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除妖雁盪山
“是普度禿驢!”魑魅氣急敗壞地吼道,藉著火光,可以看到他的身體隱沒在一團黑霧裏,只有一雙殷紅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顯眼。而在他旁邊是一臉驚恐的侏儒,身長不足三尺,面上儘是皺紋,卻梳着舊時小兒的總角。
“魑魅大哥,咱們怎麼辦。”唬痴顯然沒有料到深夜來到雁盪山,竟然中了埋伏,不由得慌了神。
“還能怎麼辦,跑啊!”好漢不吃眼前虧,魑魅聽的真切,方才那聲暴喝分明是普度和尚的聲音,而林子裏人影幢幢,更不知到底有多少人。莫非鬼前輩、金吾不來是因為他們早就知道這兒有埋伏?那為何不通知於我?竟然敢陰我,魑魅大怒,暗想這筆賬遲早要算回來!
他口中念念有詞,黑霧緩緩飄散,竟憑空消失了!
“魑魅大哥,你別丟下我啊!”唬痴話中帶了哭腔,魑魅可以身子化整為零,他可沒這本事啊。
“怵,留下罷!”普智一把抓起身上袈裟,向上一拋,袈裟在空中陡然變大,發出點點金光,鋪天蓋地地壓了下去!
“好一招袈裟伏魔!”申公左大喝一聲:“上清天尊,道氣長存,氣神引津,令吾通真,大三陽陣,起!”
只見黑霧向上不得,在大三陽陣中左衝右突,來到陣法邊緣,忽然紅光大作,噼啪聲不絕,黑霧竟然被紅光所腐蝕。
“茅山宗的臭道士也來了!”魑魅的聲音再次響起,黑霧重新凝聚,他不知從哪兒拿出一隻小瓶,打開瓶塞,向上一拋,一股金色粉末噴薄而出,在空中化作一隻利箭,朝着袈裟刺了過去。
“咚”,袈裟被利箭刺穿,發出爆鳴,化作原先大小,普度大師右手一招,收回袈裟,披在身上,卻看到有一小洞。
“阿彌陀佛,好厲害的噬魂粉,魑魅居士道法高深,何必被鬼道驅使,不若回頭是岸。”普度大師從林子中走出,站在大三陽陣邊緣,說道。
魑魅不答,對唬痴悄聲說道:“唬痴兄弟,今夜你我二人若不齊心協力,只怕都得交代在這兒。”
唬痴一聽,急了,連忙說道:“魑魅大哥,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可千萬別拋下我!”
“好!”魑魅用手一指,說道:“這茅山宗大三陽陣,陽氣極盛,我十分道行去了三分,你把這陣給破了,普度禿驢交給我!”
唬痴點點頭,往地上一趴,渾身骨骼發出異響,矮小的身材驟然變大,皮膚上長出獸毛,一張老臉猙獰至極,片刻之間,竟化作一頭吊睛白額巨虎。
“吼!”唬痴張開大嘴咆哮,吼聲中竟夾雜着凄厲慘叫。
“原來是你,虎妖,你吞噬生靈,囚禁魂魄,如此孽障,豈能饒你!”普度大師認出這唬痴原來就是近來惡名遠揚的虎妖,哀嘆一聲,盤膝坐倒,雙掌合十,閉上眼睛,口中默念:“唵。娑嚩婆嚩秫馱。娑嚩達摩。娑嚩婆嚩秫度憾。”
身後僧侶盡皆席地而坐,隨普度大師默念經決。
“是金剛經!”雖然普度等人並未發出聲響,但魑魅和唬痴卻覺得耳邊聲大如雷,腦袋嗡嗡作響,心神不寧。
“快,破陣!”魑魅面露痛苦之色,唬痴也知道再不拚命,只怕真的要死在這兒,怒吼着沖了上去,瞧他方向,正是申公左所在的位置。
申公左毫無懼色,手指連動,結疾風決,喝道:“靈寶天尊,賜我神威,神風在手,妖魔伏誅!疾風,起!”
