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夜探呂府(上)
小廳之中,清姬手撫焦尾琴,正不急不緩的為眾人彈奏着。抑揚起伏的琴聲令人沉醉,將整個客廳都籠罩在這美妙的聲樂之中。
已經醉倒在地的異王半倚的靠在呂文言安排來服侍他的侍妾肩上,醉眼惺忪的望着那個正在撫琴的絕妙人兒,視線漸漸的落在了那雙正在琴弦上輕挑慢捻的手上。
多麼小巧白皙的玉手啊!柔軟似若無骨,美得讓人找不出一絲瑕疵,但當那看似吹彈可破的肌膚接觸到琴弦時,卻又能爆發出那樣有力的勁道,奏響的每一個琴音似乎都能撩動起他的心弦。
因美酒而沉醉,因美人而迷醉,異王終究還是醉倒在了這猶如幻境一般的美好之中。
……
站在廳外看着這一切,北夜搖頭嘆道:“如此一來,想必異王已經是呂文言的囊中之物了。這第一步已經完成,接下來能否將犬絨國的傳承給謀過來,就看呂文言之後還有什麼手段了。”
“只是這一切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北夜問道,“這種陰謀戲或許難得一見,但終究檔次太低,算計了這麼多,趙武王所能得到的,也不過就是一個劍皇的傳承罷了。”
“然而真正的求道之人,想要踏足巔峰,又豈能這般投機取巧?只要能夯實基礎勤於修鍊,達到劍皇、劍宗,乃至更高的境界對於你我而言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已。這裏發生的一切對於我們而言並無意義。”
“並無意義嗎?”夜無浪淡笑着,不置可否的說道,“或許吧。”
“不過我答應幫呂文言殺一個人來換取溫養經脈的藥物,而要殺那個人,就必須讓這件事情順利的發展下去,所以這場戲,我還是要看下去的。”
“至於你嘛…”夜無浪笑道,“清姬是鍾無言在琴道一途上的師姐,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自然非同尋常。”
“如今自己的姐姐即將為了一個格局這麼小的陰謀而成為犧牲品,你覺得鍾無言會怎麼做?”
“而現在外面那麼多人在追查鍾無言的下落,你的任務又是將鍾無言安全的帶回葯仙閣,偏偏這鐘無言的心裏卻想着要將他的姐姐從這個圈套里給救出來…”夜無浪戲謔的看着北夜,“現在,你還覺得這件事情與你無關嗎?”
“……”沉默了一會,北夜搖頭說道,“還是不對。”
“再怎麼說,只是勾引一個不得志的異王而已,就算要用一個高檔次的美人來引誘,也犯不着下人皇傳人這麼大的餌吧?用一個本就有潛力超越劍皇級別的人物去換一個劍皇傳承,這麼虧的買賣,不像是呂文言這樣精明的商人會做的事情。”
所以,在發現已經被捲入其中之後便乾脆不再拒絕,而是開始主動分析情況了嗎?看着摸着下巴在那裏思索的北夜,夜無浪嘴角勾起了一絲微笑。
“清姬的事是清姬的選擇,不過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夜無浪淡淡的說道,“這件事情現在還不到告訴你的時候,你現在要做的,還是想辦法儘快和鍾無言接上頭,能夠想辦法勸服她和你一起走最好,如果不能的話,到時候再思考怎麼去處理當前的局面也不遲。”
“好了,今天就談到這裏吧。”夜無浪指了指廳內已經開始安排送客事宜的呂文言,“時間到了,我們也該告辭了。”
……
夜深人靜,北夜走在厚厚的積雪上,緩緩前行。
風雪依舊在肆虐着,但卻沒有一片雪花能飛進北夜的身前三尺,全都被一股無形的氣牆緩緩推開,落到他身後。
這是他在踏入劍師境界之後所擁有的能力,劍師境界下的凰王不滅體已經擁有了寒暑不侵的威能,即便是在這樣天寒地凍的惡劣天氣下,如今的北夜就算身上只穿一件單衣,也不會覺得有絲毫寒冷。
不過北夜當然不會為了炫耀自己這寒暑不侵的本事就這樣裝逼范十足的在這風雪中盪着,畢竟這種事情早在他剛破入劍師境界的那段時間就已經做的夠多的了,現在想想當初故作深沉的走在葯仙閣的雪地之間心中苦思冥想的想着從回憶中撈兩首詠雪的詩詞吟出來裝逼的自己真是羞恥到爆了…
所以這一次他真的不是刻意為了裝逼而這樣走的…雖然出於習慣他還是在裝着…
實際上,此刻的北夜,心中在默默地計算着時間。
呂府為了給呂文言慶生所做的佈置說不上複雜,但想要全部拆除卻也並不容易,北夜大致估算了一下,怎麼著也要一個時辰恐怕才能完全完工,這期間人多眼雜的,想要潛入呂府接觸鍾無言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北夜還是決定再等等,等到呂府上下全都消停了再折返,到那時酒宴的激情退去,再加上又頂着外面這麼大的風雪,呂府守衛的精神狀態將跌至最低,自己靠着這一頓酒宴對呂府佈局的認知與夜無浪臨走時所塞過來呂府建築佈局圖紙便能悄無聲息的摸進去,尋找鍾無言的下落。
至於為什麼行事要這樣偷偷摸摸的而不是直接與呂文言接觸讓他幫忙安排自己和鍾無言見面。主要是北夜並不能確定呂文言的立場,雖然在後來的交談里夜無浪在言語之中對呂文言有頗多讚賞,但對於夜無浪北夜尚抱有三分疑慮,更何況是呂文言?
