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免楊嵐航回家看到她做的飯菜會內疚,又不浪費農民伯伯辛苦的汗水,凌凌拿起筷子,大口大口與滿桌的飯菜殊死搏鬥。
說不失落,那是假的。可她從認識楊嵐航就已經習慣了等待他,他是珍貴的國家資源,時間寶貴,能抽出周末陪着她兒女情長實屬不易了,她不能貪得無厭。
從今天開始,她要學會耐心地等待他,學會體諒他,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好容易吃完最後一口菜,門鈴響了。她摸摸脹痛的胃,走到門口,隱約看見外面站着一個年輕的女孩。
“你找誰?”她試探着問。
“我是送外賣的。”
她打開門,門外的女孩非常漂亮,尤其那雙伶俐的大眼睛。女孩好奇地打量凌凌一番。
“謝謝!”凌凌接過她遞上來的外賣,回身去拿錢,“麻煩等一下,我去拿錢。”
“不用付錢,我們有賬的。”女孩又仔細看看她的臉,“你是楊老師的女朋友嗎?”
“嗯。”她點點頭。
女孩說:“楊老師讓我告訴你,你的胃不好,要按時吃飯。”
凌凌忽然覺得胃不脹了,估計還能吃下手中的外賣。
“謝謝!”甜蜜不自覺流露在臉上。
“不客氣。”凌凌正欲關門,女孩又想起什麼,喚她一聲,“等一等!”
“有事嗎?”
“嗯。我想告訴你,楊老師的胃也不太好,米飯不要煮得太硬,飯菜盡量別太辛辣。”
女孩說完,急急忙忙跑下樓,高跟鞋叮叮噹噹的聲音越來越遠。凌凌站在門口,說不出什麼滋味。
唉!連送外賣的小女孩都會暗戀她的男朋友,她到底是該高興,還是該擔憂?327
沒等她感慨完,房間裏的手機又響了,凌凌跑回來接電話。
“凌凌,”是媽媽的聲音,“你在什麼地方?”
“我……在學校。”
“我在你寢室樓下。”
凌凌以為自己聽錯了:“媽,你在哪兒?”
“在你寢室樓下。凌凌,媽媽不放心你,想來看看你男朋友。”
凌凌跌坐在沙發上。一切來得太突然了,他們還什麼都沒有準備好。
“凌凌,”媽媽的語氣很堅決,“他有沒有時間,幫我約他見個面。”
“好的。”凌凌咬咬牙,既然早晚都躲不過這一劫,那就面對吧,“媽媽,你在大廳的沙發上等我一下,我現在就回去。”
掛斷電話,凌凌為了不打擾楊嵐航應酬,匆匆發了個短訊:“我媽媽來了,在寢室樓下等我,她說想見見你。”
她剛要放下手機,便收到了短訊回復,文字言簡意賅:“先陪伯母去吃午飯,我一小時後到。”
飯店的單間裏,凌凌坐立不安地看着對面的媽媽。媽媽還穿着平時那件米色的半長外衣,裏面襯着白領的小衫。無情的歲月和生活在她眼角刻下再難撫平的紋路,但她年輕時的美貌依稀可見。
凌凌點了兩樣簡單的小菜,伸手握住媽媽的手,她的手指還是那麼硬,掌心也還是那麼粗糙。她又懷念起了爸爸的手,好久沒摸過爸爸的手了,不知道他的手指是不是還那麼筆直,他的掌心是不是還那麼柔軟。
“媽,你想見他,我帶他回家就是了。”她說,“你何必大老遠跑來A市?”
“你們已經發展到這一步,我不親眼看看,怎麼能放心?”媽媽說,“凌凌,你年輕,人生經驗少,媽媽必須幫你把把關。”
凌凌懇切地看着媽媽,語氣近乎哀求:“媽,我真的很喜歡他,喜歡很久了,我好不容易才能跟他走到一起。不管怎麼樣,我求你別反對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媽媽笑着握緊她的手腕:“我就是看看,沒說不讓你們在一起。”
她的話音剛落,包廂的門被服務生拉開。楊嵐航走進來,舉止依然優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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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從容。
他一進門,先半傾下身,面帶微笑,非常標準的見長輩的禮節:“伯母,您好!”
接着,他雙手奉上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這份禮物是我媽媽讓我轉交給您的。她說如果您覺得方便,她選個正式的場合跟您見見面。”
白媽媽微微怔了幾秒,視線才從楊嵐航的臉上移開,接過他手中的禮物:“坐吧。”
“謝謝!”楊嵐航慢慢拉開身邊的椅子,坐穩。他的身體前傾着,維持着最恭謹的姿態。
“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白媽媽問。
楊嵐航看了一眼凌凌,從她心虛的眼神里已經明白她為什麼要刻意隱瞞:“我姓楊,楊嵐航!”