大三陽陣中,狂風驟起,一時間飛沙走石,唬痴只覺眼前茫茫一片,不能視物,他咬了咬牙,認準先前方位,硬着頭皮沖了上去。
“吼!”唬痴動作極快,三兩步便來到了陣法邊緣,足尖在地上一點,高高躍起,只見紅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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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唬痴重重摔到了地上,小腹上開了個口子,頓時血如泉涌。
唬痴顧不上疼痛,翻身而起,張開大嘴,一道道鬼魂鑽了出來,張牙舞爪地抓向申公左。
申公左冷笑一聲,動也不動,鬼魂衝到陣邊,卻好似被一道無形的牆給阻隔,動彈不得,下一秒,紅光閃過,被擊中的鬼魂化為烏有,形神俱滅。
餘下鬼魂紛紛停住,發出凄厲的慘叫,卻不敢再向前半步,唬痴大怒,額上發出詭異幽光,這些鬼魂被唬痴所制,只能飛蛾撲火。
而魑魅這邊,卻已經交上了手。
普度大師率群僧頌金剛經,天一真人一躍而入,竟來到大三陽陣中向魑魅挑戰。
“魑魅,乖乖到你道爺的煉妖爐里來!”天一真人抽出長劍,凝眉怒目,喝道。
“哈哈,就憑你?便是天茗老兒來了,我也不懼!”魑魅雖然被金剛經所影響,頭暈目眩,卻依舊傲然說道。
“死到臨頭,還大言不慚,哼。”天一真人不再多言,提起長劍,朝魑魅刺去。
“好,我就先收拾你,把你的魂魄吸干!”雖然如是說,魑魅卻一點兒不敢大意,全真教天罡劍法百年來一直被奉為各路驅魔劍法之首,兼以全真心法無量真訣催動,使將出來,威力無窮,若被劍法傷到,形神俱損。
“眾小鬼聽我號令,噬其心,食其肝,摧其脾!”魑魅厲聲叫道,身上黑霧分出數道,列在身前。
定睛看去,一個體型碩大,卻無頭顱,是為無頭鬼;一個雙目慘白,並無瞳仁,舌頭暴突,是為弔死鬼;一個嘴裏叼着大餅,不停地吃,但大餅卻分毫未少,是為餓死鬼;一個不停咳嗽,病怏怏的,是為癆病鬼;最後一個頭上插着半把菜刀,一副受氣相,是為倒霉鬼。
五個小鬼雙腳離地,飄在半空,把天一真人團團圍住。
“來的好,就讓道爺來會會你這五鬼弒神!”天一真人伸手入懷,拿出一道紅色咒符,貼在劍刃上,左手捻決,喝道:“陽極真君,借天地無極,聚三五離火,疾!”紅色咒符應聲爆破,劍刃上瞬間佈滿火焰,猶如一條火蛇,在夜色里發出聲聲嘶鳴,正是全真教離火訣。百餘年前,全真教當代掌教純陽真人前往西域尋到無根異火,創下離火訣,其火焰能夠燃燒魂魄,與茅山宗紫炎心火一時瑜亮。
“還我頭來......”無頭鬼不知從哪兒發出慘叫,率先朝天一真人沖了過去。
天一真人抬手一劍,火劍刺穿無頭鬼的胸膛,無頭鬼瞬間被火焰所吞噬。
“分身術?”天一真人來不及多想,反手就是一劍,果然無頭鬼無聲無息地來到了他身後。
天一真人暗道一聲好險,這五小鬼俱是魑魅吸取無數幽魂、怨靈,集無上鬼氣所創,每個都是鬼道高手,方才雖然一劍逼退了無頭鬼,但其餘四鬼立即圍了上來。天一真人以一敵五,頓覺十分吃力。
好在大三陽陣中陽氣極盛,五小鬼實力削弱不少,又加上畏懼天一真人手上火劍,不敢放手進攻,一時間,天一真人倒也不落下風。
魑魅祭出五小鬼,耗費不少心神,無力抵禦金剛經真言,只覺天旋地轉,四周儘是普智大師的身影。
“普度禿驢,你給我出來!”心神失守的魑魅狂叫道,他身上黑霧緩緩散去,露出真身,只見藍色波光流轉,晶瑩剔透,竟然是個水人!
