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她怎麼會在這兒?
“我在這兒等你。”
江逐年把車停在車場,開門下來后,靠着引擎蓋點了顆煙。
見他沒有堅持要跟自己進去的意思,白藍依也算是小鬆了一口氣。
她想着,要麼隨便掛個號好了。那麼大的醫院,幾百個醫生,或許也沒那麼巧——
“白藍依!”
墨菲定律告訴白藍依:越是擔心會發生的事,就越是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會發生。
聽聞身後這一喊,她想逃已經來不及了。分分鐘被那踩着小高跟皮鞋的女人給捉了正着。
林娜沒怎麼變。雖然白藍依一年也見不着她兩次,但不得不承認,她依然有着不輸歲月的較好容貌。快五十的人了,稍稍一打扮說是三十歲的辣媽也有人信。
此時此刻,她着一身幹練白大褂。精明的雙眸藏在一架毫無人情味的眼鏡後面,顯出幾分嚴厲,幾分懷疑。
“媽。”
白藍依硬着頭皮叫了一聲,下意識將受傷的手往身後藏了下。
可是額頭上的痕迹太過明顯,加上身為醫生的林娜本就對血腥味敏感到登峰造極。
蛾眉一挑,林娜扳身將白藍依的袖子拽了過來。她嘖嘖了兩聲,眼底的嚴肅頓時幻化出了幾分嫌棄。
“怎麼弄的?”
“廠里機器刮的。”
白藍依隨口搪塞,卻讓林娜的臉上更多了幾分鄙夷。
“你白大小姐能耐啊。守個破廠子到現在,都混到要親自下車間了?”
“確實沒你林大主任混得好。”白藍依毫不客氣,當即反唇相譏,“我還以為你拋棄了爸之後,能飛上鳳凰枝頭當院長呢。原來還在急診室這髒亂差的破地方轉悠?怎麼,沒給劉叔生個一男半女的,轉不了正是吧?”
“你——”
林娜氣得胸口亂伏,要不是這大廳人多眼雜,她早撩巴掌下去了。
“給我進來!”
拽着白藍依的胳膊,林娜直接把她拖進了清創室。
白屏一拉,她噼里啪啦地擺出一排冷冰冰的器具。跟家裏吃大閘蟹那種工具差不多,隨便哪一件都看得白藍依骨頭縫直疼。
“瞅你這點出息吧!”
林娜一邊給白藍依上藥,一邊指着她的額頭教訓:“你給我說實話,這傷是跟江兆銘打的,還是跟那個叫什麼……安的小賤人?”
白藍依冷氣倒抽,滿眼的不可思議。
“看什麼看?真以為雲綺能幫你瞞我?她下半年是不想轉正了吧!”
林娜手上的藥棉又冰又狠,加上力度不弱,痛得白藍依直吸氣。
原來是那個大嘴巴的死丫頭片子?白藍依在心裏罵了個通透。
林娜哼聲:“想我這輩子就沒有斗不倒的女人,到最後卻生了你個沒用的。白藍依我跟你說了多少回,這女人結了婚後,一定要把男人的財政大權把在手裏。你可倒好,一根筋地撲在你們白家那一畝三分地兒的破廠子上。江兆銘的公司里,你有扎過一根釘子,插過一面旗么!出了事了想起來像個潑婦似的動手,你倒打贏了也行啊!削個三孫子樣還好意思來上醫院,我都替你丟人!”
“你說夠了沒有?”
白藍依抽了抽被她弄得生疼的手:“你當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沒下限?我的事不用你管。不過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跟你客氣了。把你手裏那套小仙居的公寓借我,我現在沒地方住。”
“白藍依你想什麼呢!”
白藍依眉頭一挑,狠狠反駁:“怎麼?那房子是我爸買的,當初是你死乞白賴的要拿走。現在我住兩天都不行?”
“你腦子給驢踢了是不是??”
林娜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打繃帶的手勁兒一大,疼得白藍依五官移位。
“他江兆銘在外面跟人家生兒育女的拿你當傻子耍,你還眼巴巴的凈身出戶搬走?你想氣死我啊!我告訴你,就算是要離婚,你也得把他姓江的扒一層皮出來!”
“我再說一遍,不是誰都跟你一樣,扯着一麵皮就能做大鼓,蘸着誰的血都能啃饅頭。”
白藍依活動了一下手腕,冷聲道:“我現在就是不想跟那兩個賤人糾纏了,他早一天答應離婚我都燒高香!”
“說你蠢你還真是沒藥救了。”
林娜氣呼呼地把托盤一端,狠狠丟進一旁的廢藥箱。
“你以為,江兆銘為什麼不肯跟你離婚啊?”
看白藍依一臉的疑惑,林娜的眼睛裏浮現出幾分得意。
“呵,那江家老太爺已經是胰腺癌晚期,我們院長親自會診的,最多也就個把月了。他一共就三個兒子,錢又帶不進棺材不是?前幾天跟醫院商量,說怎麼也得讓他拖到下個月過八十大壽。明眼人不傻,都看得出來老爺子這是要公佈遺囑了。”
“那又怎樣?”白藍依哼聲,“就算是公佈遺囑,幾個兒子分幾份唄。江兆銘一孫子輩的,跟他都不相干,跟我有屁關係?”
“你當幼兒園分果果啊?還幾人幾份?”林娜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老太爺的小兒子早年被送到部隊去了。聽說就在你結婚前後,挨槍子兒死外頭了。所以現在就剩你公公和他大哥。雖說你公公論能力論層次,處處不及江兆銘的大伯父。但是他大伯父命太硬,剋死了兩個老婆兩個兒子,到現在人快六十了還孤寡一個。而你公公,不但有江兆銘這個兒子,還有小蒙這個孫子。你倒說說看,這遺產的比例,怎麼可能平均分配?”
見白藍依只沉默而不言語,林娜又繼續道:“所以啊,在這麼關鍵的時候,他江兆銘能允許自己這邊出現一丁點兒的負面醜聞么?誰不知道江老爺子當年軍政出身的,一輩子正直嚴謹家訓森嚴的,最恨那些管不住下半身的登徒浪子。他要是知道江兆銘把老管家留下的外孫女都給睡了,不得打斷他狗腿啊?所以我跟你說,你就抓着他們一家老小這個心理,狠狠跟江兆銘敲一筆大的,甚至於可以拿小蒙做要挾,那小屁孩畢竟跟了你那麼多年。你要他做什麼,他還不都聽你的?唉——白藍依你給我站住!死丫頭,我這都是為了你好!”
白藍依頭也不回地跨出門去。她真是慶幸自己有一隻耳朵不太好使了,才不用把這女人的‘教誨’全部塞進腦子裏去。
難怪別人都說,這有些時候吧,人和人的三觀差異,真是比人和狗的都大。
可就在白藍依轉過醫院大廳要出門的時候,一抬眼便看到隔壁樓門口閃出去一個熟悉的身影。
很像安凌然。
白藍依抬了下頭,看着隔壁大樓的巨幅標牌——
2號樓,婦產科專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