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獨面朝局（2）
很快慕璃就知道吏部尚書提出那個建議的原因了。
吏部尚書說完，謙國公向他投來一個讚賞的眼神，隨後背着手狀似無意地瞟了眼姜歷。
吏部尚書孫錢得了信號，轉頭首先就問姜歷：“姜將軍可注意到了那辱罵先皇后的人是誰？”
姜歷鬍子又一抖，背對着吏部尚書僵站着回答：“不曾。”
接着吏部尚書又問姜歷身後的鄭都統：“鄭都統是否看到是誰辱罵先皇后？”
鄭都統挺着大肚子，叉着腿站着，不屑地白一眼孫錢，“沒有！”
接着孫錢又看向吳提督，吳提督自覺回答：“沒注意。”
孫錢順着武官的行列一路問下去，輪到了站在姜將軍大兒子姜孟前面的劉守備。
一直背着手站在百官最前列的謙國公鄭揆慢悠悠轉身，看了眼站在武官首列，衣袖微微發抖的姜歷，問身邊低調看戲的范丞相：“辱罵皇后是什麼罪名？”
范丞相為難地偷看了一眼旁邊突然脊背僵硬的姜歷：“嗯，這個，辱罵皇親國戚，罪同……謀逆。”
鄭揆拂了拂自己的蛇紋廣袖，呵呵一笑，追問道：“謀逆當如何？”
“嗯，這個，那個……”年輕的范丞相對他慫慫一笑，“可能，或許，嗯……株連九……”
“乾國公大人！”姜歷突然轉過身來，對鄭揆喊了一聲。
鄭揆往武官隊列後面看了一眼，一臉溫和地問：“姜將軍啊，有什麼事嗎？”
姜歷目露糾結，最終一咬牙，扯起笑臉，“這麼多人，這麼多聲音，那個逆賊應該找不到吧？”
“啪！”鄭揆突然一拍腦袋，朝龍椅上的慕璃道：“太子殿下，臣等在上朝的路上似乎看見了一個黑影，還隱約聞到些血腥味。是否宣國有刺客混進了皇宮啊？”
慕璃一直關注着下面這些人的表演，見鄭揆一驚一乍地拍腦袋，就知道他要轉開話題。還沒來得及在心裏嘲諷這些人的表演，鄭揆後面的話就一下子霸佔了她所有的思緒。
黑影、血腥味？
安皇沒來上朝……
慕璃心裏一跳，搖晃的小腿停了下來。注意到鄭揆正大光明打量他的眼神，立馬坐直了身子，面不改色地緩緩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寅時末。”鄭揆一邊說，一邊盯着慕璃的臉看，可惜什麼也沒看出來。
“那為什麼不早些上報？”慕璃皺眉指責。
面對慕璃的指責，鄭揆毫無愧色，反而站直了身子，側身去瞟姜歷。
姜歷被他一瞟，不情不願地站出來，朝龍椅上的小孩拱拳答道：“微臣已經派人去追，一個受了傷的刺客應當不足為懼。況且皇上今天沒有……”
“應當不足為懼？應當！”慕璃知道他後面半句就要說皇上沒來上朝的事，立馬一臉氣憤地一掌拍在龍椅扶手上：“你將皇上和本宮的安危置於何地？”
姜歷雖然一心向權，對皇家還是有足夠的敬畏。見慕璃發火，他雙腿噗通一聲砸到地板上，“臣罪該萬死。”
膝蓋生疼。姜歷在心裏把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兒子罵了個狗血淋頭，同時也恨透了鄭揆咄咄逼人。
拉攏他不成就威脅，簡直卑鄙！
不過一個眼神，姜歷就跳出來做替罪羊。鄭揆對於姜歷服軟之後的第一次效忠行為表示滿意。卻不知道姜歷從對他無感變得厭惡。
在場看到過那個黑影的人不在少數，大家都礙於鄭揆的威嚴沒有說。現在武官之首都跪下認罪了，後面的人自然不敢置身事外，於是全都跪下高呼“臣罪該萬死”。
後面一片的人都跪下了，鄭揆甩着袖子轉身晃了晃身子，慢悠悠問：“太子為何發這麼大的火，莫非皇上……”
“哼！”慕璃又把手肘放在龍椅扶手上，把腦袋往拳頭上一搭：“宣國的小公主和大皇子還在安國皇城，他們不想回去了才派刺客刺殺皇上。就算真有細作潛入皇宮，最多就刺探點兒消息。傷皇上？痴心妄想！”
從前慕璃雖然每天陪皇上臨朝，卻很少說話，今天這麼一段長篇大論說得胸有成竹，鄭揆都不敢確定她話里的真假了。
這時，文官隊伍中一個俯首跪地的灰發老頭直起身來，恭敬地將玉圭舉過頭頂，俯首再起身，露出一張古板的長臉：“敢問太子，皇上今天為何沒有來上朝？”
“高，高太傅……”這個古板的老頭子，為什麼非要現在問！慕璃有些頭疼。要不是了解他的為人，慕璃都要懷疑他是謙國公那一夥兒的了。
不等慕璃正式回答，高太傅又接着嚴肅補充：“君子不失口於人，還請太子殿下實話實說。”
這下子，殿下跪着的群臣藉著低垂的腦袋掩護，又開始竊竊私語。對皇上缺席的猜想花樣百出。
“莫不是皇上真的遭到了行刺？”
“若皇上出事了，太子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能頂什麼事。咱們改推舉一個攝政王。”
“噓！”
“不太可能。若皇上出事，太子一個孩子，早就慌得不行了。”
“難道宣國進貢的那顆尋魂珠有問題？還是皇上真的找到了獨孤皇后的魂魄……”
“昨天宣國進貢的美人有幾分像先皇后……”
慕璃從小習武，眼力耳力都很好。下面那些大臣的小動作逃不過她的眼睛，他們的話自然也逃不過她的耳朵。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安皇到底為什麼沒有來上朝。刺客、尋魂珠、宣國低仿貨，她同樣也想過。
就算真有刺客，在這麼多大臣、尤其是以鄭揆為首的朋黨之前，也絕對不能承認。更何況現在還不能確定。
尋魂珠，只要提出來，就肯定會扯上母后，說母后禍水誤國。所以也不能提。
“還不是宣國那個妖女！明明……”慕璃一臉嫉恨，卻說一半就停下來，釣足人胃口，隨後神色懨懨道：“高太傅還是自己去問父皇吧。”
去問皇上？那皇上是沒事咯？
還真和宣國進貢的那個美人有關啊？殿中跪着的群臣左顧右盼和身邊的人交換眼神。
這時，朝議開始前，對着慕璃搖頭的那個少女又默默從外面走進來，對着慕璃一陣耳語。
台下上百張嘴瞬間閉緊，一顆顆腦袋低垂着，豎著耳朵聚精會神地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