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心裏清楚，話卻說得糊塗
哄好田迢，顧聲就去應付周家老太太。
是的，她這老姐姐又來了。
因為她送田小花上學一事，傳到了老人家耳里，來串門應該是想確認下，這事是真是假。
果然，周家老太太一來，就透露出來那個意思。
“人一大早就坐拖拉機走了，老姐姐怎麼問這些有的沒的，我們小花上學，還能作假？”
周家老太太一直都知道她也巴望着老田家能有個大學生，兩個兒子沒啥指望，女兒能指望一二也是好的。
所以她說這些的時候，整個人的狀態都有點亢奮。
周家老太太看顧聲的眼神十分複雜，原以為老妹子說送她閨女上學，是懟她，是說大話，畢竟她侄女可是明確表示，田老大夫妻可是沒出一毛錢的。
那他們老田家，拿什麼供田小花。
她可不認為，田小花的學費，不是田老大家出的就是田老二家出的。
“妹子，跟老姐姐交個底，小花學費是不是你的養老錢？你可別瞞我，你可不是一次跟我說你家老二沒啥家底。”
顧聲掀了掀有些厚重的眼皮，心裏詫異她這老姐姐的敏銳，不過交底嘛，那就算了。
“老姐姐越說越遠了不是，我哪能費那個錢給個丫頭片子，這不是埋汰我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老二夫妻現在都在做啥，雙搶那會都在村裡請人幫忙搶收的糧食。
再說了，我們老大給小花教了那麼多年的學費，現在他們能掙錢了，憑啥不給他妹子交學費！這我可不答應！”
關於田老二能掙錢給田小花交學費，顧聲覺得是實話實說，周家老太太卻覺得是誇大其詞。
“你就吹吧，每天推個小推車，城裏鄉下來回折騰，天冷了還不能賣，圖個溫飽就得了，還掙錢，也不怕把天說破了！”
她可是打聽清楚了才敢這麼說，能叫這老妹子瞎咧咧，瞎嘚瑟！
幾次相處下來，顧聲也發現周家老太太是個妙人，有點小聰明卻以為別人都糊塗得緊，挺能折騰的一老太太。
“掙不掙錢，掙多少錢我不知道，但小花的學費他們得交，他們不交，還等我這老婆子交不成！我能讓他們如願……”
跟這老姐姐說話，就得怎麼渾怎麼來。
周家老太太聽她這麼說，已經腦補了一出，夫妻為了給妹妹（小姑子）攢學費，不得不受盡委屈，憋屈到另謀生路的家庭倫理大劇。
“唉，要我說你什麼好，一丫頭片子，難為你為她打算得那麼周全。”
“我有什麼法子，那丫頭要死要活地就得讀書，我能怎麼辦，總不能看着她鬧下去吧，對我家老大老二的名聲也不好……”
見顧聲說得隱晦，卻似乎意有所指，周家老太太似乎摸到了脈門。
“不就一丫頭片子，還能翻天不成，擱我家，那不得治得服服帖帖的，就妹子你心軟。”
顧聲一聽，想到周家老太太的姑娘，有些同情人姑娘，更同情這個自以為是的老姐姐。
不過她可沒法子扭轉這老古板的做派，和兒子是天的思想，沒法子也不想找法子，落不得好說，原本的塑料姐妹情撕破臉就難看了。
“我能怎麼招，她還有兩個哥哥護着呢！唉，老了老了，管不了了！他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不折騰我就行！”
“妹子你也不容易……”是時候轉個話題了，“我聽說，你家老二那做生意的手藝，是你教的？”
顧聲眼神閃了閃。
她就說嘛，她這老姐姐向來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主。
“老姐姐你抬舉我了不是，我哪能有那能耐，我要有那能耐，我家老大老二下廚手藝能杠杠的！雖然我一直對外說，兩個孩子那是遺傳了孩子他爹，但實際情況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不都是在我這裏被逼出來的。”
心裏對周家老太太說的話，起了戒備之心。
若說周家老太太能猜到田小花的學費是她的掏的，不奇怪，這麼多年，他們家裏裡外外周家老太太門兒清。
可要說做涼皮手藝這事，周家老太太能往她身上想，就奇怪了。
周家老太太了解她，自然不會不知道她手藝如何，就算傳出老二做生意的手藝，是她的手筆之類的話，也應該是暗自撇嘴，不會特意拿出來說。
可能，周家老太太聽說的這些話的來源，和其他村民不同。
老二一家和小花，是不會多嘴多舌的，老大一家……
老大一家難說。
周家老太太聽顧聲話里調侃，不禁也懷疑起自己消息來源的準確性。
要她說，她是不信她這老妹子有那麼大能耐，教她們家老二那麼個吃飯的手藝。
可她侄女讓她打聽，具體打聽什麼，卻沒細說，只說是能打聽到什麼就打聽什麼。這話除了聽起來耐人尋味外，聽的人，也就是她，還有些不以為然。
耐着性子繼續打聽：“你可別唬我，村裡都傳開了，我就是奇怪，你不是不怎麼待見你們家老二嗎？怎麼把這麼一門吃飯的手藝傳到老二手裏，那你們家老大呢？”
話趕話都到這份上了，顧聲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心裏清楚，話卻說得糊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哪裏來的手藝，那東西是我婆婆留下的，也只留了個做皮子的方子，那些調料是老二自己琢磨的。老大一家在廠子裏做的好好的，妥妥的城裏戶口，為啥子要做那風吹日晒餬口的買賣，老姐姐，你再這麼說，我可不高興了！”
周家老太太哪裏能想到這些，卻也知道老妹子最看重他們老大一家，只得哂笑。
“我這不是心裏不清楚嘛，這些日子你也不往我那裏走動，我也就跟你說說心裏話，瞧你還往心裏去了……”
顧聲手一攤：“我哪有功夫，從前什麼都不管，是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前段日子先是為小花那死丫頭片子操碎了心，這會子家裏只一個奶娃子，哪走得開。我這命哦，老了老了還要遭一通罪，老姐姐你說說你說說，這都是什麼事……”
周家老太太深以為然：“唉，都是兒女債，還能怎麼著，受着吧！”
打聽不了更加有用的情報，說著說著就把話題轉到了家長里短上面。
她在顧聲這裏打聽不了什麼，卻不知道顧聲把她的來意都摸清了，甚至把教唆她來打探消息的幕後之人都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