“果然是西域水人!”天一真人冷笑一聲,他早就聽聞西域三十二異族中,就有這麼一支水人,但從來未曾見過。五十年前魑魅橫空出世,以吸人精氣,吞噬魂魄而臭名昭著,直至今日才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
魑魅一邊咒罵,一邊晃晃悠悠地朝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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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邊緣走去。失去了魑魅支持的五小鬼,移動立刻變得遲緩,天一真人趁這檔子一劍砍在病癆鬼的身上,後者立刻被火焰吞噬,哀嚎不已。
天一真人頓時輕鬆許多,他施展身法,在四鬼之間穿梭,遊刃有餘,弔死鬼這邊躲閃不及,被他一劍帶走。
情勢陡轉,天一真人瞬間掌握了絕對上風,但他神色卻更加凝重,魑魅位列鬼道七仙,實力怎會如此不濟?雖說正道這邊準備充分,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但也絕不會如此不堪一擊,瞧這情形,魑魅分明是放棄了五小鬼。
換做是天一真人,會放棄賴以橫行鬼道多年的絕技五鬼弒神嗎?
雖然疑惑重重,但畢竟有茅山宗大三陽陣守御,外圍又有普度大師坐鎮,想來魑魅縱然有通天之能也難以逃脫,天一真人還是沉下心對付剩下三鬼。
此時,魑魅已經走到陣法邊緣,在他一旁的唬痴腹中鬼魂被申公左一一降服,碩大的身姿已變成普通大小,渾身皮膚隱隱有血跡滲出,眼看就要抵禦不住。
“阿彌陀佛。”普度大師見狀,停止誦經,起身從林子中走了出來,手上拿着一個紫金缽盂。這紫金缽盂是佛光寺至寶,名曰伏魔缽,能夠讓幻化的妖魔鬼怪顯現原形,收入其中而形神不滅。
普度大師正要將失魂落魄的魑魅收入伏魔缽中,忽然生出異變,三小鬼發了瘋似地撲向天一真人,後者一時間險象迭生,自顧不暇。
魑魅猛地向唬痴沖了過去,他一把抓住幾近油盡燈枯的唬痴,朝着申公左擲了過去。
唬痴大驚,哀嚎道:“魑魅大哥,你!”
“嘿嘿,兄弟,你的恩情,我永世不忘!”唬痴被一道紅光穿胸而過,申公左始料未及,只得向右一閃,躲了過去,魑魅趁機跟在唬痴身後,從大三陽陣中逃了出來。
壁虎斷尾,原來這魑魅從一開始就未曾想過拚命!唬痴竟然成了他保命的墊腳石!
不顧同伴死活,果然是魔道妖人本性,普度大師暗暗嘆息,他一把摘下胸前佛珠,朝着魑魅擲去,一百零八顆佛珠在空中發出金光,疾速朝着魑魅的背上砸去。
與此同時,天一真人一躍從三小鬼中跳了出來,倒轉劍柄,喝道:“吃我一劍!”手中長劍在夜色中劃過一道火紅的弧線。
火劍、佛珠幾乎同時砸在魑魅的背上,後者發出一記悶哼,應聲倒下。
申公左大步跑了過去,看到魑魅化作一灘藍水,並無黑氣飄出,想來是被普度大師的輪迴珠和天一真人的火劍打的形神俱滅了。
申公左長出一口氣,方才那一下讓他背上冷汗直流,若不是普度大師和天一真人反應機敏,只怕真的要讓魑魅給逃了,他本打算向普度大師道謝,卻發現後者面色凝重。
“今夜只有魑魅現身,金吾卻並未出現,不知順德府、點蒼山的道友那邊又是什麼情況。”普度大師一言驚醒夢中人,申公左和天一真人都是一般得面色大變,覃先生的情報有誤,若是鬼道妖人全部聚於順德府或是點蒼山,無論是全真教或者茅山宗必然抵禦不住!
“普度大師,申師兄,貧道先走一步。”天一真人擔心教中弟子安危,當下施禮作別,連夜趕往順德府。緊接着申公左也帶着茅山宗弟子趕往大理點蒼山,而普度大師則將寺中弟子一分為二,分別趕往兩地增援。
雁盪山又重歸平靜。
清晨,山風涼颼颼的,馬全一個機靈,醒轉過來。他看到自己躺在草叢中,怔了好大一會兒,才想起昨夜發生的一切,不緊嚇得渾身發抖,拔腿就往山下跑去。
或許是因為害怕,一向謹慎的馬全並沒有注意到一滴藍色的水珠滲入了他的腳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