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很想你
“傅總,到了。”她喊了他兩聲,他置若罔聞。睡著了?南風蹙眉,伸手推他,傅希境終於緩緩轉醒。
“到了。”南風重複道,將鑰匙拔下來,遞給他:“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傅希境沒接,揉了揉眉心,痛苦萬分地說:“我頭暈,你扶我上去。”
“……”
他一定是故意的!
“不願意?”他放下手,望着她。
南風咬咬唇,說:“這是工作的一部分?”
他正兒八經地說:“自然。”
南風下車,繞到副駕駛,打開車門,咬牙切齒地說:“傅總,請下車。”
傅希境低了低頭,在她視線夠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嘴角,然後,伸手握住她的手,借力出來。
南風想甩掉他的手,卻無用,他握得更緊了,像是真的很醉的樣子,抓着她的手,身子搖晃了兩下,她慌忙扶住他。他靠她很近,她聞到他身上的酒味,他臉色有點白,似乎是真醉。她在心裏嘆口氣,攙着他往電梯走。
從f1到29樓,他們曾走過無數遍,可沒有哪一次,南風覺得這短暫兩分鐘是這樣緩慢。電梯裏只有她跟他,他的身子倚着電梯內壁,閉着眼,可手指始終握着她的手腕,任她如何掙扎,都沒有用。
“叮”一聲,終於到了,南風呼出一口氣。傅希境卻依舊沒有放開她的打算,用密碼開了門,不容她多說,順勢將她拉進了屋子裏,然後抬腳反踢上門,才將她放開。
燈打開的那一瞬間,南風望着這屋子,一怔。
時光彷彿倒流,又彷彿是從未走遠,這屋子裏的一切,跟五年前,一模一樣。
鞋櫃裏湖藍色女款棉拖鞋靜靜躺在那裏,鞋口朝外,彷彿時刻等待主人的親吻。餐桌上那隻陶瓷花瓶依舊放在遠處,像是一分一毫都沒有挪動過地方,那是她當年去了十天陶藝班的唯一傑作。客廳角落裏,一隻髒兮兮的畫夾斜靠在牆壁上,寂寥落寞。
她閉了閉眼,睜開,目光轉向沙發上那對格紋抱枕,一隻被傅希境此刻抱在懷裏,一隻躺在他身邊。那是某個周末,他們一起逛商場,在她的撒嬌耍賴下,他陪她一起參加了一個情侶活動,得到的獎品。抱枕在燈光下微微泛舊,那其實不是時光的痕迹,而是它們被他抱在懷裏太多次,因為那是她窩在沙發上時最喜歡抱在懷裏的東西。他曾經還很幼稚地與這對抱枕爭寵。
南風覺得自己快要無法呼吸了,轉身想逃,卻聽到歪倒在沙發上的傅希境在喃喃:“水。”
腳步彷彿不由自主般,自動往廚房的方向去,踮腳從壁櫃裏拿出杯子,飲水機在冰箱旁,冷熱參半,又從壁櫃裏拿出蜂蜜,一杯水,兩勺蜂蜜,這是他微醺時必須的搭配。
南風的動作忽地一頓,心驚地發覺,自己在做這些時,多麼的輕車熟路,就像以前一樣。他們相隔的這幾年時光,彷彿從未存在過。
她的手一抖,杯子差點兒落在地上。
咬了咬唇,她端着杯子走到沙發旁。她告訴自己,等他喝完水,她就走!
傅希境微微睜開眼,接過水,灌下一大口。
“我走了。”南風起身,打算離開,手臂卻忽然被他拽住,她不防,整個人隨着他的力道傾倒在沙發上,跌在他身上。她還不及反應,他一個側身,將她擁在懷裏,緊緊的,像是怕她忽然消失一般。
“小不點……”他的聲音響在她耳畔,啞啞的,他熾熱的呼吸里夾雜着酒氣,還有獨屬於他的氣息,噴在她頸窩裏,酥酥麻麻。“我很想你。”
聲音那樣輕柔旖旎,像是夢裏的低語,令人心傷又心醉。
南風彷彿被魔咒了,就那樣傻傻地任他抱着,心跳得厲害,明知道應該推開他,卻彷彿全身力氣盡失般,綿軟無力。
他的頭在她頸窩裏蹭了蹭,深深呼吸,猛嗅着她的氣息,滿足般地低嘆。
她渾身一顫,猛地睜開眼,狠狠地推開他。
她所有的力氣、理智、飛出體內的靈魂,在那一刻,統統歸位。
她跌落在地上。
傅希境睜開眼,迷惘地望着她。他深黑的眸中,情緒多樣,既又醉意,又有不解,還有未褪去的**。
南風慌亂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傅希境坐在沙發上,怔了好久,然後,他頹喪地躺倒在沙發上,手指蓋在眼睛上,那種無力感與心中空蕩蕩的感覺再次洶湧而來,幾乎將他淹沒。
從蓮城回來后,南風接到好幾個應徵護理的電話,她將見面時間全約在了禮拜六,地點就在醫院。
來了三個人面試,都是即將從護理學校畢業的小姑娘,可惜沒有一個談成功。一個開出南風無法承擔的薪水,一個女生是本市人,嫌醫院離她家太遠,聽到需要住在病房裏時立馬打了退堂鼓,還有一個,一看到季媽媽的狀況,閑談兩句就走了。
這已是第三撥面試了,南風覺得沮喪,琳琳安慰她說:“別著急,還有時間呢,我們慢慢找。”琳琳的婚期已經定了,家裏要求她提前一個月回到老家,為婚禮做準備,她卻把時間往後拖延了半個月,給出南風足夠時間找新的護理。
南風離開病房,在一樓大廳見到護士長,忙上前喊住她:“護士長,我拜託您的事怎樣了?”
