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古德里安，索尼，剛鐸，三人作為當頭的鋒矢帶領着隊伍迎着羽箭衝進了高坡上獸人步兵的防線。騎士們的騎槍憑着衝力刺穿了沿途遇見的獸人，卻根本來不及拔出。只有長劍的騎兵，速度又因為上坡的關係有所降低，更因為有獸人步兵地阻擋，當隊伍終於穿透獸人隊列迎向卓爾的時候，七十六人的隊伍已經戰死了一小半。而古德里安，索尼，剛鐸，三人也是傷痕纍纍，人身上，馬匹身上，插了數支羽箭。同時，速度已經無法再穿透卓爾隊列了。

“收縮，跟緊！”古德里安一邊用長劍拔開射來的羽箭一邊大吼。

獸人步兵藉著古德里安一行衝到坡頂瞬間降下來的馬速，重新集結包圍了過來。而北面與南面的敵人也跟着包圍過來。卓爾們向兩側散開，讓出了古德里安等人的去路。於是，隊伍又重新發起了衝鋒，從卓爾讓開的隊列中間衝出。只是，這條沒有獸人，沒有卓爾阻攔的道路卻成很多人類騎兵的末路。

密集的箭雨從兩邊射來，本就單薄的隊伍又被留下了一小半。只剩下三十餘騎幸免於難。而，當隊伍終於從坡地的斜坡衝下來后，迎面而來的卻是數百的狼騎……

“榮耀，即吾命！”不知道誰率先喊了出來，於是，三十餘人跟着吼出了可能是此生最後的一句話。

三十餘人的隊伍被淹沒在了數百雙幽綠狼眼之中……

古德里安的頭盔丟了，戰馬也傷勢過重倒在了交錯的瞬間，也因此古德里安躲過了無數鎖定他的騎槍。而索尼，死了。剛鐸也死了。三十餘騎，只有九個人還活着，包過了古德里安。此時，九個人背靠着背，握緊手中的長劍，死死盯着周圍轉悠的狼騎幽綠的雙眼。

古德里安的心裏湧起了一股無法形容的巨大悲傷與憤怒。自從從戰場上的屍堆里醒來，除了初始的迷茫，對於與敵人的戰鬥他一直都很平靜與冷漠。而此時，他的腦海中閃過無數似曾相識的面孔與場面。那當時三十餘騎一起吼出的“榮耀，即吾命！”讓他忽然間淚流滿面。這悲傷，這憤怒，讓他全身都在顫抖。頭上纏着的繃帶，早在頭盔掉落之後散開，身上原本堅固明亮的鎧甲，此時早已插了數支羽箭且凹凸不平。不自覺的，古德里安平舉起長劍，猶如自殺般衝出了九人的隊伍向圍着他們繞圈的狼騎衝去。傍邊的士兵想阻攔都來不及。而狼騎們看到這麼一個瘋子，便獰笑着圍了上來。

於是剩下的八個騎兵再一次吼出了“榮耀，即吾命！”，在古德里安快要衝進狼騎之中的時候也沖了過去。

古德里安全身被巨大的悲傷與憤怒支配着，腦海里全是那些似曾相識的畫面。只見他整個人扎進了狼騎隊列中，準確地規避了敵人的長槍，手中的長劍每次揮出必然有一名獸人與座狼同時倒下。跟隨他衝出的八名騎兵被古德里安震撼得目瞪口呆，差點忘記了自己還在戰場上，正被數百的狼騎包圍。

一時間，古德里安的身後忽然出現了一片真空，整整六名獸人連帶座狼倒在了古德里安前進的路上。周圍的狼騎感覺到了棘手，紛紛怒吼着向古德里安圍了上去。而追隨着古德里安衝出的騎兵們在震驚之後，繼續跟了上去，努力阻擊來自背後對古德里安的攻擊的狼騎。

在騎兵們與狼騎們的視野中，古德里安猶如一部精密的機器，沒有任何武器能碰到他，而他的長劍卻能從任何角度收割着敵人的生命。一路的鮮血與屍體，都是獸人與座狼。一直到古德里安眼前一空，他才定定站住平舉着長劍一動不動。

兩邊的狼騎早已遠遠退來，圍成更大的包圍圈。但是在沒有誰敢再向古德里安攻擊……那一地的屍體，早就證明這個人類被惡魔附身了！整整四十六個同伴！一劍一個，連帶座狼！

追着古德里安的士兵們不知道古德里安發生了什麼，他們從來沒見過這麼勇猛善戰的人，也許羅格里斯將軍也就是這樣的戰士。士兵小心翼翼的繞到古德里安身前，只見古德里安雙目緊閉，滿臉淚痕。

“古德里安？”一名騎兵小聲呼喚道。

古德里安張開了雙眼，向出聲的騎兵望去，只見古德里安赤紅的雙目之中燃燒着熊熊的怒火與悲傷。而此時，遠方南邊的方向傳來了幾聲狼嚎，周圍包圍的敵人也讓座狼嚎叫着回應，獸人在通訊。狼嚎的聲音讓古德里安發現了敵人的存在，不自覺的，古德里安怒吼一聲舉着長劍越過擋路的騎兵又沖了出去。

