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雨夜(下)
“小姐,你半夜出門,竟撿了個人回來……呀,怎麼全都淋濕了,我現在便去給小姐燒熱水,換身衣服。”紫羅睡眼惺忪地打開門,竟是被自家小姐嚇了一跳。宋小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紫羅,麻煩你了。”
宋小樓和蕭蘭玦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狼狽。宋小樓揚起唇道:“好久不見了。”蕭蘭玦微微勾唇,似乎已經從剛才的陰霾中走了出來:“的確如此。”
他渾身濕透,身上還有些血腥味,但站在那裏卻仍顯氣度非凡。宋小樓見他那一笑,竟是莫名地想起一個人來,便有些怪異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終於道:“其實,我有個疑問。太子妃絕代風華,咳……”
“而我卻長得如此普通,甚至醜陋,是嗎?”蕭蘭玦接過她的話題,眼中的客氣疏離散去,霧一般的眸子裏竟是帶了一絲笑意。
宋小樓的臉一紅,飛快地擺了擺手,心中卻在納悶,咳,莫非是基因突變?
“如果我長得好看,宋小姐……會不會嫁給我呢?”蕭蘭玦繼續笑道。
宋小樓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會!”
蕭蘭玦似乎是有些失望,但仍是不死心地問道:“那,宋小姐心中已有所屬?”
宋小樓忿忿拍桌:“沒有,我只是對那人十分好奇。那種沒心沒肺,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走的人,別以為這次進宮幫了我一把,我就會原諒他!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把那隻老狐狸的面具扒下來!把他肚子裏吃進去的我的銀子吐出來!”
宋小樓見蕭蘭玦臉色一變,像調色盤一般由黑轉紅,奇怪道:“你笑什麼?難道很好笑嗎?雖然,我也覺得那隻狐狸太老謀深算了些,怕是要費一番功夫。”
蕭蘭玦點了點頭,沉聲道:“既然那人如此棘手,不如有什麼困難告訴我,我幫你一把。以此作為交換條件,今夜之事,便是我二人的秘密。”
宋小樓見他真誠的表情,笑着伸出手與他擊掌道:“好,那就一言為定!”
“對了,方才那首詞……是你所作?未想今日,竟得到完整佳句。”蕭蘭玦像是想起了什麼,從袖中取出一支桃花簽:“原來,此簽是你所寫。”
宋小樓看了一眼那支桃花簽,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這個怎麼會在你手裏?”
“那日路過,恰巧看到了,覺得詞句甚好,筆力卓然,曾以為是男子所寫。”蕭蘭玦不假思索地撒謊。其實,早在她和蕭菁菁站在一起,他便注意到她了。
宋小樓點點頭道:“此簽是我寫,作詞卻是一個叫做蘇軾的人,我也是無意中聽到的。在這個世界上,或許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這首詞吧,詞名為定風波。”
蕭蘭玦微微一愣,隨後勾起唇角,“甚好。本王會牢牢記在心中。”
不多時,紫羅已是推門而入:“小姐,廣陵王,東西廂房已分別備好熱水。”
宋小樓站起身來,動作一時猛烈了些,扯動了傷口,不由得疼得叫了一聲。
“小姐傷重未愈,不如紫羅服侍你沐浴吧,萬一再加重了,可怎麼辦?”紫羅憂心忡忡,宋小樓轉念一想,便點了點頭。蕭蘭玦臉色一冷,“你受傷了?”
宋小樓見他的神情,不由得揮了揮手,齜牙咧嘴道:“沒事,我命大。一會兒你便自行歇息吧,不過明早五公主會過來,我要去拜見皇后,便不再留你。”
蕭蘭玦翹起唇,微微眯了眯眼睛:“不,明晚我還會來這裏。”
“啊?”宋小樓有些吃驚。今夜是特例,撿了他回來,怎麼還賴着不走了?
“宮中比你想得更艱險,憑你之力,難以應對。我幫你。”蕭蘭玦沉聲道。
宋小樓剛想拒絕,又聽他幽幽道:“還是說,宋小姐想讓本王以身相許報答?”
這人怎麼突然變了一個性格?宋小樓心中奇怪,轉念一想,多一個人好辦事,比起她來,蕭蘭玦對這宮中之事自然了解更多,便也不再反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對於他為何出現在這裏,為何有自己的勢力,一概不問,他也沒有問宋小樓為何受傷,要做什麼,兩人之間彼此緘默,卻又心照不宣。
“你確定此法可行?若是失敗,本宮要了你的命!”宸妃半卧在床,神色狠厲。李公公一邊幫她捏着肩膀,一邊壓低了聲音:“娘娘放心。咱家都已經安排好了,只要明天在路上偷梁換柱……”
“不行,本宮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宸妃伸出一手漂亮的丹蔻指甲,颳了一下李公公的臉:“不如想個別的法子。本宮絕不能容忍任何人爬上皇上的龍床!”
“哎呀,這可使不得。事情已經安排下去了,若再改,恐生事端。放心,等她入了宮,任她是什麼身份,還不是任娘娘搓圓捏扁?娘娘暫時忍下這口氣罷。”李公公諂媚一笑:“此舉再好不過,一石二鳥,既能幫娘娘出氣,又能惹怒皇后。”
宸妃冷冷地揚起唇角。罷了,她便暫時忍了這口氣。到了明晚,本宮倒要看看,你怎麼翻身!雨下得更大了。誰也沒有發現,鍾萃宮的門外閃過了一個人影。
宋小樓淺淺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辰時。
西廂房的蕭蘭玦果然離開了,只是桌上多了一張信紙,是蕭蘭玦所留。這個蕭蘭玦,果真不是如傳聞所言不問政事,風流多病的廣陵王,他將後宮中的人物關係都告訴了自己,消息比雲隱山莊給的還要詳盡。
皇后素來與宸妃不合,但礙於國母之儀,不好發作,暗地裏也使了不少手段,比如扶持新人,企圖讓宸妃失去盛寵,今年選秀挑出的安常在便是她的侄女,只還數落了一頓安常在,怨她爛泥扶不上牆。
宸妃專寵,與她與宦官勾結有關。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小李子是宸妃心腹,皇帝的一舉一動,任何喜好都能被宸妃第一時間知曉。宸妃極為嫉恨瑤夢夫人,若是小李子有什麼異常舉動,便一定要小心宸妃的計謀。
連妃、順妃看似溫婉大度,但絕不可掉以輕心。
信末寫道:“安常在可作破局之用,今晚恐生事端,萬望小心。”
宋小樓看完信,將信燒毀,微微翹唇,她宋小樓,從來不是任人魚肉之人,如此,倒頗為期待這場好戲了。
“風七,你去探一下安常在住在哪個寢宮。另外,幫我盯緊李公公。宮內高手多,行事小心些。”“是。”風七領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