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剛醒的這兩天並沒在老夫人院裏用過飯,按理來說,各院都有自己的分例,待到飯點再由小丫頭子去廚房提回來。其餘的,便只有那些夫人、媳婦才會在老夫人院中伺候,自然一些得寵的姑娘、少爺也是少不了要在老人家面前孝敬賣乖,不過齊子鈺聽說原主從前木愣愣的,向來不湊這個熱鬧。
齊子鈺料想齊老夫人大概不願意看到她,一個傻子在眼前晃來晃去,始終昭示着齊家優良子弟裏頭冒出來的一顆老鼠屎,沒想到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叫了她過去。
齊子鈺想了想,未能猜出其中緣由,於是只按下不提,由着金悅帶路,往齊老夫人院子而去
出了三房的院門,沿着一側栽着各色妍麗花草的穿花迴廊一路向北行去,過了中庭花園,繞過一小片池子,再經一幢二重小樓左側的小石橋而過,便到了齊老夫人的正德院,一入院門就能看到一條青石板路,一直通到正房。
齊子鈺目不斜視,前頭是金悅帶着路,後頭跟着十春、六歡,還未行至正房門口,就有小丫頭進門去通稟。
等了片刻,齊子鈺就被傳了進去,才一腳踏進正門,便聽到一道清脆的笑聲,腳下不由得微微一滯,臉上木愣的表情有了片刻的扭曲。她眼眶泛起澀意,勉強拉扯一下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了前世故人,當真難得,她曾設想過許多種重逢,偏沒有這一種。
她抬了抬頭,迎上了一屋子的目光,慢慢走了進去。
齊老夫人精神奕奕,保養良好的面上掛着笑,和顏悅色,她着一身石青色鑲銀壽字袍,額上戴着鑲祖母綠昭君套,貴氣十足。
齊子鈺並不在意,只是將目光緊緊黏在她旁邊的圓臉婦人身上,只見對方一雙縴手嫩白如玉,微微交疊,看上去像是二十齣頭。
然而齊子鈺卻清楚的知道,她如今已是四十有五,早已青春不復。
這婦人姿容出眾,儀態優良,正是齊子鈺長姊的鄭家大舅母魯氏。
「這便是鈺丫頭吧,果然是乖巧的好相貌,都說滄州齊家慣出美人,我原還不信,此回見着你們家的許多姑娘,各有各的氣度,這下子可是心服口服了。老夫人真是養了幾個好孫女。」她一面笑一面掩嘴說道,感嘆之色溢於言表,一頭誇了一番府內的姑娘,讚歎着齊府的教養,一頭又以一句乖巧不動聲色的抬了抬齊子鈺,暗有給她撐腰的意味。
齊子念告狀沒得到想要的結果,反被祖母訓了幾句,正暗自生氣,又聽到魯氏的話,不由得悄悄翻了個白眼。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怎麼個個拿齊子鈺當寶,這榆木做的美人沒有她半分漂亮,也當得起這鄭家舅母的誇?不過這舅母倒是十分貌美,她偷偷又打量了幾眼魯氏,腦中浮現的卻是想像中的長安風景。
齊老夫人和藹一笑,對齊子鈺招了招手,指着魯氏身邊的位置道:「來這坐,讓你舅母好好看看。你舅母見到你可真是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齊子鈺鼻子泛酸,眼神定定地落在魯氏身上,步步走近。
這是前世在鄭家對她最為照顧的人,她夫君鄭北闕的母親魯氏。鄭家和楚家本就是世交,鄭北闕也算得上是她的竹馬,在被接回楚府之後,兩家時常有所往來。
長安鄭家陽盛陰衰,兩房之中沒有閨女,只有兒子。魯氏自然也一樣,只得了一個兒子就再無所出,她又愛美好打扮,看到粉妝玉琢的小姑娘自然愛得不行,常常讓她來家中作客玩耍,如此一來,和鄭北闕也是多有接觸,只不過,她傻傻的將他當作意中人,那鄭北闕卻從不將她放在眼裏。
