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道歉
祺祺做了個夢。
他站在了老房子的酒窖門口，面前是那扇堅實的鐵門，手裏拿着鑰匙。
小小？小小在裏面嗎？
他轉動鑰匙，門緩緩地開了，裏面亮着燈。
他走進去，沒有看見人。
小小，小小在哪？
他移動腳步，在一排排木架中尋找。
咚，角落裏發出聲音。
他循着聲音走去。
小小，他看見了他。那個瘦小的男孩，正背對他蹲在地上，低着頭在使勁擺弄着什麼。
“小小！”他叫了一聲。
小小回過頭來，一臉的害怕轉為驚喜。“祺祺，你終於來找我了。”他的一隻手握着一瓶紅酒，另一隻手正摳着軟木塞。
“小小，不要喝，很難喝。”他走過去，拿下酒瓶。“我喝過的，難喝死了。”他偷偷嘗過的，喝的時候被嗆着了，他不懂為什麼爸爸這麼喜歡這麼難喝的東西，還要買這麼多。
“可是我餓，快要餓死了”小小捂着肚子，兩隻眼睛渴望地看着他，又讓他想起了松鼠。
“走吧，我帶你出去吃好吃的。”他牽起他的手。
“真的？”小小眼睛一亮，拉住他的手站起來。
跟着他往外走到一半，小小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祺祺，15分鐘到了沒？”
“到了。”祺祺回答。
“那我贏了嗎？”小小問。
祺祺頓了頓，“你贏了。”
小小笑了，祺祺打開了酒窖的門——門外是耀眼的光芒，瞬間將他們吞沒。
.....
老房子消失了，眼前是那座花園，雨已經停止了。
螢火蟲像星星一樣瀰漫在空中，照着周圍的景物忽明忽暗。
一泓泉水正在他的腳下，泉水的中心有泉眼在突突的冒着，時不時地泛着熒光，有水霧漂浮上面，猶如仙境。
除了泉水聲外，沒有聲音。
星星和玥玥呢，他們到哪裏去了。他到另一個夢裏了嗎？祺祺困惑地看向自己的右邊，那裏仍然站着小小，小小也正看着他，他們的手還牽在一起。
這一定還是夢，祺祺想。
這不是夢，小小知道。剛才那個才是。那是一種幻術，道士哥哥說，這種幻術可以讓一個
人的夢境幻化出來，給別人看到。
他看到了祺祺的夢境，那也是他死之前一直幻想的事.....
“祺祺，我要走了。”小小鬆開了祺祺的手，轉過身來面對他。
他，要走了？祺祺木木地想。
“你也要回去了。”小小又說。
我，要回去了.....祺祺的腦子緩緩轉動。
“回到你的爸爸媽媽身邊，回到你本來的日子裏去。”小小平靜地說。
回去？祺祺腦海中閃過一道藍色的雷電，他疑惑地問，“我，不是死了嗎？”
“不，你沒死。”小小笑笑，“那是道士哥哥的幻術，不是真正的雷電。”
幻術，祺祺怔怔。這世界上真有幻術？像真的一樣.....
“道士哥哥說你贏了遊戲，所以，你可以回到自己的家做回自己。”小小說。店長說，這是祺祺的幸運，如果他沒有選擇這麼做，她不會讓祺祺走出魂靈花園。
他贏了？祺祺困惑，他跳出來，星星和玥玥看見了他，能算贏嗎？
“那......你呢？”祺祺忽然想到。
“我會進入輪迴，找到新的爸爸媽媽，然後再來到這個世上。”這是店長對小小說的。她說她會幫他找到很愛他的爸爸媽媽。小小相信店長。
祺祺沉默了。
螢火蟲漸漸地聚集起來，圍繞在小小身邊，把他的身體照的越來越透明，越來越輕盈，隨時就要飛起的樣子。
“時間到了。”小小說，“我該走了。”
他揮了揮手，螢火蟲便簇擁着他，將他帶離地面，漂浮到了水面上。
“再見！”他說。
祺祺張開嘴想說什麼，卻說不出。
小小的身影越來越遠，在泉眼的上方停住，彷彿下一秒就要墜入其中。
“小小，”祺祺忽然喊了起來，“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竭盡全力地喊、不停地喊，一聲接着一聲。
再不喊來不及了，祺祺心底積滿了一些黑黑的沉沉的東西，他覺得如果再不喊那些東西就永遠弄不掉了。
聽到了祺祺的呼喊聲，小小轉過身來。
對不起？祺祺在向他道歉？
要原諒嗎？小小搖搖頭，不啊，不能原諒。怎麼可以原諒呢？
他都害的他死了，怎麼可以原諒他。
而且，店長說過了，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嘛呢，如果警察有用的話，要原諒幹嘛呢？
“我是不會原諒你的。”小小認真的說。“你要永遠記住我。”
爸爸媽媽要忘了他，繼續好好地生活。
如果他原諒了祺祺，那樣祺祺也會忘掉他吧。他要祺祺永遠記得他，記得他曾經犯下的錯。如果連他都要忘了他，這個世界也太不公平了。
就這樣吧，他揮揮手，下一秒，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空中。原本聚攏的螢火蟲瞬間向四周彌散開來，像煙花一樣燦爛。
祺祺地站在原地，獃獃地看着煙花盛開又消散.....
在他的身後，附近的一片濃影里，小道士和李菱也靜靜地立着，不言不語。
.....
回家的車上，玲玲看了祺祺好幾眼。
從花園裏散步回來后，他就沉默不語，和之前的開心明朗截然不同。
玲玲有種異樣的感覺，祺祺好像變回陰鬱的那個祺祺了。
是發生了什麼事了嗎？在那個花園裏面？
仔細想起來，祺祺吃完飯，她遞了張餐巾紙給他。
他對她說了謝謝。她一怔，因為祺祺從來沒對她說過謝謝。
“不用謝，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她笑着說。
“還是要謝謝你，這幾天辛苦你了。”祺祺一本正經地說，配着他今天小大人般的髮型和衣服，有些好笑。
“不辛苦”，玲玲搖頭，這幾天她很開心，“我還想謝謝你，托你的福，吃了好吃的，玩了好玩的。”
“真的？”祺祺眼睛亮了亮。
“真的。”玲玲由衷說。
“那就好。”祺祺笑眯了眼，彷彿得到了很好的答案。
店長和他一起走進花園的時候，他還朝她揮了揮手，“再見，玲玲。”
一會就回來了，是在調皮搞怪嗎。她啞然失笑，“再見。”她笑着揮了揮手。
玲玲想到這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或許祺祺真的在向她告別？
她忍不住向車後座的祺祺望去。
祺祺剛好抬起眼，“別看了，是我。”他說。
玲玲全身的雞皮疙瘩樹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