“楊嵐航?你——”白媽媽頓時臉色大變,“你是凌凌的研究生導師?”
白媽媽雖然沒有讀過多少書,但在她眼裏,或者說在山東那個被儒家文化過度浸染的地域,“老師”是一種最尊敬的稱呼,是男女老幼眼中最神聖的職業。老師,代表着教書育人,無私奉獻。
至於大學的教授,在世俗人眼裏更是品格崇高、學識淵博的代名詞。所謂“教授”,是為學生去打開科學寶庫的大門,“教”會學生知識,“授”給學生做人的道理,以及教授五千年積累下來的倫理道德觀。
現在,面對這樣一位所謂“年輕有為”的T大教授,一個把自己的學生誘拐上床的男人,白媽媽的心情豈是一句“震驚”可以詮釋的?
凌凌一見媽媽氣得雙唇發抖,很擔心性格保守又倔強的媽媽會做出什麼不得體的事,說出一些傷人的話。她忙握住媽媽的手,以懇求的目光望着她。
“是的。”楊嵐航仍維持着他那溫文爾雅的淺笑,回答。
“你是凌凌的導師,你怎麼可以跟她……”白媽媽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發生這種事,你們學校都不管嗎?”
楊嵐航仍舊保持笑容,臉上沒有一點慚愧,還理所當然地解釋說:“伯母,T大的校規並不禁止老師和學生交往。”329
“你們學校怎麼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楊嵐航的表情似乎很驚訝:“不可以嗎?我記得婚姻法禁止結婚的情況只有兩種:第一種,直系血親和三代以內的旁系血親;第二種,患有醫學上認為不應當結婚的疾病。”
楊嵐航見白媽媽說不出話,急忙倒了杯水,雙手端到白媽媽面前:“您有什麼話,慢慢說。”
俗話說,不知者不罪。本來要發火的白媽媽面對楊嵐航的一臉無知還虛心接受的表情,也不好發作。她端起茶杯抿一口,平復了一下心緒,臉上的怒氣消了大半。
凌凌忍不住對楊嵐航投以無限崇拜的目光,她以為自己裝傻的功力已經爐火純青,沒想到裝傻的功力也和智商成正比。
他連裝傻都能裝得這麼誠懇,這麼淡定,實在非常人所能企及的境界。
“媽,他十六歲去美國讀書,接受的是西方教育,不太了解中國尊師重道的傳統。”凌凌扯扯媽媽的袖子,適時為自己的心上人打圓場,“三年前他為了和我在一起,特意辭去美國麻省理工大學的工作來T大找我,陰錯陽差成了我的老師。”
白媽媽點點頭,又問:“楊老師,你父母知道凌凌是你的學生嗎?他們沒有反對嗎?”
言下之意:你在國外生活,可以不清楚,你父母不該任由這種事發生,除非他們根本不知道。
楊嵐航自然聽得出其中的意思,鄭重回答:“他們知道。我父母都很喜歡凌凌,尤其是我媽媽,她說現在年輕女孩越來越虛浮,難得遇到凌凌這樣既單純又懂事,一看就是家教很好的女孩。”
楊嵐航看了一眼凌凌,眼神中流露出綿綿的愛意:“而且,我已經三十二歲了,一直沒有女朋友,他們都很擔心我錯過了凌凌,沒有女人願意嫁給我。”
白媽媽聽到這樣一番話,頗感意外。
這個男人的確不簡單,他明明只說了幾句話,其中卻包含着很多層意思。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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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凌凌說過,他們彼此喜歡很多年,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白媽媽又仔細回味一遍楊嵐航的話,越發覺得眼前這個儀錶不凡的男人非常與眾不同。他並沒有像其他男人那樣信誓旦旦地說什麼“真心相愛”“非她不娶”,可他的言語間明顯流露出,他錯過了凌凌,不想再愛其他女人的意思。
白媽媽從上到下,細細審視一番眼前的楊嵐航。那張讓人眼前一亮的面容與氣度自不必細說,單憑他身上那件襯衫就能看出很多內容。
白媽媽對名牌男裝了解不多,看不出袖口處精繡的幾個字母代表什麼。但憑着在紡織廠工作二十幾年的經驗,她只需要看一眼衣料的質地就能肯定他身上這件襯衫價格不菲。
白媽媽的視線移到他的手上,十指修長,膚色細膩均勻,很明顯這雙手的主人很少做寫字讀書以外的事。
“你父母是做什麼工作的?”她試探着問。問的時候特別留意了一下楊嵐航的神色。他略遲疑一下,深思之後只簡潔地回答:“我父親從事科研工作,母親做一點生意。”
她敢肯定,他的家世背景一定不錯,因為這樣一個男人絕對不是普通家庭能夠培養出來的。她還要再問,服務生端着兩盤簡單的素菜進門,放在桌上。
凌凌趕緊說:“媽,你一定餓了,先吃點東西。”
白媽媽接過楊嵐航遞上的筷子,裝作很隨意地問:“你母親做什麼生意的?”
