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離家
“不嫁？”
趙三斤欲哭無淚，道：“我的乖女兒，你當我想讓你嫁嗎？可你和劉家的婚事早已傳遍全村，人盡皆知！你出門打聽打聽，有誰不知道我趙三斤家的小女兒是爛桃村老劉家未過門的兒媳婦？人家可是連官府都不放在眼裏的土匪頭子，佔山為王的殺人魔頭，你若不如約嫁過去，別說你，就連我和你娘、還有你大姐姐、二姐姐都是要遭殃的……”
趙三斤越說越難受，到後面竟已泣不成聲。
陳氏哭天搶地，早已癱倒在地，看那架勢竟如雨中昏迷不醒的玉枝還要狼狽。
平素里有些小伎倆的寶枝急中生智，忙語帶激動地道：“爹！你說的沒錯，整個苦蕎村都知道我們趙家的小女兒是爛桃村老劉家未過門的兒媳婦。可您的小女兒不是我，是玉枝呀！只要把玉枝嫁出去，不就萬事大吉了？”
唯恐昏迷不醒的玉枝在雨中淋出個好歹，說話間寶枝已經冒雨將玉枝拖到了豬圈隔壁的小破屋避雨。
原地愣了好半天後，趙三斤突然眼前一亮，自言自語般盤算道：“沒錯！我當初只是和劉老兒口頭約定要將小女兒許給他家老二，卻沒說小女兒就是我的親生女兒寶枝！十三年前我將襁褓中的玉枝抱養回家，原本就存着將她當成牛羊一樣養大換聘禮錢的，如今正好可以解了這燃眉之急！若是劉家嫌棄玉枝雙腿殘廢要悔婚，我便能乘機徹底撇清與他家的關係，即便哪天官府把他家抄了也與我無關……”
打定主意，趙三斤忙衝著六神無主、只顧埋頭抹淚的陳氏，氣急敗壞地罵道：“你又打玉枝了是不是？平時讓你別打她，就算打也別打她的臉和手，更不要照死里打，你就是不聽，活該現在哭鼻子。明日老劉家的人就會來下聘，若是玉枝死了，我們拿什麼交差，難道你真捨得把你的親生女兒嫁給一個土匪？”
“當家的莫怪，我……我這就去找郎中。”
陳氏嚇得不行，忙三步並作兩步跑出院門，連雨傘都顧不上拿。
……
夜漸深，已經看過大夫的玉枝依舊昏昏沉沉地躺在土炕上，她柳眉緊蹙，表情痛苦，意識模糊，顯然是在做噩夢。
“上官玉枝上校，地球毀滅在即，人類文明亦將化為烏有，我現在以聯邦最高指揮官的身份命令你務必帶着這一億顆植物種子登上宇宙飛船，你們‘遠空特戰隊’若能在星空之外探索到適合人類定居的星球，人類文明必將得以重現……”
整整三年了，玉枝每次睡着都會重複一樣的夢境，夢境中，她親眼見到太陽爆炸，地球毀滅，海嘯、地震、核污染瘋狂吞噬地球上的萬千生靈。
她甚至夢到自己還沒來得及登上宇宙飛船，一塊巨大如天幕的隕石就突然破空而來，將她所帶領的遠空特戰隊整個砸得粉碎。
在末世面前，任何人都不可倖免！
“啊……”
伴着一聲凄厲慘叫，睡夢中的玉枝猛然驚醒過來。
滿頭大汗的玉枝環顧四周，發現天已經微微亮，有和煦的晨光通過高高的窗戶照進屋裏，她不禁暗暗鬆了一口氣。
“我還活着，真好！”
雖然她此時身處的茅草屋與隔壁的豬圈僅有一牆之隔，惡臭撲鼻，比記憶中最貧困的山村還要寒酸。
但最起碼，她還活着，對親歷過末世的她而言，這彌足珍貴。
只不過，三年的卧榻已經讓玉枝完全明白，如今的她除了還剩下名字和記憶之外，周圍的一切都變了。
玉枝的身體，是一個年僅十六歲、雙腿不能動彈的殘疾少女。
三年前，這具身體的原主因得罪了三姐姐寶枝，被狠心推下山崖，原主還沒掉到崖底就活活嚇死，同一時間，被天外隕石砸中的玉枝魂穿到了原主的身體裏。
前世的玉枝是一名特戰女兵王，肩負着重建人類文明的重任，生存意念異常強大，加之她運氣不錯，命不該絕，在山崖下昏迷了一天一夜之後竟被一個年輕的無名獵戶所救。
當時的玉枝神志不清，記憶紊亂，已經忘了獵戶的大概樣貌，但時隔三年，玉枝仍依稀記得獵戶身體頎長，臂力奇大，而且略顯沙啞的陽剛聲線很有特點。
玉枝甚至依稀記得，獵戶將她送回這個家徒四壁的家時，身體原主的三姐寶枝那驚悚的表情。
若非玉枝會一手刺繡絕活，每月能掙來一些散碎銀兩，若非趙三斤和陳氏夫婦一度盤算着要等玉枝到了出閣的年紀就賣去青樓狠賺一筆，只怕心狠手辣的寶枝還會找機會對玉枝下手。
因藉著原主的身體重生，三年來玉枝一直以刺繡掙錢接濟趙家，忍受着趙家對她的種種非人苛待，如今想來，玉枝覺得自己的付出已經足夠報答原主的再生之恩。
“可憐的小丫頭，我已經儘力想要代替你延續與家人的親情了，可惜這份親情實在廉價，從今往後我打算做我自己，所以，你……安息吧。”
以意念的形式與早已魂飛魄散的原主溝通過後，玉枝只感覺瞬間就輕鬆了不少，畢竟這三年來，她以別人的身份活得實在太壓抑。
打定主意，她便拄着床頭的兩根木棍躡手躡腳地下床。
“爹？娘？三姐姐？”
開門之前，她先是試探性地喊了幾聲，沒有得到回應之後，她這才拄着木棍小心翼翼地推門。
雨夜過後，苦蕎村的空氣顯得格外清新，木柵欄圍成的小院裏長滿了鬱鬱蔥蔥的花草，幾隻雞鴨正在覓食。
豬圈裏瘦得皮包骨頭的母豬仍在酣睡，六隻小乳豬上躥下跳，說不出的歡快。
“趙三斤夫婦多半是帶着趙寶枝去集市上買做嫁衣的布匹了，這是我逃離趙家的絕佳時機，一定不能錯過！”
念頭一起，玉枝沒有絲毫的猶豫，丟掉木棍的同時已經戴上斗笠逃出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