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最後的花瓣
兩人並駕齊驅,飛快的奔向了淮南府。
前塵往事一一在蕭漸漓眼前閃過。
那個即便在春暖花開的時候也要裹一件皮袍的杜若蘅,那個每年總要消失一段時間的杜若蘅,那個每次弄影出事都會及時出現的杜若蘅,明明深愛着鄢弄影,卻總是不讓自己感情流露出一分的杜若蘅。
“我一直在想謝疏桐怎麼會知道柳絮風這個及其偏門的毒藥的。”蕭漸漓在馬背上,似乎是自言自語道。
“是若蘅殺了她么?”陳天啟道。
“不殺她,怎麼滅口。”蕭漸漓雙眼望着前方,“是我的錯,後來我數次疑心到他,只是總會找理由為他開脫。”
陳天啟不語。
他何嘗不是也不願意去深思杜若蘅的種種無法解釋的行為呢。
江左四子,琳琅珠玉,他們四個人,本就是一體的。
而蕭漸漓跟杜若蘅,更是自小便親密無間。
江左聯璧,若蘅漸漓。若杜若蘅不在,蕭漸漓會很孤單。
蕭漸漓的獅子驄,陳天啟的龍文,都是當世名馬,不消兩個時辰的時間,便到了淮南府。
此刻天色以微明,這淮南秦府的大門口,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門前的青石路上,依稀可見凌亂的馬蹄印。
二人心中暗叫不好,蕭漸漓急急來到門前,伸手一推,門沒有上鎖,應聲而開。
一陣血腥味隱隱飄來,二人急忙朝後院奔去,但見路兩旁七零八落的躺在士兵的屍體。
其中一具屍體胸口處滿是血跡,二人走上前去一看,但見胸腔內空了一大片,心臟竟然是被人挖了去。
“老傅,老傅。”蕭漸漓嘶聲高呼。
“老傅,老傅。”他二人一邊往前急奔,一邊焦急的四下尋找。
二人一直跑到了囚禁弄影的密室處,卻空空如也,牢門打開,沒有弄影,也沒有老傅。
他二人又急忙回頭跑上台階,卻見迴廊旁一株茂密的連翹樹下,躺着一個人。
“老傅,老傅。”
那人面色青灰,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全身都是血污。
正是傅揚波。
“老傅,老傅。”
蕭漸漓沖了上去,手搭在傅揚波胸口,還好,胸口還殘存一絲熱氣。
陳天啟亦趕上前,從地上抱起傅揚波,只是剛一抱住,便忽覺不對。
蕭漸漓猛地揭開傅揚波的外袍,但見雙腿膝蓋處,儘是一大片的淤青。
他的一雙腿骨,儘是生生被震成數截。
“不要。”蕭漸漓聲音微微發顫,同時閉目凝氣,雙手將內力從傅揚波胸口處輸入。
陳天啟將身上水囊截下,將涼水小心的從傅揚波那乾燥無比的嘴唇中喂入。
過了好一會,方見傅揚波動了一下,他雙眼費力的微微張開,然後看到了蕭漸漓。
“嗬,嗬——”他似乎想說什麼。
“他被點了啞穴。”陳天啟邊說,邊伸手去解他的穴位。
只是這點穴之人功力之深,穴位解開后,傅揚波仍是過了好一會,才能依稀發出聲音。
“若蘅,若蘅。”
傅揚波用盡全身力氣,說出這句話。
“知道他帶弄影去了哪裏么?”
傅揚波無力的搖了搖頭。
“你別動。”蕭漸漓低聲道,然後抬起頭,吹了一個延綿又尖銳的口哨。
這是夜雨閣的求救信號,只是此刻哨聲中竟帶着說不出的悲傷。
杜若蘅終究是沒有忍心下殺手,傅揚波傷得雖重,總還保得了一條性命。652文學網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接着便是一個人沖了進來。
“漸漓,天啟,啊,老傅!怎麼會這樣!”來者眉目秀美,唇紅似血,正是岳小裳。
“你趕緊想辦法帶他回去,我跟天啟去追杜若蘅。”蕭漸漓急切道。
“什麼,”岳小裳一臉的不可置信“若蘅怎麼啦?”
“我以後再跟你說。”蕭漸漓將傅揚波輕輕的放在岳小裳懷中,然後便跟陳天啟飛快離去。
到得大門外,陳天啟望着那一地亂七八糟的馬蹄印,微微楞了一下。
“他們會去哪呢。”
二人按下性子,一點點辨識馬蹄的方向。
此處雖然偏僻,極少人跡至此,但十來個時辰過去,馬蹄印早就難以辨認。
“有四匹馬。”
“對,四個方向。”
二人相顧一眼,均是無言。
正在這時,又是一陣馬蹄聲,由遠向近而來。
一匹白色的駿馬,一個戴着斗笠的男子騎在馬上朝他們飛奔而來。
儘管此刻清晨的太陽還很溫和,來者仍然放下了斗笠上的門帘,將臉跟脖子完全遮住。
雖然看不清面孔,但蕭漸漓已經知道了來者是誰。
“果然是你。”帕西卻先開了口。
他雖然不是夜雨閣的人,但他知道那種哨音蘊藏的內里如此深厚,他認識的人中,怕是唯有蕭漸漓能做到。
“你怎麼在這?”蕭漸漓皺了下眉。
“星孛沒有消逝之前我自然要看着她。”帕西冷冷的道。
他對蕭漸漓一百個不放心,便一路順着車輪印跟到這裏,只是依然沒能覺察到杜若蘅的潛入。
“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忽然猛地深深吸了兩口氣。
怎麼會有這樣重的血腥。
“有人劫走了鄢弄影。”蕭漸漓回答。
他沒有說出杜若蘅的名字。
耳邊依稀響起江南地區人人都知道的一句話。
江左聯璧,若蘅漸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帕西氣得渾身發抖。
“那個丫頭從第一次拿到那塊羊皮紙起就不停的撥弄着她身上的那個小八卦算盤,她一定知道那個東西在哪,他們一定是去找去了。”
他恨恨咒罵,同時深恨自己賭技不精,倘若能贏了那東西,現在就沒這麼麻煩了。
“到底是誰帶走她的?”
“杜若蘅。”一直低頭想搜尋線索的陳天啟,卻是抬起頭看了帕西一眼。
帕西愣在了馬上,半晌沒有出聲。
“我知道了。”
蕭漸漓忽然靜靜的說出這一句話。
說罷,他朝西邊道上跑了數丈,然後便停下腳步,彎下了身子,從地上拾起一樣東西。
陳天啟亦跑了過去。
但見蕭漸漓手中,竟是一片小小的粉色花瓣,花瓣已干,但顏色卻依然鮮艷如生。
陳天啟去年重陽曾經跟弄影還有她那個小僕在棋坪山交過手,自然知道這是她們莊子上用來傳遞信息的東西。
蕭漸漓雖然將弄影身上的東西都拿走了,但是終於還是漏了一片花瓣。