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暫停營業
中京避難所聚落。
林驍的左手握着碳纖維的反曲弓柄，右手將這根重達一百二十八磅的特製聚合纖維弓弦拉滿，擊發槽內，一桿烏黑的碳箭正穩穩地架在上面，子彈頭形狀的箭尖泛着光澤。
嘣！
隨着一聲弓弦的振響，箭支像是消失在空氣中一樣不見了，緊接着距離林驍不遠的地方，一簇飄零的烈焰眨眼間燃燒起來，拖曳着火星發出一聲厲嘯釘入四百米外的靶心中。
林驍剛要再從箭筒中取出箭矢的時候，一個少女的聲音從他身後響了起來，帶着些許的抱怨：“喂喂喂，差不多得了啊。”
說著，一個染着誇張地灰綠色頭髮嚼着泡泡糖的女孩從林驍的背後閃了出來，打開小閘門，慢慢悠悠一步三搖的走向四百米外的靶點。
一邊走，少女一邊嘟囔着：“真不知道黃叔從哪弄來你這麼個怪胎，來射擊訓練場練弓箭的人你真是頭一號，還天天來。”
不錯，雖然少女的話有些誇張，但這也已經是林驍這星期第三次光臨她的靶場了，只不過前幾次每次都是林驍付錢射箭，少女就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看着，倆人都沒說過話，今天少女突然開口了，這多少讓林驍有些意外。
一邊說著，少女一邊搖了搖頭，看得出來她的頭髮有段時間沒染了，齊肩的柔順短髮只有靠近發梢的一半還保持着灰綠色，而從頭頂蔓延下來的厚密頭髮已經呈現出了亞洲人本來的烏黑髮色。
“我又不是不給錢，”林驍聽了少女的抱怨道也不惱，反而笑了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從邊上的槍架上拿出一瓶喝了一半的水，擰開蓋子喝了一口說道：“我也沒見過剛成年的小姑娘能在貧民窟底下開靶場的。”
“末世啊，大哥。”少女沒回頭，聳了聳肩，告訴林驍在末世開一間靶場沒什麼稀奇的。
“中京啊，大姐。”林驍也不甘示弱，他實在不明白在國家權力機關核心下建立一個靶場，她背後到底有多大的勢力在支撐，不過聽她剛才的話似乎是認識黃雀，而且還管黃雀叫叔。
“所以沒幾個人敢來玩嘛，”少女接着林驍的話茬，敷衍地說道。
“誒我說，”林驍兩條胳膊架在鐵板打造的防滑台上，左右看了看，見靶場之中只有他們兩人，朝着越走越遠的少女問道：“你到底是誰家的姑娘。”
聽了這話，少女停下了腳步，轉回頭看了看林驍：“想知道？”
“嗯嗯嗯，”林驍趕忙點了點頭，站起了身。
少女嚼着泡泡糖，吹了一個泡泡，思索了一下朝着林驍勾了勾手指頭示意他過去。
林驍喜出望外，一路小跑到少女跟前。
女孩在一米八五的林驍面前顯得有些矮，腦袋才將到林驍的肩膀處，她招了招手示意林驍彎下腰把耳朵貼上來。
林驍緊張兮兮地把耳朵貼在女孩的嘴邊，等女孩告訴他這個秘密。
但是秘密沒等來，反而是一個冰涼的槍筒頂在了林驍的耳根底下。
“哎，”林驍沒看就知道是什麼玩意頂住了自己，心中暗罵自己大意，撇了撇嘴沒敢動：“你可小心點別走火啊。”
“那可說不準，”少女又吹了一個泡泡，啪嗒一聲在林驍的耳邊爆響，挑了挑眉毛頗有些痞氣地說道：“來這的人沒人敢問我這種問題。”
林驍佝僂着腰，有些狼狽，但是語氣還算是輕鬆：“我是第一個吃螃蟹的？”
“你是第一個找死的，”少女糾正道：“來這的人還沒有你這麼沒眼力界的呢。”
“收了吧，”林驍指了指少女手中的亮銀色手槍。
這柄手槍就是手槍界赫赫有名的M460轉輪手槍，被稱為‘趨近完美的轉輪手槍’，擁有着701米每秒的子彈初速度，在轉輪手槍中穩居冠軍寶座，搭載.50口徑馬格南子彈，一百米內能夠干翻一頭野牛。
看得出來，少女手裏這柄M460還是特製的，槍管的上沿雕滿了繁複的鎏金花紋，像是給手槍勾了一個金色的邊，靠近槍頭的位置上雕着一個大寫的M，整個手槍顯得古樸精緻，不像是一個用於實戰的手槍，反倒像是專門給中東土豪訂製的用於收藏的左輪。
林驍有些擔憂地稍稍偏頭看了看少女持槍的手，這柄左輪光是槍管就有二十多公分長，整體槍重足有近十斤，巨大的槍身對比着少女嬌小的手臂和手掌，林驍甚至懷疑少女一開槍會不會被后坐震折了胳膊。
“拿着累嗎？”林驍突然沒由來地笑問一句。
“還行，”少女看着嬉皮笑臉的林驍補了一句：“在累之前，我還足夠能拿穩了一槍打爆你的腦袋。”
“嘖，”林驍咂了咂嘴：“小姑娘家成天喊着打打殺殺可不好，擦槍走火傷着自己可不好。”
林驍話音剛落。
嘭！
一聲巨大槍響從林驍旁邊響起。
.50口徑的M460轉輪手槍槍口暴閃出火光，子彈從林驍的脖子邊上擦過去把木質的槍靶打的木屑四濺！
林驍沒想到這女孩招呼都不打就開槍爆射，身子被嚇得哆嗦了一下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耳鳴聲。
