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屍香魔芋
清軍入關以來,吳三桂雄踞雲南,雖是藩王,但擁兵自重,上自官吏,下至民生,都自有一套體系,即便是稱作“國中之國”也未嘗不可。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康熙二十年,吳三桂部署被滅,雲南正式歸屬大清管轄。雖然政權幾經更迭,但戰火併未對雲南造成太大的影響,所以其時有詩云:
縈索蒼山洱海雲,清波入夢洗櫻唇。
天生大理金花女,三塔篦梳玉美人。
贊的便是雲南絕美的風光,與之相對應的還有淳樸的風土人情。康熙三十七年,國泰民安,百姓的生活較之過去提高了不少,“反清復明”的口號漸漸無人提起,但還是有着一群人思念前朝舊事,以大明子民自居。在雲南大理點蒼山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莊裏,就住着這樣一群人。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正是七月份的酷暑,其時麥子已經收下,大人們或三五成群圍坐一團,抽着旱煙,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天,或是在樹蔭下擺上棋盤,楚河漢界,炮二平五,殺上幾局。
一天往往也就這麼過去。
而在不遠處的小河邊,十幾個孩子或是席地而坐,或是坐在小板凳上,搖頭晃腦地跟着面前站着的一個小男孩高聲朗讀着詩文。
這小男孩一臉稚氣,不過六七歲的年紀,但左手拿着《詩經》,右手負在身後,一邊踱步,一邊沉聲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小男孩說話時,左頰上印着一個小酒窩,很是可愛,分明是個孩子,卻作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不禁惹人發笑。但他面前的孩子們卻都聚精會神地在聽着。
“林靖,你讀錯了,上午林先生說過的,那個‘好’字應該讀第三聲。”一個豁着三顆牙齒,扎着兩條羊角辮的小女孩兒忽然站起來說道。
“怎麼會!”這個叫做林靖的小男孩小臉通紅,眼睛瞪得老大,難以置信地看了看書本,喃喃自語道:“明明是第四聲呀!不可能讀錯的呀。”
“他不會讀!不聽了,不聽了!”一個大一些的男孩子站了起來,用手指着林靖,說道:“我們去玩捉迷藏吧!”
“哦,走咯,玩捉迷藏咯!”孩子們一鬨而散,只剩下方才指出林靖錯誤的那個小女孩兒。
“林靖,我們也出去玩吧。”小女孩兒拉起林靖的手,便要去追其他走遠了的孩子們。
“不,虎妞,我要先回家問爹爹。”林靖一把掙開了小女孩兒的手,朝着村口跑去。
這是一個只有三十八戶人家的小村落,村子裏的人大都是明朝舊民,不願在大清國的環境下生活,這才來到了雲南大理,隱世避居,過着男耕女織,自給自足的日子。因為村子裏大多數人都姓劉,又叫做劉家村。
林靖的父親林坤十年前帶着妻子石若蘭來到了這劉家村,因為自幼飽讀詩書,自然而然地成了村子裏唯一的一名教書先生,誰家有了孩子,都會找他給起個響亮的名字。譬如虎妞罷,她的大名就是劉瑾兒,喻意美玉般的女孩兒。
林靖今年七歲,他打小就崇拜父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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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要做一名像父親一樣受人尊敬的教書先生。這不,每逢跟小夥伴們玩耍的時候,他就扮起了教書先生的角色。
“爹爹,爹爹!”林靖的家在最東邊的村口,是三間灰白色的小瓦房,他一邊喊着,一邊奔向父親的卧室。
石若蘭正坐在床榻上給林靖織着過冬用的毛衣,看到兒子滿頭大汗地跑了回來,趕忙把織了一半的毛衣放到一邊,拿起手絹便要給林靖擦拭額上的汗水。
“水,水。”林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接過母親早早為他冷好了的茶水,一口氣喝了下去。
“娘,我爹呢。”林靖的眼睛不放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滑稽的樣子把石若蘭給逗樂了,她笑着說道:“傻孩子,你爹去地里澆水啦。”
“知道啦,我去找爹爹!”林靖火急火燎地轉身跑了出去,正巧遇上來找她的虎妞。
“林靖,你慢點,等等我啊。”虎妞急得直跺,趕緊跟了上去。
“早點回家吃飯。”石若蘭趕到門口的時候,兩個孩子一前一後已經跑遠了,她無奈地搖了搖頭,嘆道:“這孩子執拗的勁頭跟他爹真是一模一樣。”
林靖家的十畝地在村子的最南邊,緊挨着點蒼山。他不過是七歲的孩子,狂奔一里多地后,實在跑不動了,靠在一棵大樹上,想要歇息一會兒。
“林靖,你......跑那麼快乾嘛呀!”不一會兒,虎妞雙手掐腰,氣喘吁吁地跟了過來,剛要埋怨林靖,卻發現後者食指放在雙唇間,示意她噤聲。
虎妞疑惑地順着林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眼前一亮,在不遠處的田野里,有一隻灰色的小野兔!