時刻注意着古德里安舉動的敵人炸開了窩般的馬蜂，哄地從古德里安衝去的方向散開。也有不信邪的狼騎，從遠處組織起了十數人的隊伍向古德里安怒吼着衝鋒了過來。被狼蹄聲、怒吼聲吸引了注意力的古德里安爆發出非人的速度向狼騎們對沖而去。星光下的獸人與人類，只看到一道極速的影子與一片劍光和衝鋒的獸人撞上，然後座狼的摔倒聲與哀嚎聲、獸人的慘叫與倒地聲，一片狼藉。而古德里安，又恢復了那副平舉長劍一動不動的樣子。

狼騎開始撤隊，周圍的敵人一個不剩地消失在黑暗之中。不久，西邊傳來了轟隆隆的蹄聲。

古德里安周圍，士兵們圍在那裏。他們不知道古德里安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們知道自己活下來了。是古德里安帶着他們活了下來。

轟隆隆的蹄聲明顯是馬蹄聲。是羅格里斯將軍的部隊。

兩個中隊的騎兵從古德里安他們身邊經過，一個中尉離開隊列來到古德里安他們旁邊“：剛鐸上尉呢？”

士兵們瞬間抽泣起來“上尉戰死了……”

來人默然。

這時，古德里安忽然倒在了地上，還在悲傷的士兵們立即手忙腳亂地施救。還好，古德里安只是脫力暈過去了。

於是，士兵們抬着古德里安，匯合趕到的騎兵收拾了之前同伴戰死的遺體。剛鐸身上被四把騎槍刺穿，有一把折斷了還在他身上。索尼被三把騎槍刺穿，有兩把折斷了遺留在他身上。其他人，都類似。除了騎槍，還有卓爾的羽箭。

隊伍帶着遺體，往元帥所在方向行進。大約四里之後，看到許多人類士兵正舉着火把收拾凌亂的戰場。戰場上，大多數是地底牛頭人的屍體，有許多是殘缺不全的黑乎乎的。這是魔晶炮造成的傷害。魔晶炮雖然叫炮，但是卻沒有聲音，只有一條灼燒的光柱。

之前向士兵們詢問剛鐸的中尉找到了在戰場邊緣的元帥。

“報告元帥，羅格里斯將軍與沃頓將軍擊退了敵人聯軍，正在回撤的路上。”

此時，元帥身邊的親衛看見了不遠處騎兵們放下的索尼他們的遺體，不由得得雙眼黯然發紅。

老人也看見了，嘆了口氣，望向報告的中尉。

中尉於是把抬着古德里安的士兵們講述的戰況再轉述給了元帥。

“奧古斯丁，去把古德里安帶回來好好治療。”老人聽完中尉的轉述，回頭向雙眼通紅的奧古斯丁下令。

這個晚上，親衛營失去的不僅僅索尼一行。在外游弋的親衛，十不存一。若不是古德里安讓伊麗莎白與雷諾回報情報，也許犧牲的戰士中就有他們的名字。

但是，老人今晚出兵的目的達到了。之所以往這邊趕來，就是防備繞過羅格里斯與沃頓的敵人。防備他們直插接應鷹揚衛的中營。接應隊伍右翼有右前營的存在，敵人繞不過來。只有左前營因為要支援羅格里斯，太過突前，左翼會有空擋。敵人定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事實證明，老人是對的。近兩個中隊的狼騎，五六個中隊的獸人步兵與卓爾，還有兩千牛頭人。若讓他們橫插向接應鷹揚衛的中營，後果不堪設想。

親衛們默默整理好索尼，理查德，傑瑞，等等人的遺體，然後帶着古德里安回到了元帥身邊。

“他沒有大礙，只是由於大戰刺激他在無意識之下爆發出潛力，然後被情緒所支配引起脫力而已。其它傷口都是之前的舊傷，新添的幾個箭傷也不是很深”親衛中一名中年人檢查了一遍古德里安向元帥和眾親衛道“：等他醒來，我們又將多一名羅格里斯將軍一樣的戰士。”

“啊？”奧古斯丁張大嘴巴瞪大通紅的雙眼，一臉不可置信。“脫力昏迷，然後醒來就變成羅格里斯將軍一樣的戰士？”

“不必驚訝。古德里安之前的經歷，回去查一查就知道。但是他從龍鑲衛與獸人大戰中活下來這幾天的戰鬥，我們一清二楚，包過今晚，他早就達到了那樣的高度。只是他自己不知道，沒有發揮出來而已。今晚的必死之局，也許觸動了他的腦傷讓他想起了什麼，這才把完整的實力爆發出來。”中年人之前也聽到了騎兵中尉的轉述，知道了古德里安之前的暴走狀態。

“這是令人振奮與羨慕的事，要是索尼隊長他們還在，一定會很高興的。”伊麗莎白有些哽咽。

眾親衛與元帥都沉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