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協力破局
林一七拿着一把長刀,在院子裏風聲呼呼的揮砍,一套刀法下來,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這是前兩天邢稻教給他的看家本領——開山刀法。
此刀法共三十六式,出刀行招大開大合,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招式極簡,全憑刀客一身豪氣,一刀兩刀三刀,刀勢在刀客連續不斷的進攻中瘋狂攀升,最終在第三十六刀到達頂峰,一刀揮下,便是劈山斷海、萬夫莫當的威勢!
收刀拭汗,庭院外傳來一陣如雨點般密集的敲門聲,也不待林一七吱聲,木門哐啷一聲被推開,待看清來人之後,林一七微微一笑,將長刀別在腰間,大步邁了出去,月明星耀,涼爽的秋風拂過整個汴京城,京畿之地的繁華並沒有受到昨夜江湖俠客們街頭血拚的影響,對於普通的百姓來說,那仗劍天下、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終究是如鏡花水月一般遙不可及。
煙花柳巷處的風雅之事,仍舊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對於那些雙手染血的江湖莽夫,大家的心裏始終帶着一絲嫌棄,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舞刀弄槍,本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主流,人人都渴望十年寒窗苦讀,一朝功成名就。
隨着鮮衣怒馬少年郎的拔刀,整個汴京城原本混亂、緊張的局勢,以一種恐怖的速度迎來了高潮,三日後,所有的一切都會塵埃落定!
穿着一身青綢長衫,黑緞團花大馬褂的圓臉胖子,挺着一個大肚子,乘車一路奔襲,馬不停蹄的趕到汴京城裏最大的酒樓——醉仙居,馬車還未停穩,胖子便心急火燎的掀開車簾,一躍而下。
“邢大人的酒席在哪裏?”胖子隨手扯住一個端茶倒水的小斯,低聲問道。
小斯似乎早就得了吩咐,欠身行了個禮,同樣壓低聲音道:“先生請跟我來。”說完,轉身領胖子朝後庭走去,穿過燈火通明的長廊,兩人來到一處自成格局的跨院。
胖子推門而入,發現屋內被蠟燭照得敞亮,廳中已坐有三人,都是京畿附近大有名望的人物,坐在左側的是汴京城第一大流氓頭子,此人姓孫名厚,人送外號眼通天,手裏握着七八家青樓,十幾間當鋪,大大小小的賭場更是數不勝數,在這京畿之地,除卻官家外,若要問誰的手段最廣,就算是三歲小孩子也知道,眼通天孫厚,手眼通天。
孫厚身旁坐着一個發須微白的中年人,濃眉細眼,一身青衫小短褂,舉手投足間透着一股超然脫俗的氣質,正是北山八卦門現任掌門,一代拳腳宗師,張桐。
兩人對桌坐着一個臉色微黃的馬臉老者,原本是個打家劫舍的江湖匪徒,姓李名燕,一身功夫頗為不俗,江湖人稱鐵手金剛,一對鐵砂掌使得爐火純青,殺人不眨眼,惡名遠揚,但十年前突然宣佈金盆洗手,在汴京城外弄了個小竹廬,閉門清修,斷絕了與江湖上的一切來往,倒有幾分悔改的誠心。
胖子雖不是江湖中人,但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也沾染了一些江湖人的習氣,雙手抱拳作了一揖,道:“小弟金賈,來晚一步,讓三位老哥久等了。”
金賈?