“她主要做一些品牌的代理和銷售。”楊嵐航的微笑答。
“媽,”凌凌悄悄用手扯扯她,小聲說,“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隨便問問。”說著,白媽媽指了指面前的菜,對正在交換眼神的兩個人說,“吃點東西吧,我們邊吃邊聊。”
吃了幾口菜,白媽媽又看看慢慢嚼着飯菜的楊嵐航,問:“你和凌凌怎麼認識的?”
楊嵐航咽下嘴裏的飯菜,開口前先用紙巾輕拭嘴角:“我們在網絡上認識的。那時候我課題遇到困難,對自己失去信心,凌凌每天都會開導我,勸我堅持下去。我從來沒遇到過這麼善良的女孩,不求任何回報地關331
心一個陌生人。”
楊嵐航笑了笑,直言不諱地說:“伯母,不怕您笑話,我追求了凌凌六年,她才肯答應做我女朋友。”
白媽媽賠着笑,笑得有點不太自然。
她想起了一些往事。很久以前,記不得距今天有多少年,她下班回家,看見凌凌捂着不停滲血的嘴趴在桌上哭。她趕緊跑過去,想知道一向堅強的女兒為什麼哭得那麼慘。她看見電腦屏幕上的一段文字:
“^_^!你不要沮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愛上你了!不管你長得多帥,不管你多有錢,即使我們的愛情會以失敗告終,我還是願意愛你!你回國吧!”
白媽媽仔細讀了一遍文字,又低頭看看哭泣中的凌凌,也是淚流不止。
之後,凌凌病了三天,高燒不退,夢裏常常哭着說:“爸爸,永遠有多遠?爸爸,你能不能告訴我,永遠有多遠?”
三天後,凌凌的病好了,她不再上網,也再沒哭過。凌凌和以前一樣開朗,樂觀,一年之後交了男朋友。可是這幾年來,她常常在熟睡的時候問同樣的問題:“爸爸,永遠有多遠?”
自此以後,有個謎一樣的問題在白媽媽的心裏生了根:到底什麼樣的男人,讓她的女兒愛得如此深切?她以為這將是個沒有答案的謎題,現在她什麼都懂了。
不是凌凌放不開,而是這個從頭到腳都刻滿魅力的男人由始至終都沒有放開過凌凌。
六年的牽牽絆絆,這樣在心頭盤根錯節的感情,她有能力讓他們一刀兩斷嗎?她不確定,也不敢輕易去嘗試,因為不論成功或者失敗,她的女兒註定要受傷。
吃完一頓簡單得有些簡陋的午餐,楊嵐航結了賬,把她們送到了附近一家普通的酒店。訂好房間,安排好一切。
白媽媽問:“你還有很多事吧?”
楊嵐航立刻說:“您一定累了,在這裏休息一下。我晚上過來接你們吃晚飯。”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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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凌,你去送送他。”
“好!”凌凌迫不及待地往外走。
凌凌與楊嵐航一前一後走到電梯前。等電梯的過程中,凌凌看看身邊的男人,明明是他的男朋友,明明私下裏纏綿悱惻,每次在人前他都要維持着一種距離感,疏遠得讓人無法靠近。
她橫跨出半步,踮起腳,臉頰貼在他耳後的一瞬間,楊嵐航愣了一下,隨即順手摟住她的腰,維持住這個姿勢。
她像正在做壞事的孩子,心跳亂作一團,雙頰滾燙,人也輕飄飄的。這樣真實的心跳,才是愛情的滋味。
她努力想說點什麼掩飾自己的困窘,頭腦一熱,冒出一句:“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美國人對於師生戀的問題有更嚴格的道德準則。”
他笑了:“在MIT,老師一旦和學生發生性關係,會馬上被學校開除,永不錄用。”
“這麼嚴重?”凌凌紅着臉四處張望一下,見沒有客人經過,手指在他胸口畫著圈圈。她喜歡這個動作,指尖下,他的心跳會越來越快。她說:“那你怕不怕我們的事被發現,T大把你開除?”
