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密信
孟古還未點頭,衛非手中的酒就灑在了她的雙手上。
火辣辣的痛感充斥着全身,慣性使然,雙手不自覺的想要握緊,卻被衛非搶先一步按住。
下一刻,碗裏的酒,又全部落在了她的手上。
有時候,痛到一種極致便不會再痛,被酒精刺激的傷口已經讓孟古痛到了極致,當衛非拿着明晃晃的刀,一刀刀的剔除着她手上被燒熟的肉時,痛麻的全身已經感知不到痛覺,可是當濃濃的血腥味道充斥着她的喉嚨,她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咬破了下唇,渾身已被冷汗濕透。
傷口處理大概一個多時辰,白紗布包裹好傷口,衛非執筆,問:“叫什麼名字?”
“孟古。”
“哪個宮裏的?”
“浣衣房。”
衛非在面前的竹簡上寫下名字病例特徵,又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白色的瓶子,放到桌子上推到姜璃的面前:“這個葯每天塗三次,半月後我當值,來找我複查。”
姜璃點頭,“多謝衛大人。”
“再等一下。”庄非忽然又道,站起身來提着藥箱走到孟古的面前,蹲下:“臉上的傷口我再給你處理一下。”
……
從太醫院出來時,淅瀝瀝的下起了雨。
季汝月手執油紙傘在門前焦急的等待着,瞧見孟古出來立即走上前,見孟古雙手被白布包紮着,臉上的傷口也處理過了,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季汝月為她撐着傘,兩人並肩往浣衣房行去,孟古一路上想了許久,終是開口道:“嬤嬤,我覺得甘泉宮的事物,我不太適合。”
宮裏面稍有風吹草動,立即就會以不為人知的途經傳播開來。
今天孟古好好的去送衣服,從甘泉宮出來就成了這幅樣子,是真的摔倒還是為了保命才會如此,季汝月心中已有她的考量。
想了想,季汝月道:“這段時間你就先歇息兩天,等傷養好了再說吧。”
雨水好像下的更急緩了些,滴滴噠噠的落在青石地面上,濺起的水珠侵濕了衣擺。
“好像要下暴雨了。”季汝月如是說著,“咱們快些走吧。”
孟古點頭,兩人加快了腳步。
走到一處轉角,忽然從旁邊竄出來一個宮人,許是尋地方躲雨走的急緩,一下子就與孟古撞了個滿懷。
地面潮濕易滑,巨大的衝擊力下,兩人雙雙倒地。
“對不起,對不起。”宮人連連從地上爬起來,上前把孟古扶起來,幫她拍打着身上,手狀似無意的碰到她胸前,孟古忽的皺了眉頭。
“怎麼走路的?”季汝月在一旁嗔道,連忙把孟古拉到她的身邊。
“對不起。”宮人還在道着歉,“這雨下的實在太大了,我剛剛也是着急躲雨,所以才會衝撞了二位,實在是抱歉。”
他就站在大雨中,雨水已經把他身上全部打濕,這種嚴寒的天氣穿着這樣濕透的衣服,已經到他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不斷的打着寒顫,牙齒上下直打顫。
深宮裏都是可憐人,瞧這個宮人年紀也不大,許是剛剛換了值碰到了這樣的天氣,這大冷天的凍成這個樣子任誰都於心不忍。
季汝月看向孟古,但見孟古笑着搖頭:“沒事,這樣大的雨快些回去換身乾衣服吧,喝些薑茶暖暖身子,省的得了風寒。”
“噯,多謝姑娘惦念,那我就先去了。”宮人應着連忙抱着胳膊離開了。
已是子時三刻,宮女所里的人都已經進入了夢鄉,酣睡聲連連。
孟古悄悄的坐起身來,掀開棉被下了床輕手輕腳的走到一旁的桌前,摸黑找到了火摺子。
輕輕吹燃火摺子點燃了蠟燭,警覺的環顧四周,從懷中摸索出了一個小小的竹簡。
忍着手心的疼痛,從竹簡里拿出摺疊的小紙張,工整俊逸的字體展現她的眼前:
巳時三刻,假山見。
孟古眉心深皺,有些看似巧合的遇見,等回過頭來想想亦是一場精心的安排。
這個小小的竹簡是今天那個撞到她的宮人,藉由為她拍打身上的臟污而放入她的懷裏的。
巳時三刻正是朝會散去的時候,孟古在心頭稍默,已經知道是誰要見她。
就在這時,孟古忽然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她忽然心下一動,回頭看去。
跳動的燭光,把宮女所里的一切呈影子倒映在牆上,屋子裏靜悄悄的,只餘外頭的風雨聲。
把燭光吹滅,孟古打開了門,冷風夾雜着雨水乍然灌入房裏,她拿起一旁的油紙傘,撐開傘出去,關上了門。
出了門,孟古悄悄的躲到一處暗角,觀察着院子裏的動靜。
果然,沒有多大一會兒,就有一個纖細的身影撐着油紙傘匆匆而出,在院子裏四下張望,而後出了門。
孟古不動聲色的回到了房間,躺在了床上。
近些時間,阿秀一直對她有着濃濃的敵意,上一次掖庭司的告密,在心裏苦苦思索許久,唯一讓她懷疑的人,還是阿秀。
畢竟長揚宮宴會上,她當時也在場,但是這些一直以來都是她的猜測,直到今天阿秀這故意的一推,讓她更加的篤定了心裏所想。
仇人不隔夜,若是任由仇人在身邊生根發芽,一次次的陷害險些丟了性命,而自己再無動於衷,就真的是太傻了。
該如何不動聲色的拔了身邊這個刺呢?
聽着外面的風雨聲,一個計劃悄然的在孟古腦海中衍生成型……
連下了一整夜的雨,在第二天早上停歇,經過雨水沖刷,初春的空氣清新怡人。
孟古因着手上的傷,暫且不用幹活,她躺在床上,聽着不遠處傳來的鐘聲,已經是巳時了,朝會散去了。
可她並沒有打算起身去赴約,反而是閉上了眼睛,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快到午時,繆千里才出長安宮宮門,一張俊朗的面容沉得猶如天空中掛着的烏雲,神情顯然不大高興。
張棣躬身迎上去,試探性的問:“怎麼了?”
近來長安城風順,朝政上應該沒有什麼事情能煩心的了啊。
“這麼些年來,本相國頭一遭被人爽了約。”繆千里嘴角抽搐了下不知是該怒還是該笑,回頭看着張棣,咬牙切齒:“你說她是不是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