聽到這個名字,孫厚先是愣了愣,片刻之後反應過來,金賈?!江南商會大名鼎鼎的總會長,手握江南大半織造產業,短短十幾年,將原本默默無聞的金家打造成江南第一豪門,其經商才能與心機手段令人喟嘆,如果說整個玥朝,有誰能富可敵國,這金賈,金會長,絕對能算一個。
“金兄客氣。”孫厚起身相迎,笑着將金賈介紹給張桐、李燕二人,道:“江南商會總會長,金賈。”說完,指了指張桐和李燕,向金賈介紹道:“北山八卦門掌門,張桐;鐵手金剛,李燕。”
等孫厚介紹完之後,張桐才緩緩起身,神情倨傲的朝着金賈還了一禮,而李燕則如泥塑一般渾然不動,只是抬了抬眼皮,盯了金賈一眼,算是打了個照面。
“失敬失敬,原來是八卦門的張掌門,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金賈哈哈一笑,對二人的輕蔑不以為然,法律賤商人,在大玥朝也不例外,商人可以說是社會上最被人看不起的職業之一,在世人心目中的形象往往與陰險、狡詐掛鈎,江湖中人個個身懷絕技,本就有一份凌人的傲氣,能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與金賈吃頓飯,已經是十分不易。
朝着張桐一抱拳,金賈轉身向李燕作了個揖,爽朗的笑道:“鐵手金剛的威名,在江湖上可是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是氣宇軒昂、八面威風,李兄,失敬!”
金賈左右逢迎,使得房間裏緊張的氣氛稍稍緩和,他大大方方的坐下,目光微轉,道:“三位老哥都是京畿地界有頭有臉的人物,今日邢總捕頭這頓飯,可不大好吃。”
孫厚笑了笑,道:“嘿嘿,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吃頓飯還能吃死人不成?”
張桐冷哼一聲:“張某人我平日安分守己,從不違法亂紀,縱使他邢總捕頭權勢滔天,也不能拿我們這些完糧納稅的老百姓開心。”
聽到違法亂紀四個字,坐在一旁的李燕眼皮微抖,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早年自己闖出鐵手金剛的凶名,手上不知染了多少條人命,倘若邢總捕頭真要追究,今日這頓酒席對自己來說,只怕是一場十死無生的鴻門宴。
“張兄不必激動,關於邢總捕頭為何請客吃飯,小弟我倒是探得一絲口風。”孫厚的目光在房中三人臉上迅速掃過,朝着張桐說道。
“孫兄果然神通廣大。”金賈的目光肅然起敬,拱手道。
“過獎。”孫厚笑了笑,神情當即凝重起來,壓低聲音道:“不知諸位對昨夜之事可否了解?”
“昨夜之事?”李燕提起一絲興趣,他久居汴京城外,對城中發生之事自然是不太了解。
“昨夜城中哄鬧一片,我在客棧的房間裏都能聽到街道上傳來的喊殺之聲。”金賈微微皺眉,回憶道。
“竟有此事?”張桐大感驚訝,他平日在門中深居簡出,不曾想外面的世道亂成這樣,天子腳下發生這種事情,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沒錯!”孫厚語氣嚴肅的說道:“昨日夜裏,天牢內丟了一個人,準確來說,是被一群江湖高手給劫獄救走的!”
“究竟是哪一幫的人馬有這麼大的膽子?”張桐問道。
“這個兄弟就不知了,據說昨日夜裏,千機營高手盡出,雙方人馬血拚一場,最終還是被那些劫獄之人給逃走了。”孫厚搖頭道。
“原來如此。”金賈恍然大悟,道:“想必今日邢總捕頭把我們幾個叫來,就是為了昨夜的劫獄之事?”
眾人議論正酣,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清朗的笑聲:“哈哈,邢某因事來晚一步,還望四位恕罪!”
四人轉目望去,只見一身穿黑色勁裝,腰配單刀,足蹬輕布短靴,一臉精幹之氣的瘦高男人快步走了進來,正是名震汴京的開山狂刀,邢稻,邢總捕頭!
“刑大人!”
四人一齊起身相迎。
邢稻笑着擺手,大步走到主座上坐下,目光環視眾人,道:“剛才我在院子裏都聽見了,大伙兒既然都知道我找你們來的原因,也免得鄙人多費一番口舌,兄弟我明人不說暗話,昨夜天牢裏確實被劫走一個人。”
“被劫走的是何人?”張桐問道。
“一個你們大家都認識的人。”邢稻的語氣漸漸凝重。
孫厚在一旁思索片刻,突然啊了一聲,語氣驚恐的說道:“莫不是那……枯面人魔!”