他轉頭看向靶面，只見一個拳頭大的空洞從靶面的正中心擴散開來，顯然少女這一槍極為精準。
本來林驍還想呵斥少女兩句，但是轉回頭一看少女美麗的面容氣就消了一大半，心說果然長得好看的人做錯事也容易被原諒。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掏了掏耳朵，語氣中只剩下了無奈地抱怨：“下次開槍能不能提前說一聲。”
“你要是再問的話，我想就沒必要提前說一聲了，因為下一回你就沒腦袋了，”少女聳了聳肩，收起了轉輪手槍，把林驍晾在原地轉頭又走了回去。
本來她是想收拾一下被林驍釘得千瘡百孔的木靶的，但是現在看來沒這個必要了，因為自己剛才那一槍已經完全把靶打爛了。
“你今天得多付錢啊，”少女走出靶道，一駢身子跳出射擊口的小柵欄重新坐回了吧枱。
“為啥，”林驍不滿意地問道：“那靶明明是你打碎的！”
“就憑這個，”少女咣當一聲把槍扔到把台上，發出一聲悶響。
“你開黑店的嗎？”林驍哭笑不得地看着吹泡泡的少女。
看着林驍吃癟的樣子，少女盯着林驍看了兩秒，終於也忍不住微微翹起嘴角笑了，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說道：“猜對了，不然怎麼會來的人越來越少。”
林驍趕忙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女俠饒命，我就是個過路的草民，身上沒有銀子啊。”
少女看着林驍滑稽的樣子，楞了一下，接着不禁被逗得咯咯笑了起來。
兩人本就是同齡，加上林驍本人箭法超群，少女本也不厭惡林驍，剛才少女也不過是想逗逗他。
笑完了，少女擺了擺手，有模有樣地說道：“今天女俠心情不錯，想問你個問題，答得好了免你的過路費。”
“得嘞！”林驍裝作諂媚地點了點頭，小跑過來從射擊口飛身而出來到少女切近答道：“您但講無妨，小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少女把目光落在的林驍的手上，在他的手腕上，扣着一個米妮的精緻石英腕錶。
“你這表不錯。”
聞聽此言，林驍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接着，他下意識地將手腕收了回去。
“哪來的。”少女繼續問道。
林驍的笑容轉瞬間消失殆盡，他的身體僵了一下，長久地沉默了一陣。
“我還是給你錢吧。”林驍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
說著話，林驍從腰包里往外掏出了一小疊巴掌大精緻的紅色小票，上面寫着‘國家通用貨票國家高層院發行’。
沒錯，末日襲來的一個月中，貨幣系統全面崩潰，通貨膨脹嚴重，高層院不得已發行了這種‘貨票’，用來充當臨時貨幣，面值從五百到一萬不等。
當然了，這種貨票本質上還是以物易物的中介工具，並且目前只在中京以高層院為核心的倖存者聚落中流通。
雖然叫做臨時貨幣，但是也只有一些國家允許開設的場所和中高層流通，至於大多數處於最底層的貧民來說，簡單的以物易物依舊是主流。
少女見自己一提到這個事林驍一下變得很失落，自覺說錯了話，有些愧疚地說道：“算了吧，全當我今天請客了。”
林驍看着女孩滿含歉意的臉張了張嘴，接着裝作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沒事，該是多少就是多少嘛。”
說著，從手中的貨票中抽出來六七張紅色的放在了吧枱上，轉身披上了衣服滿懷心事地往門口走去。
“喂，”女孩的聲音再次從林驍背後響起來：“我叫茉莉，茉莉花的那個茉莉。”
“哦，很好聽的名字，”林驍轉過身善意地點了點頭：“我叫林驍，驍勇善戰的驍。”
介紹完自己林驍就想繼續往外面走。
茉莉看着林驍頗有些落寞的身影，忍不住開口說道：“黃叔很看重你。”
聽到這話，林驍不由得再次停住了腳步：“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茉莉挑了挑眉舉起了林驍剛才放在吧枱上的那幾張貨票，歪着頭露出了一絲狡黠地笑容：“有沒有興趣請我喝杯酒？”
林驍眨了眨眼睛獃獃地看着茉莉，彷彿在她身上看到了曾經胡佳身上的那股靈氣。
“可是，”林驍有些猶豫地指了指靶場：“你不是在營業嗎？”
只見茉莉跳下了高腳凳，走到了防暴玻璃門前，將把手上掛着的‘營業中’的牌子翻了個個，把‘暫停營業’朝向了外面，接着又拿起一塊泡泡糖放進嘴裏嚼了嚼，朝着林驍一挑眉毛。
“現在不營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