護士長說:“現在專業的全職護理挺難找的,別急啊小季,我繼續幫你問問看。”
“好的,謝謝您。”
轉身,發覺陸江川站在不遠處,正看着她。
“陸醫生。”她走過去。
陸江川問:“你在找護理?”
南風點頭:“現在這個護理要回老家結婚,時間挺急的,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
陸江川從白大褂里掏出手機,遞給南風:“你電話輸給我。”
南風訝異揚眉。
陸江川笑了:“我也幫你問問看,如果有合適的人選,我總得有個聯繫你的方式吧。”
南風眼睛一亮,太好了,他是醫生,或許還真能幫上忙。趕緊將自己的手機號輸入到他的電話薄里。
“謝謝啊。”
陸江川說:“對年齡有什麼要求嗎?”
南風想了想,說:“年齡稍微大一點也沒關係,主要是有耐心、細心,還有,不能太嬌弱。你知道的,我媽媽一切都無法自理,需要近身照顧,幫她洗澡、按摩。”
陸江川點點頭:“我知道了。”
沒想到陸江川辦事效率那麼快,隔天下午就給她打來電話,說找了個人,讓她去醫院面聊。
對方是個四十齣頭的女人,姓寧,衣着樸素但整潔,個子不高,很瘦。寧大姐簡單介紹了自己的情況,她雖然不是學護理專業的,但她的丈夫因事故造成全身癱瘓,她照顧了他整整十年,經驗豐富。
寧大姐看着病床上毫無生氣的趙芸,興許是相似的境遇令她想到了故去的丈夫,眼眶微濕,嘆息般地低喃:“這樣子不能動,她該有多難受呀!”
南風望見她臉上憐惜的表情,心裏已做好決定,無論如何,一定要留下她。
談到薪資,南風特意在她原定的基礎上再多加了點,從簡單交談里,她得知寧大姐的經濟狀況並不太好,丈夫的病幾乎花光了家裏所有積蓄,還有個正在念高中的女兒,負擔很重。
“你覺得怎樣?”南風問,有點忐忑,畢竟全陪護理的薪水是比較高的,她開出的,確實不佔優勢。
寧大姐沉默了下。
南風生怕她拒絕,忙說:“如果你不滿意……”
寧大姐搖頭:“薪水我能接受。你的情況我聽陸醫生說了,”她看南風的眼神變得特別柔和,“你比我女兒大不了幾歲吧,卻有這麼重的負擔,一個女孩子,真不容易。而且,你是陸醫生的朋友,他特意拜託了我,不管錢多少,這件事,我都會做。”
這是答應下來了,南風感激地連聲說謝謝。
“不過,有一點,周末兩天我只能各上半天班,周六晚上必須回家住。我女兒念的寄宿制高中,只有周末回家,我想陪陪她,給她做點好吃的。”提到女兒,寧大姐一臉的溫柔神色。“有沒有關係?”
南風表示理解,“沒關係。周六晚上我來陪媽媽。”
南風要跟寧大姐簽訂一份勞動協議,但她說不需要。“你是陸醫生的朋友,我相信你。”她這樣說。
南風忍不住好奇:“你跟陸醫生是?”
她沒有細說,只說:“他是我們家的大恩人。”
原來如此。
南風也沒有再問,心裏對陸江川十分感激,都是沾了他的光。將寧大姐送走後,她又回了陸江川辦公室,他還在手術室沒有出來。她寫了張便籤條貼在他的電腦上,然後離開了醫院。
晚上接到陸江川的電話。
“對寧大姐還滿意嗎?”大概是剛出手術室,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疲憊。
“很合心。謝謝!”南風說。
他笑了笑:“你還要說幾次謝謝呢,謝意夠濃了。”
寫了張紙條,後來又發了條致謝的短訊,確實謝意濃。
南風說:“你幫了我一個天大的忙,應該的。本來想請你吃晚飯,可惜你在手術室。”
陸江川說:“來日方長。”
“呃?”南風一時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