楊嵐航看着她,很認真地看着:“我說過,我只想做個平凡的男人,照顧好我的女人!”
“楊老師,你該好好補習一下中文,或者查查字典,認真看看‘平凡’這兩個字怎麼解釋的。”
“我會的。”
電梯響起提示音,他放開她,整理一下衣服,在電梯門打開后,一本正經走進電梯。進去之前,他留下最後一句話:“我可以放棄MIT,還會在乎一個T大?”
不知道楊嵐航離開了多久,凌凌一直站在電梯前,傻傻地笑着。
有他這句話,就夠了。
愛過,哭過,等待過,什麼都值得了!
他不是個平凡的男人,她不會再讓他放棄任何機會。
回到房間,服務生剛送來了一些新鮮的水果,洗得乾乾淨淨放在盤子裏。333
“媽,”凌凌端了一盤草莓放在床頭柜上,坐在床邊,小心地詢問着沉默的媽媽,“你覺得他怎麼樣?”凌凌已經不再擔心什麼,她堅信楊嵐航這種男人,就是把他用“神舟八號”打包空運到外太空,他都有本事讓外星人對他豎起大拇指,用中國話說一句:極品!
她的媽媽如果是她親媽媽,絕對不會反對她和如此極品的男人交往。
媽媽撥開女兒額前的頭髮,略有些粗糙的掌心觸摸着她還泛紅的臉頰:“凌凌,你很喜歡他嗎?”
“嗯!”凌凌堅定地點頭,“媽,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吧,他是個好男人。”
“我看得出來。可是,”白媽媽說,“媽媽說句心裏話,你配不上他。”
凌凌忽然有一種被人在心口刺了一劍的感覺,而那把劍偏偏是她親媽刺出的。
“人家從國外回來,一表人才,年輕有為,家世又好,最難得的是他不張揚,年紀輕輕懂得收斂鋒芒。他跟咱們,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凌凌搖搖欲墜的自信心本就是建立在楊嵐航空中樓閣一樣的承諾上,如今媽媽幾句話,把她從半空中狠狠踢下來。摔得她除了疼,什麼知覺都沒有了。
“凌凌,這麼優秀的男人,你守不住的。”
凌凌如失去知覺的木偶,茫然地點着頭,欣喜或者傷心,都變得麻木了。
午後的驕陽從雲層中露出一半,暖暖的光正好照在她冰涼的臉頰上。她仰起頭,看向外面蔚藍的天空。
從很小起,媽媽就不停地告訴她幸福不是一勞永逸、衣食無憂地過日子。日子過得苦一點、累一點都無所謂,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男人,平淡的日子就是幸福。
她信了,二十五年都在尋找一個能一生一世守着她的男人。無論他多醜,多窮都無所謂。可是,遇到楊嵐航,和他十指相扣,緊緊相擁,她才發現自己錯了。
人生本就是五味雜陳的。蝸牛躲在厚重的殼裏,不被風吹雨淋是一種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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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嗎?它躲過了疾風驟雨,同時也錯過了大自然最美的恩賜:夕陽的絕艷,細雨的綿情,微風的輕柔,雪花的清透……
她不要再做蝸牛,她要卸下厚厚的殼子,好好享受陽光雨露的滋潤。
她說:“媽,我知道他優秀,也知道我配不上他,可我想跟他在一起。”
“媽媽是過來人,你相信媽媽,跟他在一起你不會幸福的。”白媽媽打斷她想說的話,“媽媽走過的路,你還想再走一次?你忘了你爸爸走了以後,媽媽過的什麼日子?”
凌凌沉默了。
“不錯,你爸爸留下的錢夠我們母女衣食無憂過一輩子。可錢有什麼用?你外婆走了,你外公摔傷了腿,你要考重點高中,媽媽得了病,還要一個人苦撐着。要不是為了你,媽媽真的不想活了!”