“虎妞,咱們去把它抓住。”林靖悄聲說道,在這偏僻的鄉下,平日裏孩子們很少見到野兔,唯一能夠玩耍的動物就是幾條慵懶的土狗罷了。
“好。”虎妞連連點頭,她的心思完全被小野兔給吸引了。
“那你別出聲,讓我來。”林靖捋了捋袖子,躡手躡腳地朝着小野兔走近。
漸漸的,離小野兔只有三米遠了,他屏住呼吸,輕輕地鑽進田裏,只要再往前一撲,就能把小野兔給抓住。
小野兔顯然不知道它已經被林靖給盯上了,悶頭吃着青草,不時抬起頭,皺起小巧的鼻子嗅嗅,似乎想要判別空氣中是否有危險的氣息。
見到小野兔抬頭,林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甚至能聽到劇烈的心跳聲,一秒,兩秒,他再也忍不住了,張開雙手,向前猛地一撲!
“抓到了!抓到了!虎妞,我抓到了!”林靖一把抱住小野兔,生怕它逃了,高興地朝着虎妞大喊道。
“林靖,你真棒!”虎妞很是興奮,她拍着手,跑了過來,從林靖手中接過小野兔,憐惜地撫摸它毛茸茸的毛髮。
“咦,這是什麼花?怎麼從來沒見過?”林靖忽然看到就在西北方的田裏長着一株怪花,有漆黑的花莖,長着黑白相間的花瓣,湊近一數,一共八片花瓣,剛好四片黑的,四片白的。
虎妞也從未見過這樣奇怪的花,林靖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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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決定把這株怪花摘下來送給母親,他伸出大拇指和食指,二指捏住花莖,用力一扭,把怪花給摘了下來。
“走吧,虎妞,咱們回家吧。”
“你不去找林先生了嗎。”虎妞疑惑地問道。
“不去啦,先回家,我要把這朵花先送給娘親。”林靖恨不得立刻回到石若蘭身邊,把這株怪花送給她。想到母親開心的笑容,林靖渾身充滿了力量,撒開雙腿,朝家裏跑去。
“娘,我有個禮物送給你!”人未至,聲先至,林靖的聲音遠遠地從村口傳到了石若蘭的耳邊。
“你手裏拿的是什麼呀。”石若蘭看到林靖右手藏在身後,微笑着問道。
“娘,你肯定沒見過這樣的花!”林靖從背後把怪花拿了出來,喜滋滋地放到母親面前。
石若蘭見到這怪花黑白相間的花瓣,臉色忽的大變,一把從林靖的手上奪過這株怪花,厲聲問道:“你是從哪兒發現的這花兒?”
看到母親臉色不悅,林靖很是納悶,老實說道:“就在隔壁劉二叔家的田裏發現的,娘,你怎麼好像不開心呀。”
石若蘭彷彿沒有聽到林靖的問話,怔怔地盯着這株怪花,良久,她輕聲對林靖說道:“靖兒乖,去咱家田裏,把你爹找回來,就說娘親有事。”
“哦。”林靖一臉委屈地出了家門,他原以為母親會開心,哪裏想得到會是這樣。
走了沒一會兒,林靖剛好遇到父親林坤,他就把方才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父親,沒想到林坤一聽,臉色也是一變,一把扔下鋤頭,抱起林靖,就往家裏趕。
回到家中,只見石若蘭正在收拾衣物,林靖不解地問道:“娘,你這是在做什麼,怎麼把衣服都收起來了。”
“娘要帶你去見太婆婆。”石若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真的嗎!太好了!”林靖開心地跳了起來,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出過村子呢。
“靖兒,你去把自己的衣服收拾收拾。”石若蘭把林靖支開后,把那株怪花拿了出來。林坤皺着眉頭,說道:“真的是屍香魔芋,沒想到屍煞還是追了過來。”
“坤哥,若是以前,屍煞追來,咱就跟他拼了。可是現在有了靖兒,說什麼也得保得靖兒無虞。咱們今晚就走,去太婆那。”石若蘭一邊收拾,一邊說道。
林坤沉默半晌,嘆了口氣,摟住石若蘭的纖腰,說道:“蘭兒,是我對不起你和靖兒。”
“坤哥,你說哪裏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這條命早就是你們林家的了。”石若蘭反手握住林坤的手,眼睛裏滿是柔情。
“好!我們今晚就走,我這就聯繫大師兄。”林坤轉身走了出去,來到柴房,扒開堆在角落裏的柴火,他右手握拳,在灰白色的土牆上丈量着,從下往上大約五拳的位置有一個微微凸起的小疙瘩。
林坤用手指捏出小疙瘩,向外用力一拉,竟拉出一個暗格,裝着一個包裹,打開后,裏面有一面六棱銅鏡,一把匕首,還有一塊黑乎乎的石頭,被小紅繩拴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