而且酒宴之中看鐘無言的樣子似乎對於呂文言也是頗有躲閃迴避之意,看上去像是在隱瞞她在呂文言府上扮作小廝的事情,這說明鍾無言本身對於呂文言也是頗有防備。
而且鍾無言畢竟麻煩在身,為了搶奪獄火劍宗所留下來的天階劍法,現在暗中不知有多少人在尋找鍾無言的下落,所以這件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北夜這樣想着,在心中默記着呂府的地圖,行走在黑暗的街道上,等待着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
一個時辰很快就到了,北夜換上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與黑暗融為一體,起身折返,繞過了站立在門外昏昏欲睡的門衛們,摸進了呂府之中。
他並沒有去小廝們所住的下房那裏去找鍾無言,而是直接摸到了清姬所住的廂房外面。
呂府上上下下的房間基本都已經熄燈了,唯有清姬這裏依舊明亮,故而北夜並未花多大的功夫便尋到了這裏,接着風雪的呼嘯聲輕輕地落在了廂房的房頂,將耳朵貼到磚瓦上,收攏集中精神,仔細的探查廂房內的動靜。
不得不說,不管是出於怎樣的情感,呂文言對清姬確實不薄,這從他為清姬的廂房所購置的陳設便能看出一二。
室內的裝飾雖然簡單,表面上看不見一點珠寶玉器,但卻應有盡有,於樸素之中見內涵,所有物件都擺放在了最適合的位置,一眼望去十分舒適。
再加上幾抹紅帳點綴,搭配金盆紅炭,縱使樓外依舊大雪紛飛,室內卻溫暖如春,只穿幾縷薄衫便足以禦寒。
在廂房的床頭,放着一隻腹內中空的鳳形香爐,裏面燃着從玉泫調香明家所購來的奇香,香味清淡,若有若無,煙氣飄渺從鳳身流出,卻又匯聚在這銅鳳身邊,凝而不散,宛若雲霧一般將它籠罩在內,搭配腹內香頭處的一明一滅,讓這隻銅鳳看起來彷彿活過來了一般,振翅於雲霧之中,翱翔於九天之上。
清姬半躺靠在床頭上,雙眼微微合攏,臉上寫滿了倦意。
在她的身前,鍾無言正幫她收拾着今日換下來的衣物,將其一一疊好,規整到一起,方便明日下人們拿出去換洗。
“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做完這一切,鍾無言輕輕的坐到清姬的床頭,握着清姬的左手,輕聲說道,“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犬絨國主而已,不值得你這樣。”
“區區劍皇之境而已,我現在已經有劍靈八階的修為了,五年之內,我必入劍皇,到時候只要那穆王沒有破入劍宗境界,我必能殺之。”
理所當然卻又殺氣凌然的說完必殺宣言,鍾無言略帶哀求的看向清姬:“所以說姐,你跟我走好不好?不要被那個呂老頭給坑了。”
“小言…”清姬睜開眼,笑了笑,摸着鍾無言的頭說道,“呂伯待我不薄,這次的事情他也是情非得已,並不是真的想要坑我。”
“可是你堂堂伏羲傳人,為了區區一個劍皇境界委身給那樣一個廢物,這不是坑是什麼?”鍾無言說著,情緒有些激動。
“伏羲傳人啊…”清姬長嘆一聲,說道,“是啊,我能撥動焦尾琴,按照傳說,我應該就是着千萬年都未曾出現過的人皇伏羲的隔世傳人了吧。”
“可是那又如何呢?”清姬的聲音中帶着一絲疲憊和倦意,“沒有時間成長的伏羲傳人,又能有什麼樣的未來呢?”
“小言啊,你讓我等你五年,在五年之後看着你是如何殺了穆王,替師傅報仇的,可你知道嗎,我已經等不起了。”
“我已經,活不到那個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