凌凌按住一陣陣抽痛的心口。如果生命是無止境的苦痛,死亡是最好的解脫。然而,媽媽選擇了苦苦撐下去,為了患病的父親和女兒。
“你外公總勸我,再找個男人,別苦了自己。我說我沒法再信男人,也不想再靠男人。”白媽媽扭過臉去,停了停,才轉回臉,眼睛裏滲着鮮紅的血絲,“媽媽不想讓你再過那樣的日子。”
“媽!”凌凌哭了,握住媽媽粗糙的大手,大滴大滴的眼淚往下墜。她記得媽媽床頭的抽屜里始終放着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舊得泛黃,還不捨得丟。媽媽口口聲聲又恨又怨,心裏仍希望爸爸能回家,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凌凌也以為爸爸會回來,十幾年過去了,她們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媽媽用袖子為她擦着眼淚,聲音也有些哽咽:“凌凌,你非要和他在一起,媽媽攔不住。就算攔住了,你以後也會恨我。”
凌凌拚命搖頭:“我不恨你,可我不想離開他,他對我很好,他真心想娶我。”
“媽媽知道,媽媽一看他今天的態度,就知道他多害怕我不同意。唉!當年你爸爸見你外公的時候,也是這樣,什麼話都只敢說一半,發現你外公臉色不對,馬上改口。凌凌,人世無常哪!”
“媽,以後怎麼樣,我認了。我不後悔!”335
媽媽的一番話,不可能讓她放棄這份感情,但它會如同警鐘一樣在她耳邊長鳴,不斷地提醒她:幸福沒有一勞永逸,得到了未必不會失去,愛情之難,不在相愛,在於百年的相守。
百年相守,所有人都希望。這變幻無常的世界,做到的能有幾人?
白媽媽嘆了口氣,又說:“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自己看着辦吧。我只請了一天假,明天還要回去上班。”
凌凌扯住欲起身的媽媽:“你好不容易才來一次A市,在這裏住幾天,我帶你去四處轉轉,給你和外公買幾件衣服。”
媽媽搖搖頭:“不行,你外公還需要人照顧,我得回去。票我已經買好了,兩點半的。”
凌凌了解媽媽的個性,她決定的事怎麼勸都沒用。於是,她打電話給楊嵐航,問他:“你現在說話方便嗎?”
“嗯,你說吧?”他問。
“我媽媽買了兩點半的火車票回去。”
“這麼急?”
“她要回去照顧我外公。”
她聽見他在電話里和人交代了幾句話,然後對她說:“我送伯母去火車站,十五分鐘后,我在酒店門口等你們。”
“好的。”
十五分鐘后,凌凌陪着媽媽準時下樓,如她所料楊嵐航已經在門口等她們。
他打開車門,讓她們上車。
車上放着一袋超市裏買的食物。凌凌拿起的時候,打開袋子瞟了一眼,擔心他買些價格昂貴、華而不實的東西,沒想到裏面的食物絕大部分是產自山東,還有一小部分是A市的特產。
這就是她最愛楊嵐航的地方,不管他活在怎樣華麗的世界,他從不會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所以,每個人都說他們不配,凌凌自己也這麼以為,可他們在一起時親近得沒有一絲距離感。
車站裏,火車的轟鳴聲震耳欲聾,白媽媽上車前拉着凌凌的手,小聲336
遇上科學家
當愛情
叮囑她:“我該說的都說了,你也不是小孩子,自己心裏有個數,做事也給自己留條退路。”
“媽,你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楊嵐航退後兩步,看向身後的行人,有意迴避他們的談話。
白媽媽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又叮囑說:“還有,我看他的一舉一動規規矩矩,說出來的話字字句句都很小心。有這樣的家教,他的父母肯定不是一般人,你下次遇到他父母,可千萬留點神,少說話,多看看人家眼色。”
“嗯!”
凌凌抱住媽媽:“媽,你身體不好,別惦記我的事。”
“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能不惦記?”
“……”
白媽媽走後,凌凌失了魂一樣隨着人流走出站台。這個世界哪有媽媽不疼自己女兒的,因為太心疼,才會怕她走錯了路。
“凌凌,”楊嵐航扯住她的手腕,“伯母來得太突然了,我什麼準備都沒有。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沒有。”她勉強笑了笑,估計笑得很難看,“你知道嗎?我媽媽說我根本配不上你。”
楊嵐航忽然抱住她,緊得像是一鬆開手,她就會從這個世界消失:“不是!凌凌,你是最適合我的。”
不管別人怎麼看,他認為“合適”就好。她在他懷中慢慢仰起頭,他的表情比開學術會議時還鄭重其事。看到他的在意,她的心口暖了,被媽媽刺激得麻痹的知覺漸漸恢復。
愛情,不是脆弱得不堪一擊,幸福的婚姻也不是掌握在命運手裏。她牢牢牽住他的手,未來的生活再累,再難,她都會追隨他,牢牢牽住這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