這一慘痛事實是她花了好久時間,直到大婚夜才幡然醒悟的,那一晚他一頭栽進夜色中再沒有回來,到第二天此事便已傳了滿城,鄭北闕實非良人,但彼時於她已是追悔莫及。那時候的她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且不知道後來的自己還會一腳踏進幾重絕境……
魯氏在心中暗暗搖了搖頭,她性子爽利,自來有什麼便是什麼,暗道這小姑娘雖長得玉雪可愛,嬌憨動人,可一雙杏眼竟是直勾勾的不知避諱,想來外頭的傳言非虛,怕真是個呆兒,可惜了,她心頭一嘆,確實可惜了……這樣想了一回,她終歸收攏了心思,又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和氣道:「鈺兒還記得舅母嗎?我上一次見你,你才這麼點大,轉眼也快成大姑娘了。」
「嗯。」齊子鈺心情複雜,垂了眉眼,低聲應道。
魯氏只當她害羞怕生,又笑道:「不記得舅母不要緊,可總該記得北闕表哥吧,想他從前隨我來滄州時,總帶着你和你姊姊爬樹搗蛋,可挨了我好幾頓揍呢,此回他也來了,你們兄妹可得好好見見?
鄭北闕也來了滄州……齊子鈺有些失控,手一抖,掌心不覺發了一點汗。
【第二章爹爹幫忙寫課業】
鄭北闕其人,有勁竹蒼松之姿,疏江朗月之度,處事待人又皆是一派君子之風。
眉目俊朗,薄唇含笑,這樣的人怎能不讓人心生愛慕?
齊子鈺曾年幼無知,一門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到後來才發現不過是場鏡花水月,只是她實在想不通,如果不願娶她,他又為什麼要答應下這門親事?兄長也曾帶人逼問鄭北闕緣何如此負心薄情,父親也曾一腔怒火,恨鄭家公然欺到他國公府頭上,拋妻從道無異於給了楚家一個響亮的巴掌,終歸是意難平,誓要討回一個公道,然而此事最終結果卻不了了之……因為很快的,楚家便出了事。
而與此成為鮮明對比的卻是,鄭北闕以長安白馬寺道士身分入出朝堂,自此仕途通暢,扶搖直上,形勢之難料,令人措不及防。
她當日深陷其中,萬分不解,直到如今也不過是心頭稍有猜測,暫未看明。然而前世多年的磋磨足以讓她認清了一件事,父親昔年所說的不錯,鄭北闕絕非善類!
千頭萬緒僅在齊子鈺腦中一晃而過,她壓下心頭紛雜,繼而嬌嬌一笑,抽手合掌,輕輕攏在胸前,手心仍是一片余汗,她歪頭露出一點歡喜的模樣道:「北闕表哥?他也來了嗎?」
魯氏沒有留意到適才齊子鈺稍縱即逝的不尋常之處,見她記得便也笑開,點頭道:「他就在外院,此刻怕是正在見你父親呢。今日不是時候,索性我們還要停留幾日,自是來日方長。」
一旁的李氏湊趣道:「可不是,兄妹見面哪用急於一時。」
這話由李氏的口說出來倒是有點微妙,畢竟不是嫡親的表兄妹,讓她這麼一說倒像是兩家急着相看似的。
老夫人倒是有意要再攀一攀鄭家這門親,可魯氏怕是不樂意的,她就這麼一個兒子,當過道士也娶過親,原配是國公府的嫡女,雖然如今沒了,可當年也是盛極一時的,如今兒子好不容易回心轉意不當道士了,自然是要好好地挑一門親事,九丫頭這樣的怕是入不了眼,仔細別一會惹惱了她。
老夫人暗暗道了聲蠢貨,不動聲色的召了人布菜,又同魯氏搭話,隨口轉移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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