聽到枯面人魔四個字,在場的五人,除了對江湖之事一知半解的金賈,其餘四人紛紛側目,眉間皆湧上一股濃濃的憂慮。
“枯面人魔是什麼人?”金賈問道。
“金兄並非江湖中人,不認識這枯面人魔也情有可原……”說到這,孫厚頓了頓,道:“二十年前,江湖上曾掀起一股腥風血雨,一位自稱枯面人魔的男人,領着手下十幾位身負絕技的一流高手橫掃武林,少林、武當、峨眉、華山……這些聲名遠揚的大派一夜之間慘遭屠戮,邪派人士本欲興起作亂,哪曾想,這枯面人魔一人一劍,將所有的邪派全部蕩平!”
“這枯面人魔好生奇怪,屠戮正派之後,為何又要蕩平邪派?”金賈困惑不解。
“具體為何,可能也就只有他本人,以及他手下被世人稱為十二天魔的一流高手知道吧……”孫厚嘆了口氣,道:“當時江湖上,可謂是人心惶惶,枯面人魔這個名字,始終是籠罩在眾人頭上的一團陰霾,隔三差五就會傳來某某門派弟子外出歷練,被十二天魔殘忍殺害;枯面人魔一劍斬掉某門派掌門的頭顱,全派屍橫遍野,上下無一生還;江南某豪紳六十大壽,枯面人魔因未收到請帖,一怒之下屠其滿門……”
“啊!”金賈驚叫一聲,道:“當時郭老爺子六十大壽,整個郭家莫名被滅,想不到竟是這枯面人魔所為!”
“我還記得師父當時嚴令禁止門派弟子下山,生怕把這枯面人魔引過來。”張桐苦笑一聲。
“我記得枯面人魔是十五年前被抓的吧?”李燕沉聲道。
“沒錯!”孫厚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宛若初升太陽般明亮,充斥着濃濃的崇拜,道:“當時枯面人魔在江湖上凶名正盛,朝廷也不敢輕易招惹,一時之間人人自危,就在這時,一位身懷大義的豪俠橫空出世!與枯面人魔攻守三招,不分上下!留下一支金鏢,約定九月九這一日在華山之巔一決生死!”
“竟有此事!”金賈聽得熱血沸騰,道:“這位大俠何門何派,叫何名字?”
孫厚微微一笑,道:“這位大俠姓楊名楓,乃牧雲門掌門!”
“牧雲門……是很厲害的一個門派嗎?”金賈問道。
“厲害的不得了!說是當今江湖上第一大門派也無可厚非!”孫厚自豪地說道,彷彿與有榮焉。
“華山之巔那一戰,結果如何?”金賈問。
說到這,孫厚的神情突然落寞,道:“枯面人魔被扭送至天牢關押,而……楊楓,楊大俠卻不知所蹤,江湖上有傳言說,華山一戰,楊大俠與枯面人魔戰至力竭,最終雖然強行制服魔頭,但自身也因為傷勢過重而……”
“楊大俠還活着嗎?”金賈着急的問道。
“不知道……至少楊大俠和牧雲門已經有十五年未在江湖上出現了。”孫厚重重地嘆了口氣,苦澀道:“而如今枯面人魔從天牢內逃出,江湖上免不得又要掀起一股腥風血雨……”
聽到這,五人皆是一陣沉默,房間裏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陡然響起,道:“都垂頭喪氣的幹嘛?枯面人魔不是還沒有為禍江湖嘛?與其在這裏唉聲嘆氣,不如大伙兒一起想想辦法,趕緊把他重新抓回去!”
眾人抬起頭,只見一個相貌清秀的少年站在邢稻身後,一襲青衫短褂,薄底長靴,稚嫩的模樣給人一種不靠譜的感覺。
“你這個小毛孩懂什麼!不要信口開河!事情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張桐心中正為枯面人魔脫困之事煩憂,當即呵斥道。
邢稻剛要說話,卻被少年眼神制止,他雙手抱拳,朝着房中四人作了一揖,朗聲道:“在下大理寺副總捕頭,林一七,見過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