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長大

洗手間打架的事結束得很符合校方的期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孫睿的媽媽出乎意料地沒來學校鬧事，據說是孫睿自己不肯指證祺祺。他的媽媽恨鐵不成鋼，幾次要拉他去學校找人，再後來，他的舅舅鐵着臉把他媽媽叫過去訓了一頓，叫她收斂點，“如果你不想讓我進去的話，就夾起尾巴乖乖做人。”他的媽媽抹着眼淚回家就再也不敢提起這事。於是，祺祺成了學校里的傳奇人物。

處於目光中心的祺祺並沒有因此囂張，他安靜低調，學習比以往認真努力，成績從中等慢慢進入上游，讓原本擔心他成為新刺頭的學校鬆了一口氣。有權威，不鬧事，學習好，校方有意將祺祺打造成學生典範，常在公眾場合表揚他。從校方和朋友圈裏知道祺祺事迹的爸爸和媽媽，意外發現自己家兒子其實是個寶，對祺祺的態度也一日好過一日，尤其是爸爸，只要在家，每天早餐都是公司晨會現場。

“爸爸，我要轉學。”祺祺某天早餐時說了一句話。

“什麼？”爸爸楞了，眼下的學校對祺祺多好，“讀得好好的，轉什麼學？”媽媽也停下了手裏的手機，這孩子消停了一段時間，不會又發作了吧？

“我想去XXXX學校，那裏更適合我。”祺祺目光直視爸爸，讓他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XXXX學校？這是一所S市有名的私立學校，其畢業學生的優秀率在其他學校中一騎絕塵，當然同時出名的還有它嚴格的住宿制和軍事化管理，換句話說，沒有很好心理素質的孩子還是不要進去的好，能扛得住的本身就是金子。

“你？想去？”爸爸狐疑地問祺祺。如果祺祺能去，當然比眼下的學校更好。只不過......

“想去，”祺祺點頭，回答得直截了當，“幫我安排面試吧。”

兒子要出息，老子豈能不出力。祺祺爸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求爺爺告奶奶，花了很多很多的錢，託了關係的關係，才謀求到XXXX學校的一個面試機會。沒辦法，雖然XXXX學校很嚴苛，但光環之下擠破腦袋為了一個面試機會的人多了去了。祺祺爸爸把面試通知書交給祺祺的時候，忍不住飆了一句髒話，“媽的，老子好不容易搞到這個，你千萬得給老子爭氣，別搞砸了！”

祺祺沒讓他失望，錄取通知書來的時候，祺祺爸爸差點要擺宴席慶祝，被祺祺制止了。“這沒什麼可慶祝的，等我能畢業再說吧。”

這倒是，這學校淘汰率極高，中途被退的學生大有人在，還是低調點低調點。祺祺爸爸忽然發現，祺祺真的長大了。

他第一次很認真的看了祺祺，想深入感慨一番，祺祺沒有給他機會。“沒事的話，我去學習了。”祺祺回房間了，徒留下正搜腸刮肚尋找寶貴回憶的爸爸在原地。

媽媽微信朋友圈曬娃，祺祺是阻止不了的，他只想早點離開家，獨自的好好的長大。

祺祺離開家，去學校住宿，玲玲也就沒有了用處。在祺祺的要求下，玲玲拿到了三個月的工資作為解約賠償。玲玲很滿意，三個月的時間，剛好讓她心無旁騖的準備考試，和祺祺分開，她說不出什麼感覺。這個男孩自從她起疑心的那個晚上起，一直對她很疏離，但是她能感受到他已經儘可能地對她釋放了善意。

“以後，我有空的話，會去迦南街轉轉。希望在那能見到你。”告別的時候，她對他說。

“嗯。”他點點頭。自從那晚以後，祺祺並不常去迦南街，連帶着她也去得少了。以後，那裏或許是他們唯一能產生聯繫的地方。

玲玲拖着行李箱，走出大門，最後看了一眼大房子，二樓的窗戶後站着一個瘦小的身影，她向他揮揮手，他有些遲疑，生疏地舉起手，揮了揮回應。玲玲笑了，滿懷希望地走了出去——生活到底是美好的，是不是？

祺祺大概隔一兩個禮拜去一次迦南街，期間他向小道士問起過星星和玥玥，得到一個對他來說有些難過的消息——他再也見不到他們了。星星和玥玥在他回來后不久，便進入了輪迴。他們的媽媽說，他們不能因為她永遠都只是孩子，他們應該長大，體會到人世間更多的美好和幸福。星星和玥玥雖然不想離開媽媽，但還是聽話地走了。他們的媽媽卻沒有離開，她仍在迦南街444號負責清潔和打掃。祺祺每次去，她都會朝他溫柔地笑，給他端菜，倒飲料，噓寒問暖，就像有些媽媽對自己小孩的好朋友一樣。祺祺知道她一定非常想念星星和玥玥。

祺祺在下個學期離開了原來的學校，作為傳奇人物以一種完美的方式走了。進入新學校的他，很快適應了新的生活。新學校生活很規律，目標很明確，競爭也很激烈，祺祺的同學們，都是被提前擺在戰場上的幼狼，他們紀律嚴明，堅忍自律，在本該撒嬌的年齡早早地成熟。對於從小得不到愛、向死而生的祺祺來說，這是個非常適合他的地方。

長大吧，快點長大吧，可以不再依賴那些不愛你的人。祺祺每晚精疲力竭躺在床上時想。

有時，他會想起迦南街444號，想起星星和玥玥，小小，還有每次他去店裏，店長都會和他說的話，“記住，如果你不懂得愛和愧疚，你就不配活着。”店長說這話的表情，讓他相信，如果他不配，店長的確不會讓他活着。

很奇怪，店長不喜歡他，老是威脅他。世界上所有人裏面他最怕她，可同時世界上所有人裏面他也最相信她。她的凶和惡是真的，就像一隻大老虎一直追着他跑，很可怕，但是當他回頭時，發現自己已經從從深淵跑到了地面。

她其實是救了自己，祺祺想。

.....

迦南街444號，難得出校的祺祺沒有回家，來了私房菜館，吃完飯，就要回校了。小道士送他出了大門，回來和榮黑聊天。

“店長未免對祺祺也太凶了。”小道士回想李菱的話和表情，不由的抱怨。

“凶？”榮黑揚了揚眉毛，“我看，是對他太好了。”

小道士愣住了，“怎麼看出對他好了？”

“你還是太嫩了，有些人吧，對人好都在暗處。”榮黑斜了一眼小道士，喝了口手裏的茶，慢悠悠道，“你以為他原先學校的事這麼容易擺平，還不是店長收集了一些對方的情報......”

原來是這樣。小道士恍然大悟，上下打量了榮黑一番，明白他肯定也參與做了一些事，“你們怎麼不說？”

“說什麼，又不是小孩子，什麼都擺在明面上。”榮黑揶揄道。

這擺明說他就是小孩子咯，小道士紅了臉，跳起來去打榮黑。

房間裏熱鬧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